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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衣·中篇 ...

  •   [舟上白衣摇,摇落一江笑]
      ——题记
      虽还是十二月,海龟岛却渐渐恢复了初春时的气温。虽不算太暖,但比起初来乍到时好多了。
      学院里的植物覆上了一层雪衣,银装素裹。
      离学园祭还有四天。
      也就意味着离学末考还有两天。
      但是依旧没有多少人注意学末考,这次的秋季学园祭正好是建校周年庆,大家都在忙着把东方的丝绸系在树上,学院里可谓是张灯结彩。
      好比我的前桌,那个叫青岚的东方中亚女孩,活力四射大概是她生来就有的属性。
      青岚写得一手好字,她把大家的愿望写在许愿纸上高高的挂在白衣阁前的白桦树上,又在树上挂上了节日的小彩灯,堪比五光十色。
      她和那些鲜亮的灯笼一样耀眼温暖,也太过刺眼,我在不由自主地避开。
      可她却仍旧每天见到我就笑着扑过来,笑得像夏至时的暖阳。
      明明身处深冬,还易寒冷,却如同在暖阳中沐浴。
      就像被困久了的炼狱里的赤魔。
      我受到了洗礼。
      唐晓翼说青岚话多得像菜市场上讨价还价的中年妇女,青岚丢给他几个白眼说哟嚯唐大少爷你还好意思说呢你不毒舌一天会死么你才是中年妇女你全家都是。他们闹腾得就像树上的喜鹊。
      我却渐渐地觉得我身边温暖起来。
      有这样两个唠叨的家伙在身边,其实也很幸福吧。
      我似乎被阳光所包裹。
      刺眼得曾经不敢直视的太阳。
      //
      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唐晓翼总爱拽着我往克林姆宫跑。
      记忆里的唐晓翼,很喜欢宫内的壁画。
      那些壁画上都是远古时候的东方浮绘,雕刻着些许野村居落和宗教文化。大多数壁画都是出自东方的一个古国,只有书架后的一幅实绘,上面刻着一棵参天大树,三个白衣及地的神女在树下纺织,我不大看得懂东方的文字,但看着那幅实绘的时候,我总觉得很不安。
      那幅壁画似乎触碰了某些宗教禁忌。
      但后来,看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
      唐晓翼很喜欢点一杯清茶,站在壁画下看着那些我看不懂的浮绘,他抚摸着壁画上的沟壑,眼眸深处被乌云所覆盖。
      记忆里的他,望像浮绘的目光总是阴明晦暗的。
      那种目光,承载着汹涌而巨大的悲伤。
      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少年的眼神。
      这个栗发少年,他的心太过苍白。
      克林姆宫中有一棵“宫中树”,修建的时候因为这棵榕树太过粗壮无法铲平,就把它养在了室内。
      唐晓翼钻研壁画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的宫中树下看书。
      偶尔抬头看向窗外,斜阳席卷着圣斯丁学院。
      夕阳在唐晓翼的身后沉沦。
      笑意往往已经泛滥在嘴边。
      //
      因为建校百年庆的缘故,学院下午放假半天。
      圣斯丁学园的课程不多,所以课本也较为少些。
      唐晓翼还是和往常一样极早的收拾好书,跨坐在课桌上等我。
      青岚弄来了几个箱子用来放书,待整理好东西之后,差不多也下午了。
      唐晓翼抱着箱子走在我左边,暖阳在他的脸上覆上了一层光。
      “学园祭后还有两周的假期,我们去摩尔曼斯克吧。”唐晓翼转过目光来看着我,他的发梢微微遮住了茶眸。
      “在海龟岛不是挺好的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要去摩尔曼斯克。
      我离摩尔曼斯克已经很远了,差不多已经渐渐淡忘了亚瑟那双湛蓝清澈的眼眸。
      “海龟岛多无聊啊,摩尔曼斯克比这儿好玩,亚瑟也在摩尔曼斯克。西方的圣诞节也在假期里,我们可以去看烟火,北俄的烟火很美啊!”他的茶眸很明亮,我好像在他的瞳孔中看见了绚烂的烟火。
      我点头,那就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大碍。
      唐晓翼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看起来很高兴。
      他笑起来很好看,很像父亲。
      我愿意回北俄也是有原因的,我想回家看看,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一个像样的家了。
      说难过,大概还是有点吧。
      //
      刚回到宿舍,就看见了笑得灿烂的青岚。
      她身着一尾东方的橙色鹤羽短礼裙,裙上装饰着耀眼的饰品,很衬她嘴角鲜艳的笑容。
