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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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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到这个小镇的第一天,也就是昨天的下午,陆生是问过花衬衫几个问题的。
有像是住在这里多久啦、平时干什么啦、为什么要来着附近晃悠啦之类的很简单又很常见的问题,也有问过关于邪魅的一些事情。
花衬衫口中邪魅的传说倒是和神主说的一样,但邪魅作祟的原因倒是没有讲,只是含混了一下说大概是因为怨恨镇上的人们而作恶的,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家因为什么而会被盯上。
至于为什么要在菅沼家附近晃悠的原因,那家伙说是害怕被邪魅缠上的菅沼家还住在这里,导致整个小镇包括他自己也被牵连进去才想要去“说服”菅沼搬走。
而之后他带人到海滩上威胁菅沼的行为也貌似证明了他自己的说法……如果没有神主自己画蛇添足的“故事后续”以及刻意说出来的“曾经有人被邪魅所杀”事件的话。
可惜那什么建筑公司还是中介没有和神主对好台词,整个事件中他们获取的信息才会显得混乱。另外刻在“镇压邪魅”看板上的图案和那天夜里陆生见到的符咒一样也说明不了什么,但在卷无意中说破了部分阴谋还是让神主有些慌了,于是他加快了赶走菅沼的计划,打算直接杀掉菅沼,直接拿到土地。
说起来,整个事件中的幕后主使稍微有点头脑的也只有那个花衬衫了吧,虽然本质上还是个不太聪明的混混。
“都被她听到了——宰了她!”
随着疑似头目的某墨镜男一声令下,屋内的混混一起向陆生扑来。
她微微一笑,抬脚就把旁边吓得不敢动弹的花衬衫踹了出去,同时很顺手地在收刀的时候对着柱子那么一划——失去顶梁柱支撑的房梁整个跟着半截柱身塌了下来,根本来不及躲闪的混混啊不良公司西服男啊都被压在了断裂的木头下。
“可……可恶……你、你到底是谁?!”被陆生踩在脚下的墨镜男不忿地挣扎。
“哦?”陆生挑眉,“不如……去问他们吧?”
她说着就稍微抬起了脚。
还没等墨镜男喘口气,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一群小妖怪气势汹汹地向混混们扑来。
“竟然连奴良组小统领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吗!”
“无知的人类!竟敢向小统领大人挑衅!”
“你们这些人类怎么可能是小统领的对手呢!”
听到那些小妖怪们乱七八糟的喊声,混混们大吼着“妖怪啊——救命啊——”疯狂地从废墟下面爬出来逃跑了。
其中某花衬衫的哭喊“真的不是人啊——”特别清晰嘹亮。
“你们怎么那么没用啊?!”神主看着地痞混混们远去的背影咬牙,“可恶啊……不过是几只妖怪,竟然也敢来坏事……”
他一把掏出四五张符咒:“既然如此!花开院流阴阳术——看我式神的厉害!”
陆生抬眼斜斜地瞟了一眼。
神主抛出的符咒还没来得及化为式神,就被刀光斩断了。
高大的武士因脸上贴满了符咒而看不清表情,飘散的头发似乎带着海水湿咸的气息。他以保护的姿态背对着身后的菅沼,而将所有杀意集中于面前的一人。
“噫噫噫怎么还有一个啊——!!”神主害怕地不断后退,平日里和蔼的脸也因恐惧而扭曲。
“哎呀,这可真是有趣……”陆生轻盈地跳下废墟,把手别在背后随性地向神主走来,“明明邪魅邪魅的叫了这么多年了,真货站在这里你却认不出了?”
