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目标京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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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世之地远野的妖怪村夜晚一片宁静，终日覆盖山间的薄雾在夜晚降临时已经化为贴着泥土草叶的白霜，显露出比起东京更加高远清澈的夜空，繁星闪烁，仿佛碎金洒落在渺远的绸缎。漆黑的树梢剪影发出稀疏的声响，溪水安静地从林间漫过山石，不算明亮的烛光透过纸窗映在陈旧的窗格上，濡染出一抹淡淡的暖色。
比起屋外的清冷，屋内大厅聚集着村里所有的妖怪，木筷与瓷碗轻碰，杂乱却不刺耳的聊天声嗡嗡地充满了整个房间，热腾腾的饭食散发着清甜的热气，驱散了东北夜晚的些许寒气。
“打扰了。”
不大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大厅正中，银发红眸的少女悠闲漫步而来，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了主座的村中长者，赤河童。
直到陆生出声前都没察觉到她进入的妖怪们一时间惊讶地吵闹起来，看见陆生还不着急出发去京都的天邪鬼淡岛立刻就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的镰鼬拦住了。
看着陆生毫不在意地正坐下来，赤河童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一声不吭的离开呢，既然你没死……表示多少变强了些吧？”
“承蒙各位关照，”陆生双手移到跪坐着的膝前，弯腰俯身行礼，“虽然时间很短，但远野的诸位近日以来为了我这个新手，花费诸多时间陪我练习，在此深表感谢！”
周围嘈杂的杂音平静了片刻，忽然换成了讶异的惊呼声。
“居然会规规矩矩地来打招呼啊……你和你爷爷在这一点上还真是不像。”赤河童耷拉下来的眉毛几乎要挡住眼睛，“是为了与‘远野’和平相处才被灌输了这样的处世之道吗？”
坐在赤河童旁边的妖怪笑了几声，说：“只听过她爷爷的丰功伟绩而已，实际上失去上代首领的奴良组也只剩下衰落这条路了吧。”
赤河童垂眼看着陆生说：“你什么也不知道啊。”
“……”
陆生抬起头，扬起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笑容，她淡淡地回应道：“若你说的是八年前……我的父亲在我面前被杀的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不理会围观的妖怪突然听到这样爆炸性消息时震惊的呼声，她接着说：“恐怕那时我就已经见过羽衣狐了，奴良组也的确是从那时开始衰落，相对的关西妖怪势力不断扩张。倘若这一切不是偶然，那么杀害我父亲的就是羽衣狐了。——所以，我必须要去京都，为了再见羽衣狐一面，为了……斩断这份孽缘。”
“等等，不是为了去帮朋友吗？！”和陆生相熟的妖怪在底下惊呼。
“真的假的……”沼河童也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其他妖怪围过来，到处都是喧哗的讨论：“四百年前的妖怪之主羽衣狐是她父亲的敌人……”
“所以奴良组小统领要代替年老的大统领来争夺妖怪之主吗？有意思！”
“又有好戏看了！”
“妖怪之主的争夺战吗？远野就隔岸观火吧！”
“哦？”陆生轻笑一声，“只想隔岸观火吗？那还真是让人失望呀……”
“……你什么意思？”有妖怪这么问了。
“深山中称王，也不过是一座山头的山大王罢了……真是可惜呀，就没有有胆量跟我一起去京都的人吗？”陆生笑眯眯地说道，“哎呀，想来你们也是不肯的嘛，山中大王好歹也是一种‘王’呀。”
深感被挑衅嘲笑了的远野妖怪群起激愤，也不管时间和地点了，都怒吼着向陆生扑来，想要教训轻视远野口出狂言的奴良组小统领。
然而砸下的拳头却穿过了陆生的身体，就像水面投入了石子，波纹浅浅地荡漾开来，水面倒映的景象也随之碎裂成光点，待片刻后恢复平静，再度平滑的水面倒影又重新出现了。
大厅里因骚乱而一片狼藉，打翻的食盒饭菜洒了一地，酒水浸湿了地板，顺着缝隙漏下，无一人察觉到陆生此刻已经出现在了远野长者赤河童的身前，她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拢住长袖下摆，瓶中酒液倾洒而下装满了赤河童端着的空盏。
