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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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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你怎么不亲自去送?”
萧朝音揣着顾沛给的帖子,还是很不放心,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顾沛咳了一声,凑过去道:“哎,离放榜还有段时日,咱们不能总是窝在房中。我就好心想带你熟悉熟悉咱们京城。不过只有咱俩多没意思,你就去范阳公府把这个帖子一递,顺带把杜六约出来岂不开心?”
她默默地避开了顾沛,忍不住回想了下杜琰平日淡笑的模样,实在是不觉得这么做杜琰能有多开心,再想想杜琰若是不快的脸色,虽没见过但有点儿怕。
顾沛显然是看出萧朝音的心思,赶紧添油加醋起来:“我悄悄地告诉你啊,这个人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了,啧啧啧。”说到这,还抱着胳膊假装打了个寒噤。
“但是,”顾二话锋一转,“你别看他对我很冷淡,其实心里可喜欢我了!他这个人就是别扭,越亲近谁越冷言冷语,时不时还刺你一句。我看他很欣赏你的样子,你去请,他肯定不好回绝,说不定还会欣然赴约。咱们好歹也是同年,热络热络你说多好,是吧!”
萧朝音斜眼看了看眉飞色舞的顾二,叹了口气,她知道如果不乖乖替他送了这封帖子,顾沛能滔滔不绝地烦上一整天。她任命地拱拱手表示拜服,一步三回头地往范阳公府走去。
顾二躲在墙角看她在门口踌躇,就恨不得踢上一脚。他不敢去送,因为怕自己一上门就会被杜云容使人轰出来,不得已只好撒了个谎。
其实信里哪是相邀杜琰,他正是瞅准杜琰一早离府,才摸过来说替他的姨家表妹韦氏邀杜云容到平康坊裁衣裳。
顾将军和杜相在圣上还是齐王的时候,就一起共事,关系十分亲密。郡公府两位夫人卢氏和韦氏也都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因此两府一直往来不断。
顾沛从懂事起开始惦记杜云容,惦记得眼珠子都要贴在在范阳公府的大门上。只是杜云容对他从来都是不假颜色,时不时还要吵上几句,这让顾二心里很没有底。
这边萧朝音在心里反复练了几遍,才硬着头皮准备同门口表情冷肃的护卫开口。此时正好碰见陆垚出门办事,她心里大喜,赶紧上前几步,小声问候了一句。
陆垚初时没看见人,突然听到这低柔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她,也忙笑着回敬了一礼。萧朝音就赶紧趁这个机会,把帖子双手递过去,顺便悄悄卖了主使。
不多时,就有两个娇俏的婢子送出一位身量稍高的小娘子。顾沛突地有些紧张,扭扭捏捏拉着萧朝音蹭过去。那罩着纱制幕篱的小娘子着鹅黄团花锦对襟夹絮上襦,下着水碧凑石青的细绫间色裙,初春料峭,肩上便搭了与下着同色的织锦批帛。行走间环佩叮咚,衣带生风,看着便赏心悦目。
可惜杜云容因为没看见信中所说的韦氏,反而看到顾沛带着个脸生的外男,立刻冷声问道:“韦姐姐呢?”
