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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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雀，夜晚于林中出现的妖怪，跟在沿着山道行走的人前后。传说只要被它黑色的羽翼碰到，就会失去视觉，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失去视觉，漆黑一片的视野反而让其他感官更加敏锐。
气流细微的变化，琐碎微小的声响，恶意与杀气的探知——不过是看不见而已，敌人的一举一动她依然清晰。
“为什么……！”玉章愤怒地大吼起来。
“大小姐！”雪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上去像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不要过来！”
骤然感受到雪女熟悉的气息，陆生心中一紧，却因为这一瞬间的分神，避让不及而让玉章割破了手臂。
注意到陆生的失常，雪女急忙挡在陆生面前带她避开了玉章的攻击。
“大小姐，你的眼睛好像被动了手脚……是隐神刑部狸吗？武器只是用刀的话，那我……”雪女握紧了用冰凝成的薙刀。
强行冷静下来，陆生将感知放到最大，努力从环境的改变分辨出敌人的动作。细微的翅羽扇动声响起，羽毛散落搅动起空气的起伏——
“快让开！是夜雀！”陆生躲开玉章砍过来的一刀，她一边拉过雪女一边喊道。
但是依然晚了一步。
她听见身旁的惊叫声响起，因夜雀振翅而挂起的风将空气扰动得混乱不已，连可供捕捉的气息都稀疏了不少。
“呵呵呵……夜雀，你确实是个很有用的女人，”玉章夸奖道，“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只是我的部下而已……”
他转向陆生这边：“很遗憾啊，奴良陆生……那么，夜雀，快点把那个没用的护卫解决掉吧！”
把雪女一把拉到身后，陆生横刀架开了夜雀踢向雪女的一脚，又顺势转动手腕，刀刃向外向夜雀斩去。感受到气息一下子拔高离远了些，她明白对方是飞起来躲避自己的攻击。
“大小姐……请不要担心我……”雪女背靠着陆生，呼吸虽然急促，话语却很清晰，“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破解她的妖术……”
“哈哈哈哈！就凭现在的你……又能做些什么？！”玉章大声嘲笑道，“夜雀！把那个女的和奴良陆生都杀了！”
听从着玉章的命令，夜雀从高空俯冲而下。
“真是没有风度啊……”陆生嘲讽地勾起嘴角，即使看不见，她也能准确找到玉章所在的方向，“我家的护卫可不是一般的护卫……”
陆生的话语还未落下，雪女隐在盖住半张脸颊的长发下的、被冰覆盖的眼睛露出，她以袖口掩唇，寒意伴随着妖气凝结成冰雪，向收不回攻击动作导致躲避不及的夜雀袭去。
冰雪冻结了夜雀的身体，也封印了她的羽翼。冰封在冰块里的羽毛失去了妖力的维持，连侵入眼睛的羽毛之毒也散去了，原本四处散落的黑色羽毛化为了齑粉，消散开来。
覆盖在左眼上的冰雪剥落下来，一下子放松下来的雪女兴奋地眼角泛起泪花，高兴地回头寻找着陆生的身影求夸奖：“哇！我办到了！大小姐，我办到了欸——”
然而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陆生已经不见了人影，再抬头时，雪女只看到了陆生砍伤玉章的背影，刀刃转动间血液成珠串般洒下。
“真厉害呀，冰丽……”陆生甩下刀上的血迹，抬手用刀尖对准了捂住伤口的玉章，轻笑道，“玉章，把刀给我。”
“……”玉章沉默了一瞬，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全部都是没用的东西……”
意识到了什么，陆生不再等待，她一言不发持刀向玉章砍去，却只是砍断了对方的一缕头发。
玉章突然变长的头发卷起那把破旧的刀，像是利刃一样划开了他周围几只妖怪的身躯。血液翻卷着溅开，浓郁又暴烈的妖气猛然爆发出来，那满是碎纹的刀刃在玉章的操纵下贪婪地吞噬着他自己手下妖怪的血肉，就像是之前在四国妖怪临时总部里那样。
“那家伙在干什么呀？”奴良组的妖怪四处避让，“竟然开始……屠杀自己的同伴？！”
挣脱了首无的线，四国干部针女大喊着向玉章拦去：“玉章大人！请你住手！你在对同伴们做什么……”
