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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完璧归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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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藤九郎大人也要来?”骑在马上,义经有些不太高兴,“兄长大人可是信不过九郎?”
“义经大人,您误会了。大人是怕发生什么意外,您要是有个闪失就不好了,您不仅是他弟弟,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啊。”藤九郎陪笑着,心里却叹口气。
他能怎么说呢?难道他能实话实说,他的兄长大人心眼小的连自己亲弟弟的都不愿意让他与某人过分亲昵,更何况他这个异母弟弟?
“我只是……算了!”义经心情不好,加快几步,走到前头。
真是,我只是想看看那是不是绫姨,如果是的话就把她接到镰仓啊!兄长派的人在这边,你让我怎么说?
唉,义经大人,我们主公的想法与您一致,您觉得他能允许您抢到他前头吗?藤九郎苦笑跟上前。
就在一行人想那几人被打的地方前行的时候,阿绫众人正在那户人家吃饭。
也是上天垂怜,那汉子虽然挨了一刀,但在阿绫等人救助下,已无性命之虞。醒来后,他伏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绫子夫人,您救了我一条命,救了我们一家人,我们就算当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他泪流满面,“事不宜迟,那些人很快就会追来,就让小的送你们离开吧。”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阿绫摇摇头,“这件事是由我们引起,自然我们解决,等他们来,你们就带着我的孩子躲起来,会有人带你们逃离的。”
“夫人,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其他的麻烦找上门,也是我没本事,所以才让他们骑到头上来。”那汉子恨恨地说:“这次,说什么小的也要拼一回,还请夫人成全!小的就一个请求,能否让小女侍奉左右?也算是了了小的一桩心愿。”
“我不会走的,你不用劝我,但你的女儿,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就是性子急了一点。”阿绫回头看看小鱼,“脸上还疼吗?”
“不疼了,谢谢夫人。”小鱼摇摇头,吸吸鼻子。
“傻孩子,下次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要硬拼,什么事比得上人命?更何况你还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硬出头只会白白牺牲罢了。”她看看一直巴着自己不放的希次郎,“你要跟着我,也不见得是好事,到是这个孩子,身旁一直没有可信的人照顾,以后,你能照顾这个孩子吗?”
“夫人您吩咐就是,小鱼听您的。以后小公子就是小鱼的命。”自从被阿绫救后,她在小鱼心中就如同神明一般,她说什么,小鱼就做什么,但无二话。
希次郎不太懂,眼巴巴地看着阿绫,小松明白母亲的意思,别过头去,心里有些不舍。
虽然在那之后,那汉子一直在劝说阿绫快走,但阿绫都婉言谢绝了,而且还带着人悠哉帮这家人做饭,汉子无奈,只好随他们,自己一直坐立不安。这期间,小鱼一直在跟希次郎玩,倒是处的不错。
“夫人,您那一刀,实在是厉害!”小鱼兴奋地比划着:“就把那畜生那什么那一刀,您教教小鱼吧!”
“小鱼!”
“无妨。”阿绫笑笑,“你想学?其实我还是手软了,没有真的让他——那什么,毕竟,我也不想惹太多事。”
“没事没事,能吓唬人就行!”
“小鱼!还不快跟着你娘去收拾!真是。”汉子陪笑着,“不好意思夫人,小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
“无事。”阿绫拿起汤碗,喝了一口。
吃完饭,阿绫帮着希次郎打点行装,小家伙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知忧愁地让阿绫陪他玩。阿绫将他抱在怀里,亲着他,给他唱歌谣,豆叶在一旁偷偷拭泪。
“夫人!他们来了!”汉子说着,拿起藏在地底的太刀,紧张地守在门里。
阿绫向外看去,微微一笑,“不错,都是老熟人了。”
义经和藤九郎带着源家武士来到这里,只见炊烟还未散尽,大门紧闭。两人依次下马,藤九郎看着义经,义经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甘地跺了一下脚。见此,藤九郎清清嗓子:“吾乃镰仓公身边亲随木下藤九郎,身边这位乃是主公弟义经大人。听说我家武士对主人家多有冒犯,主公特命义经大人带吾等前来赔罪。烦请主人家出门一见。”
过了一会儿,只见门吱扭扭地被一点点拉开,出来的是一个身着浅蓝色水干的男孩,约莫十岁左右,眉目清华,很是俊秀。只见他缓步走到两人面前,打量他们一番,行礼道:“小子奉母命,拜见义经,藤九郎两位叔父。小子尚未元服,没有正式名字,只有一乳名八郎,两位唤小子八郎就好。”
“免礼免礼,你叫八郎?”义经连忙打量面前这个男孩,越看越觉得像自己养母,突然想起,养母的幼子小松,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八郎,便开心地说:“你是不是叫小松?你的母亲可是绫夫人我还抱过你呢。来,叫叔叔!”
