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判决 ...
-
入夜，在奴良组总部的大厅里，正举行着大会前的例行宴席。
看似平静的宴席下暗流涌动，极细微的私语声如同在暗处爬行的昆虫，险恶地注视着光亮的一切。
“陆生大小姐也出席了？她已经好久没出现过啦。”
“连牛鬼也在呢！”
“听说那家伙犯下破门级的滔天大罪！”
“听说他想要杀了大小姐……为什么还能出席总会呢？”
“还是说要在这里制裁他？”
陆生安静地吃着饭，镇定的举止让下座的干部们为召开总会的原因猜测不已，但总归还是规矩的，没有过于出格的行为。
鸦天狗悄悄飞到陆生旁边，小声问道：“大小姐，你为什么不用晚上的姿态出席呀？你这幅模样很不利啊……”
陆生推了推眼镜，捧着茶露出安抚的笑容：“没有关系，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一样的……而且那都是我呀，又有什么差别？”
之前在走廊上遇到了来总部的牛头丸和马头丸，牛头丸还开心地向陆生挥手打招呼，而马头丸把眼镜丢给陆生之后就兴趣缺缺地移开了视线。待会儿要好好道谢才行……陆生思绪有片刻的漂移。
茶水过后，独眼组组长一目入道咬着烟杆第一个开口：“今天的总会是要干什么？”
他转向滑瓢坐着的位置继续说道：“如果是我知道的理由……那不应该拿出红豆饭来啊。”
牛鬼闭着眼，面对一目入道的挑衅没有说话。
比起冷静到事不关己的牛鬼，鸩先反而看不过眼了：“喂！独眼的……”
一目入道完全不在乎鸩的阻拦，他放松坐姿，深吸了一口烟杆说道：“我可是为了奴良组的未来才这么说的，虽然可能会压制不住西方的势力，但我也不希望奴良组因此而衰败呀！”
“没错……正是为了奴良组的将来，”滑瓢表情严肃地说着，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所以我要在这次的总会上，让奴良陆生正式成为奴良组的继承人，今天开始，她就是奴良组‘小统领’。”
一目入道表情十分无奈，咬着的烟杆上下晃了晃：“大统领，你现在对大小姐的期待是不是过大了啊？”
“虽然以前都是我来判决……”滑瓢将目光转向陆生，“陆生，这次有关牛鬼的事件，就由你来裁决！”
“是。”陆生回答。她双手移至膝前，正坐着弯腰行礼：“在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大家能来奴良组参加奴良组总会，我感到非常高兴。”
“正如刚才大统领所介绍，我是奴良陆生。在这样的高处看着各位，个人感到非常抱歉，不过……”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我已经确定要继承小统领的工作，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也绝对不会背弃在这里所立下的誓言。”
“只是我现在还是一个刚开始进行修行的晚辈……一切如以上所说，虽然这么说对各位有些失礼，不过还是请大家多多见谅。”陆生抿唇微笑起来，“有关牛鬼的事情，就先由奴良组顾问木鱼达摩来做说明。”
各组干部都露出惊讶又迷惑的表情，连牛鬼也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就像是没想到陆生会真的这么说一样。
“我是奴良组顾问木鱼达摩。”向众人点头行礼，木鱼达摩开始介绍整件事情的经过，说道牛鬼对陆生刀剑相向的时候，干部们也开始小声交谈起来，或幸灾乐祸，或忧心忡忡，互相用眼神交换着看法。
“请大小姐进行裁决。”木鱼达摩对陆生点头示意。
陆生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让组里的干部注意力都集中起来，她才拿出写好的裁决书，一边举起来让众人都能看到，一边说道：“我的决定是，牛鬼无罪！”
“什么？！”
“这、这算什么啊……”
“他犯了如此罪不可赦的错——”
一目入道更是直接冲到滑瓢面前，怒声道：“大统领！大小姐根本什么都不懂！她说要继承小统领，该不会是说着玩的吧？！”
“等一下嘛，”陆生侧过身对那几个向自己爷爷质疑她能力的干部无害地微笑着，“既然爷爷说要我来处理，有什么建议可以直接和我说呀。”