但她连话都没能说完，玉章握着刀狠厉地向她砍去。鲜血从针女的口中冒出，从腰腹一直延伸到肩头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浸染了地面，血肉之间隐隐可见白骨。
看也不看倒在自己脚下的部下一眼，玉章持刀的样子如同发狂。他高声大笑道：“看着吧！奴良陆生！我要用部下的血来成为魔王——”
“大小姐！太危险了，快让开！”雪女着急地喊道。
陆生咬牙“啧”了一声，看着玉章周围的妖怪几乎都被清空了，连带着那把刀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就像是在吸食着被刀所杀的妖怪们的生命一样，每砍一个妖怪，那把刀就变得越来越像生物。陆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死去的妖怪散发出来的气，都被刀完完全全吸收掉了。
——就连她自己，算上之前以人类之身在四国临时总部被那把刀砍到的伤口，以及刚才在失明时被玉章砍伤的手臂，虽然伤得并不深，但她确实感知到一部分自己所有的“气”混在从伤口渗出的血液之中，然后被那把诡异的刀所吸收。
在被刀砍伤之前，她想要毁去那把刀纯粹只是觉得那种散发不详气息的刀就是玉章的底牌，所以她必须要破坏掉对方的依仗。
如果说一开始还不能理解玉章为什么要砍杀自己的同伴，但在被砍伤的瞬间她就明白过来，也就知道了玉章的打算。
用刀来夺取他人的气，强行加于刀上然后为自己所用。
真正说起来，那一刻她是觉得玉章有些可怜的，不过是只被野心蒙蔽了眼睛的小狸猫而已，但对方所犯下的罪行并不能因此而一笔勾销。
她本来想慢慢和玉章算账，但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毁掉玉章的刀。即使明明知道这次的百鬼夜行对决是针对她的陷阱，她也不得不应战，不仅不能不去，还要越早进攻越好。
用最快的时间迎战四国妖怪，不给玉章更多时间来吸收其他妖怪的气，让那把刀可能带来的不利因素降到最低——所以她才会在伤没有完全好起来的时候，就要带领奴良组迎战。看起来玉章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花时间让刀吸收更多血，而是选择了当夜就发起决战。
看来她还是天真了……本以为玉章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夺取她自己的力量，却没想到玉章他真的能在战场上就开始屠杀己方的同伴……
注意到青田坊已经带着奴良组的妖怪逃离玉章前进的方向，他还顺手拎起四国的妖怪一起逃难，陆生在与玉章对峙的同时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街道两侧的普通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还看见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陆生稍稍侧头，对雪女吩咐道：“冰丽，让雪飘起来吧。”
“咦？啊！”向两边聚集的围观人群扫了一眼，雪女立刻懂了陆生的意图。
整个街道温度降了下来，水汽在低温下化为雾气，不出一会儿就浓郁起来。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不合季节地飘落，卷着风几乎要迷住人的眼睛。
两侧的人群化为浓雾中的剪影，虽然抱怨和惊叫依然不时响起，但没有人敢离开人行道站到路中央来。
“站住！妖怪！我不允许你去伤害人类！”
熟悉的嗓音穿透雾气清晰地传到陆生耳边，她听见属于某个阴阳师后裔鼓起勇气召唤式神的声音：“贪狼、禄存！出来吧！全式神出动——”
然而式神出现的时间还不足一秒，在刚刚从符纸化为兽形的瞬间就被持刀的玉章拦腰砍成了两半。
“咦……贪狼不见了……”瞪大双眼看着破碎的符纸落到地面，柚罗仿佛跟本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想要干什么？”
玉章将视线移向还在怔然中的柚罗，挥刀就向她砍下。
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柚罗连避开都做不到，她放大的瞳孔倒映出放大的刀刃，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斜斜刺入两人中间的刀向玉章持刀的手腕斩去，刀刃划出的弧度从他所戴的面具一直延伸到柚罗身侧。