“咳咳,义经大人!”藤九郎拽拽义经的袖子,义经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眼神向身后看了一眼,他随着看过去,就见身后的源家武士都眼观鼻鼻关心,脸上表情却有些奇怪,便只能作罢,不太高兴地站在一边。
“咳咳,小公子,可否允许我们见您母亲一面呢?”藤九郎半跪在男孩面前,轻声问道。
小松眨眨眼睛,“可以是可以,但只能一个一个进去。义经叔父先进,然后是藤九郎叔父您。”
义经很高兴,整理一下衣服,“好,我这就进去!”藤九郎也点点头。
义经进去后,藤九郎带领源家武士们在外面等待,这时,屋内走出两个女人来给他们送水喝,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对着前面那个粉绿色菖蒲花小袖的年轻女子惊呼出声:“豆叶!”
豆叶正在给武士们倒水,听见他的叫声,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到别处去了。藤九郎见她不理他,有些着急,连忙走过去,“豆叶,你这几年还好吗?我托海盛公子给你送信,你都没有回复,我,我很想你……”
巴拉巴拉巴拉。
看着平时颇有威仪的主公亲随跟着一女人起腻,武士们面面相觑:怎么办?要继续留在这里听吗?
没有命令你敢走吗?当没听见吧。
矮油,我们似乎听到了很多不该听的东西啊,哎呀呀怎么办呢
被藤九郎黏在身后,听得面红耳赤的豆叶推了他一下:“你给我闭嘴!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是个话痨?”
“我,我也不想这样,你,你不理我,所以……”藤九郎手足无措。
“行了吧,你们主子得势了,你身边也有女人侍候了吧。”豆叶白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豆叶,我只对你……”
“行了行了!”豆叶羞得满面通红,“鬼才信你!”
“真的!主公身边有很多女人,我没有!”
“赖朝大人身边妻妾成群了?”豆叶心中八卦魂迅速燃烧,“除了政子夫人,还有谁是不是还有那个叫小龟的姑娘?”
“其实也不算妻妾,夫人不高兴,所以都藏在外面。小龟姑娘现在叫龟夫人,她啊……”
为了讨心上人欢心,藤九郎眼睛都不眨就把自家主子卖了,开始跟豆叶讲述“镰仓公与N个女人不得不说的那些事”,身后武士们牙都快倒了,齐齐后退。
我们没听见,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说的正热乎,那边门一开,义经一脸沮丧地走了出来,看了藤九郎一眼,颓然坐在地上。藤九郎见状,心里猜出几分,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一进屋,就见阿绫坐在主位,怀里坐着一个小娃娃。
绫夫人又生了?他刚这么想,却见到这孩子的相貌,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好久不见,藤九郎。”阿绫笑笑。
“绫夫人,这么多年,您都没怎么变。”藤九郎坐在下位,说道:“老天,似乎特别优待您。”
“有什么优待的,我这几年身子也不行了,都老了。”阿绫笑了一下,“海盛跟我说了,你去找过我。”
“夫人,主公一直在找您。”藤九郎忙说:“主公还特地为您修了院子,就等您来镰仓,您……”
“告诉你家主公,我不会去镰仓的,让他不必再费心了。”阿绫打断他。
“夫人,莫非您就不打算与主公再见了?”藤九郎很着急,“主公一直在挂念您。”
“见?怎么见呢?”阿绫无奈笑笑,“过去的情分再多,从哪一方面来讲,我都是平家的女人吧。”
“夫人……”
“我叫你进来,是有两件事要托付于你。”阿绫说:“一,等我处理我完手头的事,豆叶,我打算交给你,如果你还没有娶亲,还对豆叶有情意的话。这件事,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真的?!”藤九郎差点没蹦起来,他强自镇定说:“谢谢夫人!不过,”他看着阿绫,“您呢?您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吧。”
