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抵达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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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藏主挥舞着三叉枪，沉重的枪头砸在船屋的房顶上，仅仅一击就把整个房间从正中劈成两半。尖锐的木片飞溅，没有击中目标的白藏主毫无停顿，直接将整个屋顶拔了起来，三叉枪头闪烁着寒光向陆生劈来，失去支撑的屋顶残片从高空坠落。
被陆生避开的枪狠狠砸在甲板上，船身瞬间又多出一个大洞。
“喂喂，说好的大将对阵呢，你把我家的船妖牵扯进来是几个意思？要是那家伙回家找老头哭诉怎么办呀？”
陆生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却没想到白藏主真的愣了一下，连向船的攻击都收手了不少。
“这个……贫僧并不是故意的。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
长枪毫无预兆地穿透了躲避不及的陆生，就在奴良组妖怪惊慌失措以及京都妖怪大声喝彩的时候，本来以为已获得胜利的白藏主忽然感觉到出手的长枪没有击中的实感。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畏’呀。”
像是被扰乱的水面从波纹泛起到恢复平静，鸦羽般的羽织被船侧掠过的气流吹得翻卷，陆生站在船边沿的栏杆上，银发在身后披散成寅时夜里的一片柔和浮光，弥弥切丸斜斜地垂落在身侧，寒光烨烨，如凝霜雪。
“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藏主大喊着，重新拎起三叉枪向陆生刺来。
在奴良组妖怪们的再度惊呼声中，陆生微微歪着头，忽然笑了起来。
“你猜呀？啊，但你的畏就要被我斩断了哦……”
她这样说着，衣袖顺着抬起的手臂滑落到肘弯，刀锋宛转，仿佛切入水池般悄无声息地划入白藏主刺来的枪身中，那由畏凝成的枪却像是突然被破开的冰面，龟裂的纹路瞬间布满整个枪身，下一秒化为无数残片碎裂开来。
陆生顺着挥刀的趋向将刀尖指向已经失去武器的敌方大将，银发轻拂过脸颊，唇边的笑意倒映在湛湛刀面上如薄冰映着秋水。
看着自己手中碎纹遍布、只剩下小半只的枪，白藏主喃喃道：“我的荼枳尼……这就是传说中的弥弥切丸吗……”
出乎意料，白藏主也只是消沉了这么一小会儿，他被陆生用刀指着也不见害怕，而是突然大笑起来。
“真不愧是滑瓢的子孙！这么轻易就将我打败了……很好！很好！”
一边说着，白藏主一边盘腿坐下，沉重的身体砸到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手抱臂，大声说道：“那就将我斩首吧！既然不是同伴，我就不能苟活！”
陆生：“……”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旁边有妖怪吐槽。
见没有人动手，白藏主干脆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个“砍”的动作，催促道：“怎么了？快动手啊，砍下我的首级就能堂堂正正到京都去，你们还在等什么？！——啊且慢！我刚刚想到‘辞世之句’！”
于是在一干妖怪默默无语围观下，白藏主掏出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纸笔若无旁人唰唰写了起来。
“纵使此身逝于京之空，然而京妖怪之魂将永留于此，羽衣狐大人！……唔，赘字太多了。”
念念叨叨写完，白藏主放下笔重新叫嚷起来：“来吧！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有小妖怪凑到陆生身边问：“如何？大小姐要杀了他吗？”
陆生眯起眼：“……为什么不呢？反正人家也这么要求了。”
她拎着刀向白藏主走去，垂眸看向双手合十的高大武士，浸在夜色里冰凉的绯色眼眸冷然一片。陆生问道：“还有什么怨言吗？”
看见陆生抬起了刀，白藏主高声叫道：“没错！就是这样——直接砍下去！”