      “阿裳啊你怎么才回来,校庆典礼晚会马上要开始啦快点换衣服啊这次的校庆是乔治学长主持呢你快点啦!”青岚的眼底闪着光芒。
      我没说什么。
      青岚喜欢乔治,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她的所有美好都源于乔治。青岚的目光,一直都是停在乔治那里的。
      她每天看见乔治,晚上都会高兴的睡不着。
      我也看得出,乔治看向青岚的目光,也总是温柔似水。
      那个眼眸深处淡然如水的红发少年,也只有在看见青岚时,那潭深水中才会激起波澜吧。
      我在青岚话语连珠的轮番攻势中,只好打开了唐晓翼给我的木盒。
      青岚无言,最终还是妥协了,总比校服的好。
      这袭白衣古服的做工很精致,一丝一缕都是绸缎织成,上面还有着某种异域香料的味道。也是,家族的东西,当然是价值连城,那些老家伙才不在乎这点钱。
      只是穿在我身上,还真是浪费了。
      白衣芳华,我想起了唐晓翼的话。
      “舟上白衣摇,摇落一江笑。”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
      青岚走得很急,我几乎跟不上。
      我知道青岚是急着去给乔治看她最美好的样子,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今晚的青岚,美得倾城。
      到克林姆宫时,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多都是身着古服或礼裙的。
      青岚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央的乔治。
      我顺着青岚的目光望去,唐晓翼和乔治站在浮绘下。看清是青岚后,红发少年不动声色地笑了。
      唐晓翼向我招手,我推开人群向他走去。
      而青岚,是扑过去的。那股饿狼扑食的气势把乔治震住了,呆呆地被青岚搂住了脖子,随即也转瞬一笑。
      白织灯灯光很明亮,照着唐晓翼的发梢和鲜亮的茶眸。
      栗发少年一袭玄色的东方古服,袖口和襟处上用橘黄色的丝绸绣着繁复的龙纹,他不羁地笑着,依旧的肆意而张扬。
      熟悉的唐晓翼。
      熟悉的张扬。
      熟悉的笑。
      我微微地呆了几秒。
      “白痴,你穿古服很好看啊,别老是苦着个脸,又没人把你吃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苦着脸。”
      “我也只有两只眼睛啊,难不成你有三只?”
      “……”
      果然青岚是对的,这家伙不毒舌一天就会死。
      “走吧,乔治要致词了。”他很自然地拉过我的手腕,我被他扯得打了个趔趄,不禁无语。
      旁边的人诧异地看过来。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羁。
      我抬眸,乔治手执稿纸在台上致词,目光却仍旧留落在青岚身上。
      青岚也仍然看着乔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我看见有无形的线把他们相连。
      即使破碎,也藕断丝连。
      “是不是很耀眼?乔治是真的喜欢青岚啊,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又怎么能奢求太阳的光辉呢?乔治的时间不多了啊。”唐晓翼的眼眸很平静。
      像幽深的水潭,可却透露出一丝悲伤。
      我侧眸看向唐晓翼,想读懂他的表情。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而是望向离我们很远的乔治和青岚。
      我好像懂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栗发少年的茶眸中,藏着我读不出的悲凉。
      这种“殊途未归”的感觉,让我感到孤寂和悲伤。
      似乎要把我吞没。
      //
      学末考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为刚到圣斯丁学院的缘故,对于课业还不熟悉,我没有挤入全级前三。
      唐晓翼却稳坐第一的位置。很难想象他这种看似不学无术的人,却名列前茅。
      “什么嘛,他绝对作弊!阿裳他平时背书都没有像你那样认真诶。连他都比我考得好学长绝对会骂我的啊啊啊!”青岚盯着排名表,怒火胜似冲天。
      我斜眼瞟到了青岚的成绩,全都在及格线上下,不禁无语。
      学末考结束,大部分的学生都离开学院归家,两周的假期,说是短暂,却还是挺长的。
      青岚也回家了,她的故乡在一个东方的小岛上。至于乔治,说是陪青岚一起回去。
      我也应了唐晓翼的要求,回摩尔曼斯克。
      遥远的北方。
      我想起了亚瑟。
      和他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眸。
      //