“那好，”一目入道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他高声向陆生质问道，“不处罚有罪的家臣，你是想要奴良组解散不成？”
“你的意思是要解散牛鬼组吗？”陆生反问道，“但是如果牛鬼组解散了，那我们对西方妖怪的防壁不就消失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一目入道耷拉下眼皮，一副不想赞同陆生却又找不到反驳理由的表情。
“所以说，如果是真的为奴良组着想，这才会导致更大的问题吧？”陆生“嗯嗯”地点头，她转向牛鬼，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且牛鬼也是为了奴良组，才决定这样锻炼我的啊。”
牛鬼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原本想要质问陆生的干部已经退去了，只剩下一目入道继续不满地追问：“那这样让那些忠心的干部如何自处？不能赏罚分明就是从根本上动摇奴良组了！”
“那个啊……牛鬼本来就是很忠心的呀，”陆生把有些下滑的眼镜推了推，“而且我和牛鬼已经说好了，如果我振作起来下定决心的话，他就会比原来更努力的。再说了，牛鬼组的继承人也搬到总部了，这不是更能体现他的忠心吗？”
“那才更糟好吗？！”一目入道看起来非常想揪起陆生的衣领，但他忍住了没有动作，只是大声嚷着：“你的意思是爱国无罪论吗？这样只会让奴良组更加衰弱！！那为了奴良组，干脆我也走好了……”
“喂！独眼的……”鸩打断了一目入道的话，他“啧”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目入道就把对陆生的怒火倾泻到了他身上。
“怎么！年轻人，你愿意支持这样的小鬼吗？！”一目入道回头吼到，“看看四周！看看气氛！有什么人……”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看向的干部们纷纷避开了他的视线，心虚地嘟哝着“我可没说”、“我……我没有这么想过”的话语。
一目入道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无一人赞同他的险恶环境让他完全无法发出一个音节，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其他人都顺从了陆生的意愿，而把他一个人孤立了。
“独眼，你刚才也说了‘为了奴良组好’是吗？”陆生把目光移向一目入道，像夜晚那样勾起嘴角，眯起眼睛温柔地微笑起来，“那么，你也想要试试吗？像牛鬼那样……”
“牛鬼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那么，你要以离开奴良组为前提吗？”她低声凑到一目入道的耳边说着。
一丝杀气轻柔地缠上一目入道，让他忍不住恐惧起来，冷汗从额头冒出，血丝从眼角蔓延上来，手脚冰凉无法动弹。
“开玩笑的啦！别那么紧张嘛。”陆生“噗哧”笑了出来，凝固的空气刹那间重新运转起来，她拍了拍一目入道的肩，“好啦！快回去座位吧，继续开会了！”
心脏猛烈跳动着，一目入道僵硬地坐回原位，目送着陆生重新在座位上坐好。
局面已经完全控制下来，木鱼达摩向滑瓢看去，得到滑瓢微不可见的点头示意后，他才宣布道：“大家听好！奴良组规范第二条——依据“大统领的条件”的叙述……继承小统领的陆生大小姐，正式成为头领的候选人！”
“如果到了妖怪的成年年龄‘13岁’时，没有其他候选人出现的话，她就将成为奴良组第三代大统领！”木鱼达摩拿出新写好的规定，小心地收起来，“大统领，还有其他需要吩咐的吗？”
滑瓢歪着身子一手撑在膝上，随意地一挥手：“没有意见的话，就按照陆生的裁决办吧。”
听到这句，陆生眨了眨眼，抿唇笑了起来。
“对了，狒狒组的人都没有来，是有什么事吗？”
次日早上，睡了一个好觉的陆生问一大早就忙来忙去的鸦天狗。
“大小姐，我已经让笨蛋儿子们去查了。”鸦天狗回答，“比起这个……请你以后务必带上这部手机！”