顾沛此时仿佛哑巴一般,支支吾吾地,萧朝音本来等的是杜琰,此时只见到女子也很奇怪,可现在看顾沛这副样子,她也没办法,只能挺身而出接口:“在下萧朝音,族中行七,今年有幸同顾郎君和贵府六郎同科应试,今日贸然跟着顾郎君叨扰了,娘子海涵。”
“原来是萧郎君,我听陆垚提起过,家兄在香积寺有劳郎君照顾了。”杜云容本来就是开朗的性子,看顾沛骗她才想吓唬一下,现在对上正儿八经的萧朝音,反而和缓下来,“萧郎君既然是家兄的朋友,就同人一起唤我九娘便好。”
说话时落落大方,待人礼敬有加,也不是全无头脑,尚且记得男女大防,不曾主动外泄闺名,杜家当真养了位好娘子。
“哎,看来杜六是有事儿绊住了,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还是边走边等着。”顾沛从中间插过去,殷勤地招呼二人先上马车。平日里他自己惯常是骑马出入,可萧朝音并不会,又不能放她和九娘二人独处,于是他干脆也弃马就车,三人挤作一团。
刚一上车,九娘显然比在家门口松快了,撩起幕离说:“阿兄一早就出门去了,等他怕是没影儿的事。话说回来,萧郎君当真是同他们同科?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那人的表弟。”说着用嘴努了努顾沛。
她生了张动人的鹅蛋脸,此时两颊的婴儿肥还没褪净,又平添了几分可爱。不同于杜琰夺人眼球的俊雅,杜云容是另一种讨人喜欢的好看,而且说话时杏眼顾盼神飞,看得萧朝音很是自惭形秽:若自己着女装,也是云泥之别。她愣神的时候正好错过九娘刚才的问话。
顾沛这会儿才好像找着自己的舌头,替她作答:“听杜六说,她是乾治七年生人,正好和九娘同岁。”
“是吗?”杜云容显然有些惊讶,转而开心地看着她道,“萧郎君当真厉害,我想阿兄同郎君一般大时,也未必有这样的本事呢。”
说话的时候幕离显然十分碍事,九娘挣扎着想要取下来。只是自己看不到,又怕弄乱了发髻,当着顾沛的面,她有些进退维谷。
顾沛怕她一生气就要回家,不敢帮忙。萧朝音此时才有些明白他的心思,看着顾沛笑得有些促狭,随即正色跪坐起来,膝行几步,绕到九娘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一边道。
“九娘过谦,六郎的才识远在我之上,我一路也是侥幸而已。好了!”萧朝音将解下的幕离放在一旁的矮脚柜上,腼腆地笑笑,“这样就方便多了,刚刚有些唐突,请九娘见谅。”
因为萧朝音长得实在是干瘪,比实际年龄看着还瘦小,杜云容只把她当作邻家弟弟。此时她又十分细致有礼,羞涩可爱,不像顾沛那个傻蛋,只知道杵在一旁,心里愈加喜欢。
顾沛虽然知道杜云容拿萧朝音当弟弟看待,但是看她们言笑晏晏把自己撂在一旁,心里还是反酸水,时不时插话进去。萧朝音看九娘虽不接口,但每次和顾沛说话都笑意盈盈,话题也尽量找顾沛能搭上的,她干脆就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时不时应和两句。
平康坊很近,闲聊一会就到了。三人本就不是为了采买而来,干脆就下车步行,结伴在十字街上闲逛。现在新朝初建,风气大开,只要不是落单,坊里多是三三两两的娘子嬉笑结伴。九娘如同出笼的小雀,快活地加入人流中。
顾沛看着她,心里暖烘烘的。突然九娘侧头对着顾沛说了什么,周围太吵他没听清,便又追问了一句,九娘却难得羞涩,“我想去你们平日里去的乐坊看看……”
他一听,憋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顾沛第一反应是否认自己去过,不过已经错过了立刻撇清关系的时机。何况九娘难得向自己提要求,可若是真带去了,不敢想被杜琰知道了会怎么样。
萧朝音本着君子之道,没有刻意偷听二人刚刚的悄悄话。此时见顾沛难得哑口无言,就侧目表示了好奇。眼看着杜云容渐渐失去耐心,顾沛折中了一下,带她们去了一家以舞姬出名的酒坊。
平康坊是京中交友寻乐的头等去处,酒肆、伎乐坊、花阁鳞次栉比,大多比邻而居。顾沛带二人去的就是十字街之东的一家酒坊,原因无他,这家酒坊的营生相对正经些,并不兼营特殊买卖,平日里也有很多官员和女客在这里闲坐。
酒坊地方不大,但修建的很有心思,穿梭在其中的也不是寻常的小厮,而是笑语嫣然的美貌胡姬。店家还巧妙地用屏风、帷帐和奇花异草隔出若干小间,距离掌握在听不见彼此空间内私语的份上。
萧朝音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实在是见识大涨,努力克制自己不让眼神乱瞄。杜云容和顾沛是见惯了排场的,倒都很从容。刚一进门,顾沛就朝主事的打了个手势,很快三人就被带入了一个雅间。