刀光在夜里像是划破沉寂的闪电，以超越风的速度斩下，连空气都不曾惊动，而是直接被划开成两半——
“南无——羽衣狐大人——痛！咦？”
预想中念着忠心致辞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反而是钝物重重敲击头顶、让人一瞬间懵住的疼痛。
“这是……刀背？……你是在愚弄贫僧吗？”
白藏主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语气一下子冷漠下来，带着被捉弄的怒火。
“哎哎哎——别误会嘛，我可没有要拿你开心的意思。”
陆生斜斜地拎着刀，歪着头对白藏主摇了摇手指，鲜艳的红色眼眸因笑意而微微眯起，她说道：“怎么说呢……我个人还是挺欣赏你的，虽然你确实是很怪，但还挺有意思的呢。”
“我们是妖怪，又不是人类的武士……我不需要首级，但强大的同伴我很欢迎哦！怎么样？就当做刚刚被砍到的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愿意帮我的忙吗？”
陆生说着，向白藏主伸出了手。
拂晓的天边已经泛起了群青色，另一边还残留着深沉的桔梗色，薄云翻卷舒展，仅剩的几颗星星在大气湍流的扰动下暧昧的闪烁着，一抹浅淡的月牙色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黎明。
没有等到白藏主的回答，船身却被突兀的炮击轰击得歪斜起来。
奴良组的妖怪顿时有些慌乱：“袭击？为什么？他们的首领不是在我们船上吗？！”
“首领？那家伙早就不是了！如果一开始就把这个破船击落了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京都妖怪嗤笑着，凶恶地向宝船扑来，很快两方又混乱地战成一团。
白藏主震惊的怒吼已经没有人听了，京都妖怪一边干扰着船上妖怪的行动，一部分人瞄准着船底试图将船直接击落，而船身的某些部分已经燃烧起来，河童和雨造忙着救火。
黑田坊大声指挥着显出混乱之势的奴良组妖怪们：“再坚持一下！天亮了妖力就会减半，这些家伙也会撤退的——”
然而伴随着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地平线的雾气，点亮属于白昼的第一盏明灯时，陆生不自觉抬起手挡在眼前，阳光带来的暖意覆盖周身，血液里属于妖怪的部分并没有平息，连模样也不曾改变。
她下意识抬头，太阳明明已经升起，但远远望去京都上空却阴云笼罩，仿佛由不详组成的气流缠绕成柱连通着地面和天空，庞大的妖气覆盖着整个城市，几乎达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连白天与黑夜的界限都混淆了。
这也是羽衣狐的“杰作”吗？
即使这样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而且答案已经很肯定了。
仅仅从外围看到就能感受到如此庞大的妖气……城内到底会是怎样一副模样，陆生完全无法想象。粗略地扫一眼，那仿佛卷着什么直通云上的气柱共有八个，每一处都是黑气弥漫、妖力聚集，就像是把什么东西从地脉中抽出来了……
京都已经完全沦为妖怪的地盘了，人类反而像是外来者一样。阴阳倒转，界限模糊，明明是白天却如夜晚一般昏暗，明明是盛夏却仿佛有寒气从皮肤刺入骨髓……京都作为花开院家的大本营，如果说连阴阳师们都全力抵抗了还是变成了这幅模样，事实真的非常不容乐观。
几天前在远野收到的来信上，雪女说自己还有青田坊跟着清十字团先一步到京都来了，那么现在就站在京都地盘上的就有她的同学、朋友和部下，即使——
陆生握着刀的手指颤动了一下，随即以更加坚定的姿态握住弥弥切丸，再抬眼向前方望去时绯红的眼眸一如既往的鲜艳明澈，在晦暗的天光下如火焰燃起。
所有的思考只是一瞬间的事，随着京都妖怪的不断空袭，船体伤痕累累，连方向都控制不了地向京都冲了下去。
不能就这样直接坠落，必须避开市中心——
陆生刚想要开口，却因为船身的突然倾斜而脚底打滑，她赶紧扶住栏杆稳住身形，差点没呛住。
就在此刻，鸩反应迅速地开口指挥宝船：“拜托了，朝山那边飞！转向山那边，一边减速一边紧急迫降！”
宝船行进的方向拐了个弯，为了防止船体在京都妖怪攻击下解体，首无摆脱了纠缠着他的妖怪，跳到船头上操纵着黑弦缚住整个宝船。
