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远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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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野这个地方……跟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隐藏在山林间的村子明明是白天却飘荡着不散的雾气，山麓上的人影在烟雾中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从山间流下的泉水把两岸的岩石冲刷得圆润，在夏天依然带着天然的寒意，泡久了手都冻到有些僵硬了。
“……所以说，你们为什么不买台洗衣机啊？！”
陆生对着来送洗脏衣服的妖怪抱怨道。
到妖怪村的第一天就被一群妖怪围观不说，连详细一点的介绍都没有，陆生就被塞了一大筐脏衣服要她去洗。
“哦！新来的，你衣服还没洗完啊？”那只妖怪看到旁边堆着的木头，非常惋惜地叹口气说，“柴火根本一点都没劈嘛，真是没用啊……这样不到天亮是没法把其他工作做完的吧！”
陆生：“……”
她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却被自己浸得冰凉的手指冷得一激灵。
平时在奴良组陆生偶尔也会帮忙妈妈做些家务，整理房间打扫浴室招待饭食之类的她都能做的来，除了洗衣服……洗衣服她真的是应付不来。以前家里没有洗衣机的时候她还会和雪女帮忙洗衣服，但自从买了洗衣机……说实话她已经好多年没亲自手洗过了。
洗衣服很累，完全是在机械系重复一个动作，花的时间又长，还要在水里泡到手指发皱……
所以说洗衣机真是伟大的发明啊，然而这里没有……
陆生呼出一口气，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啊……”
那妖怪听到后“哈哈”一笑，说：“你爷爷把你送过来时还说过‘就按你们这边的规矩来’，哎，这对欠缺人手的我们来说真是帮了大忙呢！”
“好好努力工作吧！”
那只妖怪说完后把装得满满的脏衣服丢下后就离开了，留下陆生一个人咬牙。
陆生苦大仇深地瞪着新加的一袋“工作”，非常后悔自己走之前没能扔掉自家老头的烟杆。
如果不是洗衣服，换成别的工作她早就做完了好吗。
妖怪村还真不是一般的与世隔绝，没有电灯，照明用的是蜡烛，更别提电视电脑手机了，虽然后两样陆生自己也不会用，但并不妨碍此刻她怀念曾经的“便利”。
这里已经不能用“淳朴”、“落后”来形容了，大概“未开化”更合适？变成这样或许与妖怪村与人类社会长期脱离有关系？
总之奴良组总部在东京真是太好了……陆生由衷感叹。
虽然说是在偏僻的乡下，但说不定这附近会有洗衣店呢？就算没有，她也能借用一下居民家里的洗衣机吧？
陆生打定主意先熟悉熟悉环境，她放下手里的衣服，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森林里草地湿滑，树林阴翳，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只有极为稀疏的几缕薄弱光线透过缝隙在草叶上投影着淡金色的光斑，湿润又略带寒意的雾气在浅薄的光束中浮动翻涌，蜿蜒在起伏的山脉间稍显荒芜的小路尽头，突兀的断崖横贯在两侧的山间，像是被人为劈断一般，截面与地面几乎是垂直的，只有一座吊桥悬挂在两岸。
远野的妖气过于浓郁，笼罩了整个村子和山林，因此陆生白天也能维持妖怪模样，但对她分辨各种妖气造成了极大障碍，就连之前送来脏衣服的那只妖怪是何时出现的她都没能发现。
走到这里完全是凭直觉，没法找出妖气薄弱与外界接壤的地方，陆生也只能顺着乱七八糟的林间小道前进。现在出现在面前的吊桥是如此诡异……虽然看上去好像是通往村外的路，但总觉得会有陷阱之类的，再说了，一般情况下出入口的地方会没有人守着吗？
陆生打量了一会儿吊桥，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了一眼，崖底有云雾翻滚，望不到尽头。
她保持着背对森林的姿势，用随意的语气说道：“看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四周一片寂静，微风拂过草叶低伏，枝叶摩挲间光影交错。
安静了一会儿，陆生带笑的声音响起：“不用等了，就是说的你，躲在树上的家伙。”