绒毯铺地,锦帐高悬,层叠的鲛纱正好挡住外人的视线,角落里挂着的錾银香薰球飘出丝缕青烟,室内顿时香气袭人。
“阿娘不许我喝酒,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杜云容显然有些不满意,“我就想听听外头的伎乐,才不想干巴巴地坐这儿看你们好吃好喝的。”
顾沛只是神秘一笑,食指竖在唇上不许大家出声,又用眼神示意二人往外看。只见酒坊正中有一高台,吹拉弹唱的乐人此时挟着乐器俱已就位,看来是有一场表演要开始了。
一段悠扬的丝竹声后,突然琵琶急促起来,曲调变成了繁复的龟兹乐。两个肤色略深身形高岸的昆仑奴合力托着锦绣雕琢的软塌,缓缓步上高台。细看过去,榻上伏着一名女子,蔓延的栗色卷发和白腻的手脚已然撩拨住了在场所有郎君的心。
舞姬慢慢从榻上起身,姿态慵懒。碧棕色的眼珠环视全场,只在某个地方笑意加深了几分。她仍旧半倚在软塌上,驾着音乐变换手上的姿势,眼波随指尖流淌,仿佛是个爱娇的猫儿。
萧朝音和杜云容看得目不转睛,连茶水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俩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高台上欺霜赛雪鲜妍妩媚的舞姬。顾沛虽然也很欣赏,但尚且冷静,想劝她们尝尝楼里有名的樱桃酸酪,反而被嫌弃碍事。
此时曲调又转,更加跳脱热烈起来。舞姬始终在昆仑奴抬着的软榻上流连,作榻上舞。她虽然只是一般胡姬模样,但显然是调教有方,一举一动都魅力非凡,引得四座掌声连连。
跳着跳着,这舞姬在呼哨声里开始轻解罗衫,抛下华丽宽大的外袍,露出了玲珑有致的身躯。萧朝音不提,连杜云容都没见过这样的舞蹈,既替她脸红又觉得很新鲜,不由得拿袖子捂住脸,却还不住地偷看。
顾沛却坐不住了,他本听掌事说了,今日是妙娘来跳拿手的龟兹舞,才放心地带着她俩来看。如今回想起掌事说话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知道了这舞还附带了即兴娱乐。
他看妙娘已去了下裙,只留下小衫和里裤,可音乐还没停,心里更加着急。再回头看看二人投入的表情,他就赶紧起身挡住,作势要带她们离开。可萧朝音和杜云容此时正在兴头上,嘴上应着,屁股连挪都不挪。
僵持之间,羯鼓阵阵,表演进入了高潮。妙娘的右手轻抚秀发,左手故意横向反复拉扯小衫衣带,似开未开的样子真是急煞众人,磨得看客们心痒难耐。
忽然她抬起头,红唇微微勾起又抛了个媚眼后,“咻”的一声迅速解下衣带,肉粉的小衫就这样轻飘飘地褪下肩头。鼓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众人屏住呼吸,都看它是怎样委地,其下又是怎样的靡丽风光。
眼看妙娘上身只着裹胸,二人看得呆若木鸡,完全忘了动作。说时迟那时快,顾沛一个箭步走到九娘身前,单手将她的头微微搂向自己,用身体掩住她的视线。他虽然也怕萧朝音年岁尚小,看了这些会移了心性,却只来得及收拾心上这个,顾不得旁人,只安慰自己萧朝音好歹还是个男子。
萧朝音一无所知,还在傻乎乎地笑着,只觉得突然有一只温凉的手遮在眼前,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右肩,挟着她转向左侧。
她愣了下,很容易就发现眼前的手很大,轻轻松松地就覆盖双眼,但又很克己地停在了面前半寸的位置,没有触到自己的脸。可手上散发的热度混着清冽的香气,幽微而又无孔不入,萧朝音不由得怀疑这热度会否传染,不然为何已经爬上了自己的两颊。
从未和其他年轻男子接触过的她,有些痛恨着自己此时突如其来的心跳和失了力气的软弱。
杜琰制住她时确实有些生气,这会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后,掌下眼睫毛擦过的痒变得鲜明起来。他分明感受到这痒的频率越来越高,已经变成了微妙的撩动。
他俯视着这个往日干瘪的小少年,他看到她颊上浮起熹微时分一般的红,这红让她顿时生动起来,仿佛是纸上白描的人突然添了彩绘。杜琰又看到粗布衫下微微颤抖的细幼的手,没看出她的手是这样的纤小,也没看出她的脖颈儿有着极美的弧度。
杜琰的心里突然有几分怜爱和一些些恶意。他适时加重了手握在肩头的力度,不无满意地看到萧朝音微微低下头,那脖颈屈下的形状更加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