“这点不用你担心,豆叶跟了我这么久,我应该给他一个好归宿,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是不错的人,我信得过你。我会让她来找你,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豆叶!”他郑重地说。
“第二件事,”阿绫亲亲怀中的孩子,“这个孩子,叫做希次郎,是,希义的幼子。”
“希义大人的公子?!”藤九郎连忙重新见礼。
“这个孩子原本是要投奔他的伯父,可没想到,有人不希望他去认亲,所以才找到了我。”阿绫冷笑,“我不想说人是非,只说一句:这个孩子是在镰仓被赶出来的。至于被谁赶出来,因为什么赶出来,让你主子自己去想。”
藤九郎略想一番,就大概猜出其中的隐情,不由心惊肉跳,“是。”
“他跟着我,原本是不得已,现在你们来了,我自然要把他交给你,你主子跟他,才是名副其实的亲人。”阿绫亲了一下小家伙,摸摸他的小脸,交到藤九郎手里,“现在,完璧归赵。”
“夫人……”藤九郎僵硬地抱着小家伙,他看得出来小公子对绫夫人的依赖,面带难色,“您就不……”
“其他的话不必说,他的东西我会让这个姑娘带着。”阿绫把小鱼推到前面,“这是这户人家的女儿,人很好,有胆色,以后就由她来照顾希次郎。至于规矩什么的,就让政子夫人教吧。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小的明白,我们自然不会动这姑娘家人一下。”
阿绫看向小鱼的父母,“这么做,才是最好的安排。小鱼能时常回来看你们,你们,也不会担心被人欺负。”
“谢谢!谢谢绫子夫人!”汉子与他的妻子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现在,”阿绫摸摸希次郎的小手,咬牙别过脸去,“带他们走吧。”
“夫人……”
“走!”阿绫发狠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藤九郎看着她,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拜了几下,抱起希次郎,向门口走去。希次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绫姨在跟他玩,等到自己被抱走,绫姨却不看他的时候,小家伙慌了,不停在藤九郎怀里挣扎:“绫姨!绫姨!”
藤九郎为难地看着阿绫,“绫夫人……”
阿绫背对着他们,闭上眼,“豆叶,送客!”
豆叶含着泪,将门打开,藤九郎看看她,再看看阿绫,重重叹口气,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希次郎大哭起来:
“绫姨!绫姨你骗我!你说不让希次郎走的!你不会不要希次郎的!”
“小公子!小公子您会摔下去的,别乱动。”
“我不要你!你们是坏人!我要绫姨!绫姨!”
藤九郎忙不迭哄着,义经早就知道这件事,连忙接过孩子,笨拙地拍着。
“希次郎乖啊,乖,叔叔在呢。”
“呜哇——!!!绫姨!!!!我要绫姨!!!!”
马蹄声逐渐远去,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还在耳边环绕,阿绫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小松偎依在母亲身旁,红着眼圈安慰:“娘,您别哭,弟弟是回家了,该高兴才是。”
“高兴,高兴……”阿绫流着泪,喃喃道。
看着座下两个人,源赖朝面上不辨喜怒,义经和藤九郎不由有些心惊胆寒。良久,义经咽了口干沫,开口道:“兄长,绫姨她是自由惯了,想必在外面她觉得更舒服,所以……”
“九郎,你辛苦了。”赖朝打断他,“下去休息一下吧,不日就会有大仗要打。”
“大仗?”天生对军事尤为热爱的义经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是跟谁?兄长大人?”
“源义仲那厮,真以为得了京城就万事大吉了?就那种有勇无谋的草包,有什么资格敢跟我平起平坐?”他冷冷一笑,“先让他做几天美梦,不久,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噩梦!”