“等、等一下……”吓惨了的神主只会机械地重复这个词,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了。
见他这样,陆生有些无趣地撇开眼。
“好吧。”她说道,此刻的笑容才真真切切染上了妖艳的杀意,“那就结束好了。”
冲天的火光伴随着酒盏中波纹漾起,神社点燃的模样如同暗夜里绽放的绚丽花朵。
目睹了神主被火焰吞噬之后,菅沼迟疑地向邪魅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邪魅……为什么?他不是怨恨着我们这一族吗……”她低声呢喃。
陆生故意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手:“那神主说的事情你还真信呀?好吧,就算是真的,虽然你是害死了他的那个妻子的子孙,但同样也是他效忠之人的子孙啊。”
“所以说,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君主’尽心力而已。”她笑着对菅沼眨了眨眼,“他都不知道守护了你们家多少年了呢……可不要因为他长的吓人了点就害怕他哦。”
邪魅默默倾听着陆生和菅沼的对话,注视着菅沼一步步慢慢接近了自己,他听见那女孩说:“非常抱歉!之前误会你了……因为你,我得救了……”
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舒展面容,打心底露出笑容:“……谢谢你保护我。”
言语之间感激之情发自肺腑。
邪魅仿佛感受到了当年在君主面前效忠之时,那人手掌抚上头顶的温暖。
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缓缓转过头对陆生颔首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这份恩情——”
“咦?难道之前那些妖怪们说的话你都没认真听呀?”陆生坏心眼地故意抱怨了几句,“他们大概把我的名号喊了十几遍吧——”
见邪魅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摆摆手说道:“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了。”
神色正经起来,陆生唇边颇有些漫不经心意味的弧度也变成了温柔的笑意:“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奴良组小统领,奴良陆生。终有一天,我会成为魑魅魍魉之主……”
“不要告诉别人哟?”她对菅沼眨眨眼,笑容好像在说“这可是咱们俩的秘密哦”。菅沼原本愣愣地听着,看到陆生表情后一下子“噗哧”笑了出来。
“魑魅魍魉……之主?”邪魅慢慢重复道。
“没错。”
火焰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曾经气派的神社只剩下焦黑的废墟。
月光下,陆生对邪魅伸出手:“若是无处可去的话,不妨到我这里来吧。如何,愿意聚集到我的百鬼夜行之中吗?”
紫黑的夜空边缘过渡成深深的绀青,接近圆润的凸月高悬在天幕之上,几乎将周围的天空都染上了浅浅的素色晕圈,夏夜的银河也因明亮的月色而显得暗淡,只剩下几颗星子零星地点缀在夜幕上。
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远远传来,枝叶摩挲在地面上投影出并不分明的光暗剪影。微风卷着一缕烟灰打着旋儿消散于空中,少女银白的发丝微微浮动,因月光照耀而濡染着淡淡的青色,绯红的眼眸中清朗的光芒与明月媲美也丝毫不显得逊色。
或许真的是仲夏的夜色过于美丽,恍然间邪魅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人——他所立誓效忠之人的笑容,耳畔也回响起了他的声音——
“我很欣赏你……到我身边来吧。”
他曾经的君主如是说。
于是邪魅再一次附身半跪了下去,一如多年前那样。
连同杯中的夜月一齐饮下。
清凉醇和的酒液流淌过喉咙,顺着喉管而下,在骨髓中激荡起微醺的暖意。
少女满意地眯起眼,脸颊上泛起浅淡的红晕。绯色眸子澄澈而又深邃,温润和妖艳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杂在一起,却奇异的和谐。
“邪魅呀——”
微风送来少女轻柔的低语,他恭敬地垂下头表示倾听。
“话说,你和你过去的君主……之间的事,是真的吗?”