随着她话音落下，陆生身后的某棵树上，一个身影从树枝上跳下，带起枝叶轻微的晃动，发出“哗啦”的响声。
“如果没有斩断‘畏’的力量，你是无法走出村子的。”
跳下树的少年说道。
陆生歪着头向他看去，少年头上围着格子纹样的布巾，稍微有些偏长的黑发像刺猬一样伸出，斜斜地搭在头巾上，那对边缘被头巾遮挡了些的眸子明亮而锐利。
少年自称镰鼬铸铎，他瞟了陆生一眼就背过身去，说：“以现在的你来说是走不出去的，放弃吧。你继续去洗你的衣服，我要去训练了。”
说完，他也不等陆生回应，自顾自跳上树准备离开。
“喂等等！”
陆生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只好赶忙跟上。
穿过无数相似的树木，枝干被踩踏树叶簌簌抖动，四周景色迅速后退，镰鼬忽然停了下来，陆生也紧跟着停下脚步。向下看去，森林环绕间，一棵不知已经砍断多久了的树干出现在眼前，截面大约有足球场那么大，一圈一圈的年轮已经成了深沉的褐色，树干被横竖各划了一道分成了四部分，每一部分都有人影站在上面。
“这里是远野少数几个实战场中最大的一个。”镰鼬注视着场地说道，“这是远野最特殊的部分。现在是‘沼河童’和‘天邪鬼’在战斗，你看着吧。”
实战场中的两人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刀光与利爪交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切磋”，反而像是真正的“战斗”。
镰鼬看了陆生一眼，解说一样说道：“那只是普通的战斗，是热身运动的阶段。”
陆生没有搭话，她专注地看着场中的两人。
“现在起才是真正的战斗，”镰鼬也把目光转向场地中，“看吧，河童雨造要‘发动畏’了。”
随着镰鼬话音落下，场上气氛陡然一变，无形的气流围绕着河童周身旋转起来，又瞬间向四周如海浪呼啸着扑来，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要被夺走，连远远站在树枝上的陆生都受到了影响。
她皱着眉，长发因气流变动而在脑后飞扬起来。手指轻轻颤动一下，陆生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要拿出刀来。
镰鼬回头对陆生继续说道：“那就是畏，用语言描述的话非常麻烦。你应该也知道妖怪的存在一开始是为了让人感到畏惧吧？”
陆生点点头。
“不过那也只是对人类而言。”镰鼬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妖怪对妖怪的战斗方式必须要进入‘下一个阶段’。”
陆生忽然觉得自己爷爷把她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她学习“下一个阶段”的事情。
注意到两人到来的实战场上的妖怪们纷纷围过来，明晃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陆生忍不住抽了下嘴角，这种被围观的感觉和她刚刚到远野的时候出奇一致。
“是新人吗？”沼河童雨造说道。
站在后方带着一个小孩的少女笑着说：“我也听说了，这次是铸铎负责教导新人的吧？”
镰鼬“喂”了一声赶紧打断了话语，他不自在地咳了下：“好了别说了！”
负责教导？看来在桥边的碰面并不是偶然。陆生眨了眨眼，她之前还把镰鼬当成了守桥的呢，说“我发现你了”也只是在诈他而已，其实她也不能确定，毕竟要完全适应远野到处弥漫着的妖气分布还需要一段时间。
看见远野的妖怪们都多少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陆生微笑起来，双手交叠端正地半鞠躬行见面礼。
“呜哇……简直就像大小姐一样！”长着一张蜥蜴脸背着龟壳的沼河童咋舌。
自称“雪女”名为冷丽的少女扶着叫做“紫”的座敷童子肩上，笑着问道：“这边女孩子很少，听说你是从奴良组来的，你是奴良组的什么人呀？”
“我听说是滑瓢的孙子。”另一个妖怪插话。
“滑瓢的孙子？”天邪鬼淡岛露出“她不是女的吗”的质疑表情，细长的眼睛扫视了陆生几圈，突然恍然大悟地眉眼一挑，他兴奋地大笑几声，几步上前拍了拍陆生的肩，一副“我理解你”的模样感慨道：“你也不容易啊！”
陆生：“……”等下我并不清楚你理解了什么。
见众人都介绍完毕，镰鼬说：“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不过这家伙不懂得运用畏的方法。”
“咦？真的假的？”