血液从玉章脸上溅出，被砍下的半张面具伴着碎片落到地上，原本砍向柚罗的刀也偏到了一旁，他从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染着血迹，血丝蔓延，显得偏执又疯狂的眼睛从散乱的发丝下怒视着突然出现的身影。
陆生双手持刀，以保护的姿态站在柚罗面前。微微偏过头，她的声音在白雾飘荡的夜晚听起来温柔又冷淡：“快点离开吧，卷入妖怪的争斗是很危险的啊。”
“你、你……”柚罗回过神来，抖着手指握成拳，“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是你……”
“其实你很清楚不是吗？”即使柚罗看不到，她依然抿着唇笑了起来。背对着年轻的阴阳师，陆生眯着眼盯住眼前与其说是妖怪，不如称之为“怪物”的玉章，话语中却散发出不符合笑容的冷意，“那么，玉章……这就是你想要的百鬼夜行吗？”
刀剑碰撞几乎溅射出点点火星，陆生在柚罗的惊叫声中抵住了玉章毫无预兆就砍过来的刀。
侧身避开攻击，陆生把对方劈来的刀巧妙地拨开。看了一眼因为玉章的攻击而下意识就用手抵挡在脸前的柚罗，陆生干脆直接揽住了她，带着她几步跳到了旁边。
放下柚罗，陆生见她满脸不能理解现状的纠结，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回过神来，开玩笑般地问道：“你不是阴阳师嘛？怎么还会怕妖怪呢？”
一把拍掉陆生的手，柚罗瞪着她大声反驳：“我才不怕！”
没什么诚意地点了两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陆生因微笑而半睁半阖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唇畔带起蛊惑人心的弧度：“但是果然还是很危险吧？既然连阴阳师都觉得棘手的话，那么对普通的人类来说就更可怕了吧？”
柚罗一愣：“是的……”
“真乖。”陆生笑眯眯地应道，“那就拜托你啦！”
说完也不等柚罗回答了，陆生直接转身就向着玉章挥刀冲了上去，架开了他砍向旁边一只妖怪的攻击。
“咦？……等等！”柚罗瞪着陆生的背影喊了一句，又看向身后人行道上不明所以在雾气中四处张望的行人，她咬牙转身，对着试图到路中央看情况的人阻拦道：“小心！这里很危险，一般人快离开！”
另一边，玉章狠狠将陆生击倒在地，缠在破旧刀刃上如活物一般的血管筋脉像是有呼吸一般有节奏地收缩着。
“我的百鬼夜行……很棒吧？”玉章充满了对力量和权力的迷恋。
“开什么玩笑啊？”陆生嘲讽地笑出声，“背负着同伴的尸骸，只剩下一个人的百鬼、不……应该叫一鬼夜行了吧？怎么会有资格称为百鬼之主呢？”
她半坐在地上，火焰翻卷着从酒盏中冒出，化为旋涡把玉章困在了中间。然而下一秒，火焰就被破开，零星的焰光不甘地舔舐着那诡异的刀刃，却依旧消散在空气中。
陆生似乎听到了猩影怒吼着玉章的名字想要冲上来和他拼命的声音，但从玉章身上猛然爆发出来的死气沉沉又充满愤怒与怨恨的妖气拉回了她全部注意力。
再一次被击退，陆生捂住新添的伤口喘了口气，力气丝丝缕缕从伤处冒出，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随着时间削弱得越发厉害。
“大小姐！”
雪女跑过来扶住陆生，终于也赶到了陆生这边的护卫们挡在陆生前方，黑田坊和首无已经冲了上去。
“等、咳咳……等一下！”陆生赶忙叫住他们，却因为咳嗽了两声而错过了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不出预料地被击飞。
用力握紧了刀柄，陆生刚想要站起，一阵熟悉的心悸从四肢百骸传来，沿着神经向大脑高声发出警报。
力气一点点抽离身体，连自身的妖气都开始慢慢消减，疲惫感如潮水般上涌，痛觉愈发清晰——她狼狈地晃了下身体，不得不用刀撑地。
“天已经开始亮了……奴良陆生……”玉章抬起下巴俯视着她，眼底透出轻蔑与对胜利的笃定。
她抬头，东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如玉一般的青色，在高楼的缝隙间，一丝若有若无的薄红悄悄显露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