“什么啊？”陆生看到鸦天狗拿出一部毫无特色的翻盖手机，她有点头疼地想要拒绝，“鸦天狗，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真的不擅长……”
“那怎么行！在这个信息的社会，我们妖怪也需要跟上时代才行！”鸦天狗不容拒绝地把手机塞到陆生手里，“大小姐，电脑我就不说什么了，手机你一定要学会怎么用！”
“尤其是这个我们奴良组特别定制的手机……能够进行多方通话，还是触控式的，使用非常方便……大小姐你看一下啊！”鸦天狗对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陆生大声介绍着手机使用方法一二三，他伸手指向刚巧路过走廊的鸩，又指了指从二楼探出头来的首无和黑田坊，“连鸩……连首无和黑田坊都会用，你怎么能学不会呢？！”
“……好吧好吧我带上就行了吧。”陆生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撇过头小声说道，“之前那个手机我还没弄清楚呢，现在又来个更复杂的……”
鸦天狗都快哭出来：“大小姐你就看一眼，真的很简单的啊……”
大门和侧门有许多没见过的妖怪进进出出，走廊上的妖怪也紧张地忙碌着，陆生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头顶有人先她一步抱怨了起来。
“哼……这是在吵什么呀。”
牛头丸坐在池塘边的樱花树上，双手拢在袖子里注视着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妖怪们，开口讽刺道：“每个人都这么紧张……我就是讨厌总部这种怪异的气氛——”
“是吗？不过我很喜欢呢——”马头丸和脸色阴沉的牛头丸完全不一样，他被头骨面具挡住的脸上笑容满面，“感觉会很有趣——”
牛头丸嫌弃又鄙夷地瞪了他一眼，恨恨骂道：“你到底要经过几百年才能聪明一点啊？！我们都是人质好吗！”
“好痛！干嘛敲我啦？”马头丸捂住脑袋蹲下。
“噗……”陆生没忍住捂嘴笑了出来。
听到动静的两人低头看去，陆生笑眯眯地向他们挥了挥手，牛头丸不耐地“啧”了一声，而马头丸前一秒还哭丧着脸，现在已经兴高采烈地从牛头丸身后探出来，开心地挥着手向陆生打招呼。注意到自家小伙伴没出息的表现，牛头丸恨铁不成钢地赏了他一个爆栗，换来对方再一次捂住头不满地嘀咕：“怎么又打我……”
“看什么啊？”牛头丸斜眼看向陆生，语气不算友好。
“也没什么啦……”陆生抓了抓头发，指着自己的眼镜认真说道，“谢谢你帮我找到眼镜，真的帮大忙了呢。”
“……”别过头不去看她，牛头丸轻轻哼了一声。
“下次请你们吃浮世绘町最好吃的菓子！”陆生故意把手背在身后，做出自信满满的样子，“请尽情期待吧——”
“真的吗？”马头丸站起来，被面具遮去一般的脸上显露出期待的样子。
“当然啦。”陆生笑着回答，“很好吃的哦。”
马头丸高兴得手舞足蹈，牛头丸撇嘴，干脆地背过身去谁也不看，眼不见心不烦。
“大小姐！你不去上学了吗？”雪女站在走廊的拐角处远远地冲陆生挥手。
看了看表，陆生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向前跑了几步后回过头来，对树上的两人招手道别，并再次对眼镜的事情表示了谢意。
“再见啦！”陆生回到房间内，拎起书包准备上学。
牛头丸转过身注视着陆生向大门走去，半睁着眼高高挑起眉，无趣地小声呼出一口气：“那家伙外表还真是有欺骗性……装成乖顺的样子，有够无聊的……”
“什么什么？”马头丸凑过来，一脸不在状态。他顺着牛头丸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陆生在门口对鸦天狗抱怨不需要再增加护卫，五六个装扮成人类的妖怪在大门口堵成一团，鸦天狗扯着陆生袖子语重心长地说着什么的画面。
“啊，陆生要去上学了诶！”马头丸语气莫名开心。
“……”瞥了他一眼，牛头丸移开视线看向被树枝遮蔽的天空，恶狠狠地掐断了对话：“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判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