      我和唐晓翼在平安夜前天的傍晚离开了学院。
      海龟岛依旧的冷,通往外岛的渡轮送走每一个离去的人。
      浓厚的围巾遮住了唐晓翼的半张脸,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缭绕着。
      因为人多的缘故,久久未到我们安检。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嘈杂的声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寂静。成年人低头通过手机预订车票,男孩们帮身边的女孩拎着行李,寂静得突兀,又很和谐。
      “冷吗?摩尔曼斯克比这儿暖和,一会儿就不冷了。”唐晓翼递过来一罐热咖啡,我用手握着冒着白气的咖啡罐,好像拥抱着温暖。
      我看着他,他的眼眸被冬阳渲染。
      那种炙热的温度,让人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上了飞机,唐晓翼就一直在昏睡。
      他的睫毛很长,覆盖着眼睑。那双不羁的鲜亮如星辰的眼眸,现在却被紧闭。
      我没有忽略他额旁的冷汗,他发病了。
      唐晓翼是渐冻症患者,这是乔治告诉我的。
      “唐晓翼在七岁那年查出了卢伽雷氏症,他这个人很倔的,容易把自己弄死。他的心里有个死小孩,不愿被别人帮助,但显然他不抗拒你。麻烦你,还请多帮助他。”我又想起了乔治当初的话语,目光平静得令人心寒。我第一次看见这种目光,是在栗发少年的茶眸中。
      唐晓翼歪倒下来靠在我的肩上,轻微的颤抖。他的手碰到了我,冰冷得刺骨。
      海龟岛周围的环境奇特,飞机经常遇到强气流而倾斜。安全带没有丝毫的用处,唐晓翼几乎要摔倒在地。我只好拉着他的手把他捺在座位上,以这个可笑的姿势熬了数小时。
      我没有给他喂血。我体内的血虽可短暂地缓解疼痛,却有如□□一般的强烈依赖性。
      月亮被乌云遮住只剩下了月尖,清幽凄冷的月光淡淡地斜射进来。
      机舱里很安静,人们都已睡熟。我关了座灯,也靠着舱壁渐渐入睡。
      醒来的时候,天的彼端已经朦朦的亮了。
      我们遇到了北冰洋内偶然的极光,朝霞把云彩映得火红,也照得唐晓翼的眼眸更加灿烂,恍若云霞。
      唐晓翼安静的坐着,面容上透露着几许疲惫。
      经过一夜的休息,也差不多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捺着扶手,用手支撑着我俩的重量。
      看见我醒来,他侧过身来拉开舱帘,硕大而耀眼的冬日在天边绚烂。
      美得恍眼。
      //
      下机时,已经是平安夜的清晨了。
      被誉为“终年不冻港”的摩尔曼斯克,即使在北风的呼啸中,也依旧温暖如春。
      亚瑟来接我们的时候,是笑着的。
      记忆里的亚瑟,不管何时,他总是微笑地看着你。
      脸上浮现出少年不该有的和蔼的面容。
      温润湛蓝的瞳孔似乎要将你淹没。
      虽已隔半年,但记忆里的摩尔曼斯克依旧没变,只不过庄园里新添了几棵海棠和樱花。
      步入深冬,樱花早已凋零。而西方的海棠生命力却极其旺盛,在北风中摇曳。
      我能回北俄,我看得出,亚瑟很开心。
      他很清楚,从我离开北俄前往海龟岛时,我们之间的丝线就已不复存在了,飘落在空气中被微风吹散。
      我在平安夜的下午重返家族,很不凑巧,父亲在得知我要回北俄那天起身去了南非做任务。
      他还是躲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童年时对我缺少关爱而愧对于我,还是因为无法原谅我,和我那早已逝去的母亲。
      家族也很是愤怒,我去海龟岛时没有完美执行接手的任务。
      “苏裳,家族是爱你的,但是因为你的失手,我们失去了市面上0.5%的经济鼓点。如果下一次任务再失败,你将被改姓!”大长老当时的表情还真是好看,他红红的鼻头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滑稽可笑。
      家族的老家伙们,也只在乎他们手里的经济以及家族内部高度通婚的政治血统。
      回庄园时,已经接近傍晚了。我想起了记忆中北俄著名的樱花庄,离庄园不远,于是就随着记忆里的方向漫步而去。
      盛夏时,樱花庄总是接待着很多的游客,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有的披着及地的斗篷,眼眸淡然;有的脸上带着温柔似水的笑容,瞳孔深处却污黑浑浊。
      就像那天唐晓翼拾到的我书里的一句话:
      “也许平凡而善良的灰姑娘其实并不善良,她只是平凡。
      也许骄傲而恶毒的小公主其实并不恶毒,她只是骄傲。
      灰姑娘用她的聪明伶俐,把自己塑造得善良而楚楚可怜,同时也把公主塑造得恶毒而遭人唾弃。
      为什么世界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为什么他们和曾经的你不一样?”