“一点谢礼，承蒙关照……我就此告辞了。”陆生弯起眉眼，轻轻挑起的唇角罕见地显露出些许不羁与捉弄的笑意。
酒是妖怪界的名酒妖铭酒，作为谢礼绝对是够资格了。清冽的酒水轻微泛起的波纹倒映出陆生微笑的面容，她随意地摆了摆手，用带笑的声音说道：“那就再见了，远野的诸位山大王。”
下一秒，她的身影就消失了，再出现时却是在门边，把大厅里的纷杂鼓噪全都关在了门内，自己如来时般闲庭信步地离开了。
远野的清晨浸透着来自夜晚还未散去的寒意，薄雾如云絮笼罩在山林间，乱石泛着白霜，青苔也仿佛因为这水汽的结晶而稍微坚硬了些。
陆生在离开前被实战场认识的那群妖怪堵住了，天邪鬼淡岛抱臂咬着草茎说：“虽说我们不会和任何人交杯……但如果你说能力不够，拜托我们帮忙的话，我们会考虑的——”
陆生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在听到这句话后，她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那就拜托你们了，帮帮我吧！”
“咦？！”陆生请求来的太快反而让淡岛等一干远野妖怪有些迟疑，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你们能帮我真是太好了，我正觉得到京都去的战力不太够……”陆生歪着头对他们眨了眨眼，“跟我走吧？”
在对面远野妖怪们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去时，陆生仔细左右看了看，却没看见这些天来教导畏的老师——镰鼬的身影，她下意识抚上脖子上的围巾问道：“铸铎不在吗？”
话音刚落，一把镰刀就悄无声息从身后架上了陆生的脖颈，锋利的刀锋闪着寒光，她却丝毫不见紧张，反而伸出手指虚虚搭在刀刃处，作势要往前推，好让镰刀远离自己的脖子。
“铸铎……你能来我很高兴，但这东西也太危险了吧？”陆生开玩笑般说道。
见陆生似乎真的要用手指推开刀刃，镰鼬也顺势将镰刀拿远了些，但并没有收起，而是说：“危险的是你，我有告诉过你不要轻易解开畏的吧？”
陆生没有反驳，她侧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镰鼬笑眯眯地说：“知道啦，不过要是把我的围巾划破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镰鼬眉头一跳，目光扫过陆生围着的围巾，却收好了武器跳过了这个话题，说道：“你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不过我是不会和你交杯的。”
陆生笑道：“嗯，谢谢你啦，老师。”
她对向她看来的远野妖怪们微微一笑，晨光中清亮剔透如玫瑰色碧玺的眼眸闪烁着满足的笑意，光华流转间锐利的光亮转瞬便掩在了纤长透明的睫毛下，伸出的手做出邀请的姿势，模样是一贯的温润优雅，却又带着点罕见的神采飞扬。
刀刃破开笼罩了整个村子的畏，陆生轻笑道：“再见了远野……那么各位，欢迎来到奴良组。”
到达位于东京浮世绘町的奴良组总部时，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街道两侧路灯点亮橙黄的灯火，映照在空无一人的水泥路面上，晕染出一片模糊的橙色。深夜的街道上人迹罕至，但道路尽头的奴良组大宅却灯火明亮，大门两侧悬挂的灯笼透过深红的折纸灯罩，发出温暖的红色光芒。
大门被突然闯入的人带起的气流推得大开，烟尘浮动，陆生用袖子掩住口鼻，略嫌弃地挥手让烟尘散得更快。
“如果不是你太慢了，我们也不会晚上才到。”镰鼬对陆生抱怨道。
冷丽听到后却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那也没办法呀，陆生白天会变成人类，你不是也会变成鼬鼠吗？”
“如果坐新干线的话只需要四个小时，但你们不是上不了车嘛，就只能跑回来了，大白天的还只能挑小路走，当然慢了……”陆生撇嘴，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那就是要付六人份的车票加一张儿童票——她带的钱，可能不太够。
对围观而来的奴良组小妖怪们打了个招呼，陆生带着一群远野妖怪向客厅走去。她笑眯眯地指着屋内各种生活用品介绍道：“喏，这是电灯，电视，冰箱……”