另一边，京都妖怪的攻势没有停歇，在各种干扰下宝船自身努力减速也看不到效果，眼看着宝船就要俯冲到地面坠毁的时候，镰鼬拔出背后的镰刀抛了出去，飞旋的镰刀就如陆生那天在远野看到的那般，将山上的树皮刮下织成大网拦在了宝船前方。
哪怕有了树网的缓冲，宝船依然因为速度过快而冲出了山头，再也没有遮挡物，眼前是京都开阔的城镇俯视图。
已经可以目睹奴良组坠毁全灭的未来，京都妖怪大笑着离去，留下宝船不受控制地坠落。
陆生咬牙扫了一眼京都的地形，四四方方的街道排布中，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穿城而过。她喊道：“首无、铸铎！拜托把船停到河里！！”
首无闻言，空出一只手来扬手抛出黑线绕到河两边的高楼上，铸铎也拉紧了风镰割下、被畏凭依的树皮网，船落到河面上砸巨浪向两岸扑去，颠簸中由惯性依然向前滑行。
“等……要转弯了！停不下来了！！”
“要从河里冲出去了——！！”
到了要拐弯的地方船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船上的妖怪们都惊慌起来。
“冰……”
刚想要呼唤冰丽的名字，陆生才意识到对方现在不在此处，她“啧”了一声，看向远野的雪女冷丽，说道：“冷丽，拜托能把河道冻起来吗？”
在冷丽操纵着妖力时，猩影从甲板上一跃而起落到已经冰封起来的河面上，双手抵住还在破冰前进的船头，四肢施力想要停下滑行的船。
冰雪层层堆积，猩影的双臂几乎陷进了整个船体里。碎片飞散，缓缓停滞的船残破不堪。一群妖怪两眼飙泪地欢呼逃过一劫，陆生长出一口气，对摘下面具的猩影挥了挥手，喊道：“猩影，真是多谢啦！”
带着兜帽的高大青年满是划痕的手伸入帽子里挠了挠头发，有些不自在地撇开了眼。
……不过说实话，猩影的存在感实在是不强，陆生刚刚也没有想到他会自己跳出去。不管怎么说，总之现在已经到了京都境内，接下来——
“大小姐，这是预料之外的状况，我们再重新制定作战吧……”
首无回到船上对陆生说。
陆生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盘旋扭曲的气柱，说道：“不用，走吧。”
“大、大小姐？”
首无愣了一下。
“慢着，滑瓢之孙！”
见陆生准备要走，一直没有动静的白藏主突然开口：“我是羽衣狐大人选出的人，不可能成为你们的同伴……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先去伏见稻荷！那是螺旋封印的第一封印点……”
不等陆生问出“螺旋封印”的具体内容，白藏主大声说道：“那我就不奉陪了！你们是不可能赢的！”
话音刚落，白藏主从甲板上一跃而起，几个呼吸间便飞远了，留下一众默默无语看着他飞走背影的妖怪。
“……总、总之，要不要休息一下啊？”
有妖怪打破沉默提议道，离开获得了许多赞同的声音。
“就是啊，稍微坐一下吧……”
“而且船也需要恢复，这里还有食物……”
大部分妖怪经过刚才的战斗都有些疲惫，到达京都后精神上也松懈下来。
“那可不行，最好现在就离……”
还没等陆生把话说完，原本平静的河水鼓动起来，不起眼的气泡冒出，下一秒水面裂开，埋伏在水底的京都妖怪突兀地向船边的妖怪扑过来。
“……所以说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打断我说话啊？！”
陆生半开玩笑半是抱怨地嘟哝一句，在惊慌失措的小妖怪们惊叫出来之前拔刀将袭击过来的妖怪斩落到了河里。
“就是这样——”
她随手甩落刀刃沾上的血液，鲜红的血珠洒落在河面上，晕染出层层红色晕圈，很快就随着水波荡漾而稀释得几乎看不见了。
纤薄的刀映着冰凉的水纹如覆秋霜，陆生侧身回头勾起唇角，银发掩映下的绯红眼眸盈着温柔却又潜藏着杀气的笑意，好似溅上几丝血腥气的鲜艳红玉，妖冶通透，浮冰潋滟。她说：“宝船这么大的动静，不仅会引来京都境内的妖怪，还有人类。我们要在他们过来之前离开这里，先冰丽他们会合……”
说到这里，她忽然眨了眨眼微笑起来：“既然已经到京都来了，不好好打招呼怎么行呢？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久违的故地重游吧？哎呀，那就从伏见稻荷神社开始如何，用百鬼夜行……好好大闹一番吧？”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抵达京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