      临近傍晚,庄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残阳似血,樱林深处满是寂静。
      我找了棵略为粗壮的樱花树靠着坐下。晚风徐徐地吹动临树的湖水,湖面远处江火黯淡,我却看到林子里几丝微弱的火光。
      暖如冬阳的橘黄色。
      我渐渐地靠近那一缕火光,走近才发现那是一盏明烛,已经快要燃烬了,冒出几缕清幽的黑烟。
      火光的尽头,有一个瘦削的背影。
      唐晓翼。
      许是察觉到有人的到来,他侧眸看了过来,眼眸深处依旧平静。
      我却感觉到,他在看到我的时候,眸子里激起了细小的波澜。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把往日苍白清秀的面容带上了几许生气。
      夕阳沉沦。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今晚的神色是那么疲惫,没有了平日的肆意与张扬,茶眸深处尽显悲伤。
      “你……”
      “你……”
      很巧的同时开口。
      “我来看望一个已逝的老朋友。”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樱花树下沉睡的亡灵与魂魄。
      “你的同伴?”
      “嗯,他叫伊戈尔,一个白人男孩。他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却是在生命耗尽时笑着走的。我很想他,他陪了我五年。”
      五年时间,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
      唐晓翼明显的语无伦次,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种巨大的悲伤,似乎要把他淹没。
      我注意到唐晓翼的手里有一枝白菊花。在他有些微微诧异的目光中,我拿过那朵在深冬还未凋零的菊花,把它插在墓前纹花的青陶瓶中。
      我侧眸,望向石墓上那张早已泛黄了的照片。
      那是一个和唐晓翼一样瘦削的少年,嘴角的笑意温暖如初阳,面容却尽显苍白,透露出几许病态的沧桑。
      他的眼眸很明亮,衬得身后的朝霞更加绚烂。
      晚风渐渐有些凉了,唐晓翼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树下,望向遥远而灿烂的星辰。
      我在他身边坐下,那一盏明烛,刺痛了我的眼眸。
      白菊祭奠着他的逝去。
      明烛照亮了他的殊途
      晚风席凉,寄去对那个白人男孩的思念与祝福,和这个世界的希望。
      原来时光早已翩然轻擦。
      仅仅几年的时间,却把这个骄傲而不羁的栗发少年的眉眼刻画得如此苍白和悲伤。
      那一晚,明烛点燃了唐晓翼黯淡的茶眸,像是那张泛黄的照片,铭刻在我记忆深处。
      //
      圣诞节来的很快,在四处挂满装饰品的庄园中来临。
      刚好那天,下了一场大雪,视线所及处一片雪白。
      出进的侍女们穿着厚厚的棉袜,戴着鲜亮的圣诞帽,她们的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我拆开圣诞老人和麋鹿模型的包装,把他们拉到树下,唐晓翼把一串节日小彩灯挂在圣诞树上,亚瑟站在客厅巨大的圣诞树下,湛蓝清冽的眼眸中倒映着温暖的炉火和五彩缤纷的小灯笼。
      管家和侍女们把散着热气的火鸡和纯正的红酒一一端上餐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笑意在每个人的嘴角流淌。
      这美好的圣诞佳节,不知青岚和乔治是否也在肆意欢笑。
      欢聚一堂,在今夜似乎是每家每户都得以实现的。
      不知道父亲,是否在想念天上的母亲。
      晚餐过后,亚瑟收到管家的通知,前去本厅签署两分合约。侍女收拾着餐桌,笑意依旧明朗。
      唐晓翼心血来潮,拉着我出门去湖边看烟火。
      2012年的圣诞,北俄街头都是小灯妆点的圣诞树和驯鹿像,多数店铺前都有圣诞老人给孩子们馈赠礼物,商场里四处放着《Chrismas is All Around》,喧闹,但却暖心。
      厄里特港江面上灯光星星点点,温暖着无数冰冷的心。圣诞节的到来,为这个城市着上了彩裙。
      唐晓翼依旧身着那套玄色的东方古装,嘴角的笑意也依旧肆意张扬。他握着我的手腕,掌心传来炙热的温度,就像圣诞节温暖的气氛一样,赤红发热。