那声音里满是对过去生活的怀念和对未来生活的期盼，充满了难以形容的眷念。
远野妖怪：“……”
镰鼬颇为无语地看向陆生：“你觉得我们会不知道这些东西吗？”
陆生指着远野妖怪之中据说是第一次出远野、明显兴奋过度的河童雨造耸了下肩，于是铸铎、冷丽、紫等人纷纷想捂脸。
淡岛更是直接上手拍了雨造一下，示意他不要这么“丢脸”。
“我只是想建议你们把村子先通上电，那洗衣机不就能用了嘛。”陆生歪着头想了想，接着说，“听说扫地机器人上市好几年了，那么扫地拖地也能省下很多时间了吧？”
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她也不太会用这些“高科技产品”来着。
听到动静的黑田坊首无等人匆匆赶来，陆生对他们抬手挥了挥，微笑着打招呼。
“大小姐，欢迎您回来！这些人是谁？原则上奴良组以外的妖怪是不能进入本部的！”黑田坊一见面就握紧了锡杖，对远野妖怪做出戒备的模样。
“哦哦，居然真的叫你大小姐呢！”淡岛揶揄地用手肘顶了下陆生。
捕捉到这个小动作的黑田坊反应比陆生更快，他一把抓住淡岛的衣领怒道：“臭小子！不准对大小姐无礼！！”
淡岛同样生气地吼道：“啊？你谁啊？谁管你啊？！”
然后又是一番吵闹，眼看就要发展成奴良组和远野妖怪的大混战，大厅里侧的大门忽然打开，一股带着冷意的轻风从脚踝边掠过，却又很快消失，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屋子里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齐齐转头看向门边站着的老人。
滑瓢漫不经心地扫了大厅内定格的混乱景象一眼，歪斜着嘴角哼了一声说：“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话音刚落，他立刻掏出不知道放在哪里的糖罐子，一人塞了一把糖：“算啦，都来吃点糖吧！”
被强行塞糖的奴良组妖怪和远野妖怪一脸惊讶茫然。
陆生咳了一声，对同样捧着糖愣住的首无说：“他们是远野的妖怪，帮我照顾一下，谢啦。”
首无怔怔地点头，陆生跟着自己爷爷走出房间，拐到另一侧的和室里相对坐下。昏暗的烛光在壁龛里的佛像上拢上一层阴影，火光明明灭灭，陆生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投下浅淡的暗影。
滑瓢一手撑在膝上，挑眉咧嘴：“既然回来了，就表示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陆生抬眼看向自己爷爷，勾起唇角：“那当然，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是吗……”
滑瓢嗤笑一声，下一刻，烛光在薄刃上跳动，刀尖投下的阴影在陆生的脸颊上画上一道轻烟般的裂口，刀刃平滑如水地斩下，她的身形如泛起波纹的水面上逐渐消失的倒影，妖气缠绕着刀身散去，滑瓢的刀砍到的仿佛是毫无阻力的空气。
陆生端坐的身影出现在滑瓢身后，她背对着烛光，银发缓慢飘动，轻柔地落在身侧，背光的脸颊染着浓重的阴影。
“那就随便你吧。”
滑瓢随手把刀扛在肩上，打了个哈欠说：“伴手礼带八桥饼回来。”
在陆生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滑瓢又叫住陆生，说道：“啊，对了，要是能回来的话，你就是第三代了。到京都以后，去跟秀元打个招呼吧。”
“……谁啊？”陆生挑眉，“阴阳师吗？”
滑瓢哈哈笑了两声，说：“哦哦，你知道了？找不到人就去问那个阴阳师小姐吧。”
早就知道自己爷爷和京都那边的阴阳师有交情，现在京都妖怪又是跟自己这边敌对，那个叫“秀元”的不是阴阳师还能是谁？
陆生半眯着眼睛应了一声。
她推开门，院子里奴良组的妖怪和远野妖怪吵吵闹闹，淡岛扯着黑田坊的衣领，镰鼬从树上跳下来，后面是看上去非常想跟他打一架的马头丸和努力拉住马头丸的牛头丸，纳豆小僧和座敷童子不知道在玩什么捉迷藏，另一边连水池里都有河童和雨造交谈甚欢……
陆生嘴角带起淡淡的弧度，看样子他们相处得很不错嘛。
注意到陆生从房间内走出来，淡岛一把摔开黑田坊，冲她喊道：“喂，陆生！差不多该走了吧？”
伸手拢了拢被风吹得鼓起的羽织，陆生笑眯眯地应道：“没错，各位，出发吧！”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目标京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