“是!”
“你去找范赖吧,一旦打起来,你们就是先锋。”
“多谢兄长抬爱!”义经拜谢兄长后,兴奋地走了。
藤九郎看看外面,“大人,没有别人了。”
“咔嚓——!”
看着被扔在地上粉身碎骨的瓷杯,源赖朝眼中怒火翻腾,“她真是这么说的?”他咬着牙说道:“有人成心想害死我侄子?!”
“绫夫人没有明说,但是……”藤九郎犹豫一下,“是这个意思。”
“呵呵!好,都好得很!”源赖朝怒极反笑,“现在大事未定,有人就不等不及了!干脆他们让我死了,有他们家来做好了!”
“主公息怒!小心隔墙有耳!”藤九郎连忙说:“也许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也许,只是误会……”
“误会?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何时说过人是非?!”源赖朝脖子上青筋爆出,“如果这次没有她,我的侄子会怎样?!希义出身未捷身先死,就剩这么一个血脉,有人还不让他好过!!”
“主公息怒,息怒!”藤九郎忙说:“北方夫人对您还是一心一意的。把孩子交给她,她一定会照顾的很好的,就如同义高公子。”
赖朝压住火气,“这件事,不许对外人讲。”
“是。”
“还有那几个人,就是今天早上被惩罚的那几人,”赖朝皱皱眉,“派人去看看他们怎么样,给他们派大夫疗伤吧。”
藤九郎垂下眼,“是。”
“他们只是几条狗,但有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不把他们的心拢住,谁替我去咬人呢?”他冷冷一笑。
“是。”藤九郎犹豫一下,“主公,那绫夫人的事……”
“我自有打算,”赖朝微微一笑,“下去吧,我累了,要歇一会儿。”
“是,属下为您守门。”
藤九郎推出去,赖朝一人坐在屋内闭目养神。记得以前,他捧着书本苦读,遇到不懂的就去问阿绫。得民心者得天下,是她教给他的。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这是什么意思?”年纪尚小的鬼武者捧着书问道。
“意思就是:想得天下,就要得到百姓的拥护;要得百姓的拥护,就要民心所向。只有他们发自内心来帮助你,你才能得到胜利。”阿绫边跟凉子他们玩边说:“怎样让他们拥护你?就是要给他们想要的,他们不要的一律不给。”
“那他们要什么我都要给吗?”鬼武者皱眉。
“当然不是。”阿绫笑着说:“百姓其实要的不多,无非就是吃饱穿暖,能有安定的生活,只要满足这几样,他们就会很满足,不会有太多要求。而且古人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欲望是无止境的,你全部都满足他们,他们反而不珍惜,只要靠着自己去一点点积累,才会视若珍宝。”
“是这样吗?”鬼武者似懂非懂。
“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这个小娃娃将来肯定是要接你父亲职位的,不用操心这些民生大计。”她点点他的鼻子。
阿绫,你没想到吧,有朝一日,我还真会想这些问题……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大人,大人?”
赖朝缓缓睁开眼,“政子?”
“大人,您在说什么?什么民,天下……?”政子好奇地问。
“《孟子》里的一句话而已。”赖朝淡淡地说。
“《孟子》?”政子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大人,妾身听不懂。”
赖朝看她一眼,“你有事?”
“啊,大人,那个叫希次郎的孩子,一直在哭。”政子羞愧地说:“妾身哄了好久,但是……”
“他只是突然来到这里,觉得不舒服罢了。你多照看一下,他是希义的遗孤,我的亲侄子。”赖朝说。
“希义大人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政子笑着说:“不管怎样,我也是他的伯母,而且他也正好可以和大姬他们作伴,义高那孩子也很喜欢他。”
“义高……”赖朝念着这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这一点,被政子看在眼里。
“大人……”她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大人,义高公子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自从他来,大姬就开朗很多……”
“政子,”赖朝打断她,“我累了,你先下去吧。哦,对了,一会儿带着希次郎一起用饭。”
政子咬咬嘴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