      江边很喧闹,大多都是年轻人。寂静的摩尔曼斯克上方五光十色,俄罗斯的男孩们为他们身边喜爱的女孩点燃暖色的烟花,女孩们的面容在烟火的照耀下更加动人。
      十二点的钟声缓缓敲响,江面上灯火通明。
      我侧眸去看身边的唐晓翼,微风把他的发梢扬起,围脖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了明亮的茶眸和清秀的隐约的面容。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带着笑意的眸子也微微侧目,那一刻,一束焰火在江面上掠过,火光把我们映得火红。
      我在他被火光渲染得玫瑰金的瞳孔里看到了我好似被烟火点燃的黑眸和还带着些许稚嫩气息的脸庞,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明年,我们还来这里吧。”唐晓翼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格外温柔。
      “嗯,北俄的烟火,真美啊……却也易逝……”烟火虽暖,但也易冷。
      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消失后,依旧只留下了孤独的星辰。
      “明年,我带你看一场不黯的烟火。”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往日的骄傲与倔强。
      这个天真而骄傲的少年,许下了难以实现的承诺。
      我看着他不羁的笑容,却深深地相信了。
      他会带我去看一场盛放着的、绚烂的烟火。
      我也会等,那场烟火的盛宴。
      //
      雪莱曾经说过:“冬天如果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可是圣诞节的离去,似乎并没有将寒冬彻底带走。
      因为急着回学院登记假期信息,在北俄待了短短一个多星期,我和唐晓翼再次启程回海龟岛。
      海龟岛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北风的呼啸充斥着双耳。
      习惯了摩尔曼斯克的温暖,让刚适应海龟岛的我又感到些许不适。
      航机随着新年的到来换上了火红色的涂装,像极了乔治的发红如火。
      喜庆而喧嚣。
      进岛的人不多,偌大的机场里只有少数尽职的服务员,偶尔有几个穿着东方古服的亚洲人急匆匆地经过。
      已是傍晚时分,早已过了海龟岛的宵禁时间,我们只能在外环岛暂且停留一晚。
      外环岛上居民的祖先大多是上个世纪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到现在这个时代,差不多也都是混血了。他们有着欧美人民的金发和东方人温柔俊朗的面容,使我感到了亲近而又平凡的温暖。
      唐晓翼有些担心秋季学期报告,便给乔治打电话说明情况,却一直收到那边的忙音。
      不知为何,我感到些许不安,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心底蔓延。
      就像今晚没有月亮的夜空,空旷得有些泛白。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在凌晨到来时,跨年夜的钟声敲响,唐晓翼的铃声也随着钟声在黑夜中响得无比清晰。
      我看了看江面上那口巨大的钟,外环岛的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2013年的开始,一切都美好如初。
      我侧身去看正在接电话的唐晓翼,却觉得有些不对。
      来电显示的,并不是乔治,而是圣斯丁学院的校长。
      坐在我对面的唐晓翼,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灰白。
      就连那双平日里如星辰一般璀璨的茶眸,也没有丝毫色彩。
      就像有人偷走了光芒。

      《白衣》·中篇·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衣·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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