“………………”
沉默。
半晌后,无奈的叹息后是被调侃的苦笑。
伴随着轻风,少女爽朗的笑声盘旋于夜空之上。
回程时清十字团收到了菅沼送的四大筐本地特产螃蟹作为谢礼,作为社长的清继同学决定回去之后就到他家别墅开螃蟹火锅庆功宴,虽然据卷和鸟居说那家伙在玄关一直睡到了天亮,而加奈坚称菅沼家里有妖怪雪女,对此陆生只能“呵呵”傻笑着蒙混了过去。
拿到成绩单之后就是正式的暑假了,像那些不及格的家伙们还要在暑假补习,低空飘过的岛二郎和化为人类时名为“仓田”的青田坊都松了口气,当然对于身为妖怪的青田坊来说成绩这种东西根本没啥用处,但陆生真心觉得像他这样的还是不要放假也到学校里吓同学吓老师了,就老老实实跟着机车族到大马路上飙车去吧。
领成绩单当天回家后,陆生被鸦天狗强行塞了一件据说是他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特别羽织,然后就迷迷糊糊被推着跟穿着相同羽织的奴良组成员拍了张照。
那件羽织以纯黑染色,背部以白线精细地绣着奴良组的纹章。
陆生抱着脱下来的羽织,还没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听声音貌似是收到了邮件信息。
她站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下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凭着一点点以前鸦天狗教过的印象小心翼翼按了几个键,看到成功打开邮件后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没有直接把内容给删了,跟上次比真是有了巨大的进步。
陆生身后的几只妖怪也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内容,雪女更是直接凑到了她旁边扒在手机边上光明正大看了起来,连树上的某两只牛鬼组成员也看似“不经意”向屏幕上瞟去。
是清十字发过来的关于今年浮世绘町烟火大会举办的消息。
陆生想起来在学校里时卷要清十字查一下今年烟火大会的信息,然后清十字干脆就每个人都直接发了封邮件。
今年的祭典时间比起往年来说略早了些,以前都是在八月举办,今年却安排在了七月底的一个周末。而且清十字还在邮件中表示,他打算去他叔叔那里收集一些关于妖怪的资料,所以烟火大会那天就不能去了,还特地注明了大伙儿哪怕他不在的日子里也要玩得开心。
陆生:“……”
烟火大会吗?她记得以前好像和妈妈一起去过来着……然后还有谁呢?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貌似爷爷他们要去游街,也就是所谓的“百鬼夜行”,所以她就跟着妈妈两个人……或者还有谁一起去了浮世绘町传统的庙会。
算起来,她也有好久没有去看过焰火了呢……
“你们要去吗?”陆生问围过来的妖怪们,“就算是妖怪,戴上面具后也没有人能认出来了吧?更不要说庙会上人那么多了。”
“大小姐你要去吗?”雪女反问道。
陆生认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呢,我也不知道那天有没有事。”
如果没有要紧事的话,再去也无妨。
或许是潜意识里多少有些期待吧,真到了烟火大会那一天,陆生倒是闲了下来。
她也想过要不要告诉柚罗,不过想到领成绩单那天人家都没去,后来陆生到她家找人的时候也没碰着,连前几天在清十字家吃螃蟹火锅的时候特地分出来了些想送给柚罗尝尝,她家一如往常大门紧闭,于是陆生只好把保温碗放到了公寓门口,顺便写了张纸条嘱咐要快点吃完防止变质,也不知道她到底收到了没有……
如果真要找到柚罗的话,她当然可以顺着气息去找,但她并没有打扰人家个人生活的打算。
结果就这样一直拖到烟火大会当天,陆生也没有找谁一起去。
眼看着天边黄昏已过,火烧云一点点淡了下来,太阳沉下的西边天空流连的色彩恍若琥珀,与东边暗沉下来的夜幕交接处混合成了并不明显的青藤色,低悬着的月亮还带着夜晚未来临前的透明质感,光芒也是如细沙铺开在天边盖上薄薄的一层。
奴良组大宅门口的灯笼早已点亮,透过红色绢布的烛光映在墙上,仿佛盛开了一朵浅浅的蔷薇花。院子里满是酒足饭饱后妖怪热闹的喧嚣,不论是一楼二楼还是阁楼都灯火通明,映照得庭院里碧绿的草坪如灿金一般。
她突然就想去烟火大会上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