“她不是奴良组小统领吗？”
周围妖怪都是一阵惊呼，连沼河童也说：“因为是大小姐的关系吧？”
在一片赞同声中，天邪鬼淡岛揽住陆生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大声说道：“大小姐怎么了？就是因为是大小姐才不容易好吗！”
他又对陆生说：“你别担心，就算以前没人教你，现在在远野可就不一样了！”
陆生：“……”所以说你到底理解了什么啊！
闭眼揉揉额角，陆生承认道：“我确实不懂如何使用畏。”
她转向镰鼬，深深弯腰鞠躬，银色长发从后背滑落，发梢几乎垂落到地面上。她说：“如果你负责教导我的话……请你教我使用畏的方法！”
森林顿时安静下来。
镰鼬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审视地看了陆生一会儿后才说：“大小姐是没法学会的，无论花多少时间都没用。”
陆生直起身子，微微上挑的眼角流转出惑人的光彩，她微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镰鼬说道，“那就试试看吧。”
站在周围妖怪们空出的场地上，他双手抱臂，嘴角上扬：“打过来试试。”
银发少女发动畏的时候，身影和气息瞬间像轻烟般消散了，整个人如同一滴水融入海洋，平滑得惊不起一丝涟漪，偌大的实战场上只剩下镰鼬一个人站在那里，大气缓缓流动，没人能找出一点痕迹。
不仅是正在与陆生对战的镰鼬，实战场上所有的妖怪都反射性戒备起来。雪女冷丽抬手掩唇，天邪鬼淡岛也悄然摸上了身侧的刀柄。
镰鼬抽出背后两把镰刀，实战场上气氛瞬间改变，妖气像是有意识般缠绕上他握住镰刀的双手，最后全都向镰刀刀刃上涌去。伴随着他手臂一挥，两把镰刀飞旋出去，以常人难以看清的速度在空中闪出一道光弧。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但陆生在气氛改变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妙，自己周身的妖气流动变得剧烈，好比是原本平静的水面下忽然卷起了漩涡，隐藏在水中的生物被迫露出身形——
她险险侧身，用座敷童子友情提供的木刀挡了一下，镰刀的力道震得她的手有些发麻，下一刻她身后的巨树烟尘逸散，拦腰砍断的树干顺着光滑的切面缓缓滑下。
“妖怪忍法——凌罗·魔斩，这就是我的能力。”镰鼬甩出镰刀的姿势还没能收回来。
伴随着他话音一起倒下的，还有围着实战场周围一圈不知道年龄多大了的古树。发出“轰隆”的声响，被切断的树干一株接一株砸到地面上，灰尘和碎屑将众人呛得咳嗽不已。
“你想把实战场给毁了吗？”淡岛咬着草茎抱怨。
镰鼬“啊”了一声，讪讪地收回了镰刀。
“原来如此……这就是斩断畏吗……”被迫显出身形的陆生也捂嘴咳了两声。
斩断畏，也可以说是争夺畏，毁掉畏，妖怪赋予畏具有自身特质的具现化，这就是对妖怪使用的战斗方法。
陆生绯色的双眼在森林遮蔽而洒下的树荫中明亮得好似瑰丽的红宝石，她低下头，紧握着的手轻微颤抖着：“拜托你——请你教我使用畏的方法！”
这已经是第二次的请求了。
镰鼬沉默了一阵，却只是说：“如果没有必死的决心，花多少时间都是没用的。”
陆生闻言微笑起来，说：“我当然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到京都，我必须变强。”
京都？镰鼬挑眉，瞬间的愣怔后却笑了出来。他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这里聚集了很多好战者，一切都是靠实战！”
“那我就当你已经同意了哦。”陆生绯红的眼眸染上笑意，她对着镰鼬眨了眨眼，忽然勾唇，“那么，请多指教了……老师。”
听到陆生的称呼后，镰鼬表情有一瞬的空白，随后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伸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淡岛打断了。
“我非常中意你的决心！好，来吧！”天邪鬼淡岛拍上陆生的肩，豪爽地大声说，“接下来让你看看淡岛我的畏！”
“下一个换我！”沼河童雨造跟着举手。
“咦？”被淡岛拖走的陆生站在另一块空场地上，勾起的嘴角有些僵硬，“……请。”
所以……这是要消耗战的节奏吗？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远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