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骗姻缘》蓝文芊

19、往事入梦

　　汀芷院内，余氏好不容易打发宋子兰和宋子荀回他们的院子去，赶忙叫王妈妈过来询问去门房调查的结果，知道并无人私自出府，也没有其他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只能作罢。又说了回闲话，不过又是说些如何拆散柳怡萱和宋子蘅的话，王妈妈安慰道：“老爷唤了大公子去书房，八成就是劝说大公子的，夫人且放宽心些……”正说着，宋丞相便到了，王妈妈只好退了出去。
　　余氏唤人去取水过来给宋丞相梳洗，又泡上了安神茶，才问道：“老爷和蘅儿谈得怎样了？”宋丞相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才道：“收柳丫头为义女的事暂时先不办了，凡是来给柳丫头提亲的都先回了吧。”余氏心中一凉，急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真打算让蘅儿娶那柳丫头？！”“你先别急，听我说，”宋丞相抬手制止余氏继续说下去，“蘅儿与柳丫头毕竟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说断就能断的，况且他们两年不见，如今正是情浓之时，勉强拆了他们，只怕会伤了蘅儿……”
　　“现在不伤将来也会伤，倒不如现在伤了，长痛不如短痛！况且我在长公主府……”“夫人！蘅儿明年三月是要参加昭文馆内廷文试的，若此时伤了他的心，只怕影响他考试。昭文馆内廷文试关乎蘅儿将来的仕途，千万不可出一点差错，现在只能顺着他的心，等考完试再处理不迟。至于你在长公主府那边说下的话，倘若有人问起，你只说年底了诸事繁多，况且又没有好日子，便索性等明年过了年再挑日子办就是了。”
　　“这……”余氏也知道此次考试的重要性，不由犹豫起来，宋丞相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若他此次考试能进入三甲，自有大好前程等着他，到时别说官家女，只怕宗室女也娶得，说不定还能得皇上赐婚，你担心什么。”“还是老爷考虑周全，我一时心急，就失了分寸了。”宋丞相这才满意道：“子兰快及笄了，你去赴宴也该多带着她出去走走，别只光顾着子蘅。”余氏道：“这我怎会不知，昨日带她一起去了长公主府的赏菊宴上，长公主问了子兰的年龄，夸了子兰写的诗好，还赏了她一只金手镯，怕是宫中要给荣王选妃了，我已经叮嘱过子兰，让她这些日子在府里好好准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果真？你确定宫中是要给荣王选妃了？”“宫中尚无确切消息传出来，只是我瞧赏菊宴的那阵仗，加上宫中如今适龄的皇子只有荣王一个，应当八九不离十了。”“荣王身份贵重，既是如此，你更要多上些心才是。”“还有一件事……”“什么事？”“赏菊宴上，昭惠长公主提到那柳丫头长得有几分像先前端仁皇后的模样，淮王妃似乎也对她另眼相看，赏了她一只玉手镯，可是后来昭惠长公主又不大喜欢她写的诗，说是太过刚强了，不好，依老爷看，这……”宋丞相微微沉思了一下，“不妨事，这端仁皇后都驾薨多年了，如今后位稳固，任谁也翻不出浪来，况且这选王妃首重出身，柳丫头的出身摆在那，这荣王妃怎么选都选不到她的头上，再者以旭王和蘅儿的交情，旭王也不会让柳丫头嫁给荣王。”“老爷说得是……”
　　漪澜阁内，柳怡萱躺在贵妃榻上，手上拿着《周国志》，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眼睛楞楞地，半天也不翻一页，一旁绣着手帕的采柔看到她这样子，笑道：“姑娘累了不妨早些睡吧。”“啊？哦！”柳怡萱回过神来，“你先去睡吧，等会我看累了自会去睡的。”采柔一脸坏笑道：“我不累，就是怕姑娘等大公子等累而已……”柳怡萱眉头一皱，“胡说什么呢你！谁说我是在等他？”“我可没胡说，平日里姑娘看书翻得可快了，今日半天也不翻一页，除了大公子，还有谁能让姑娘这么心不在焉的呢？”柳怡萱看了看《周图志》，还停留在翻开的那一页，不由哑言了，她确实心不在焉，不过内心真正盘算的是日后的计划，原本想着跟余氏摊牌，敲一笔精神损失费就闪人的计划因为宋子蘅的突然回来而告吹，正想着日后该怎么办呢，但也不好跟采柔去说，采柔见她讪讪的，也不好再打趣她，“都这么晚了，大公子今晚应该不会过来了，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知道了，采桑下去那么久应该已经梳洗好了，你也下去洗洗睡了吧，不必再过来了，叫采桑也不用过来了。”才说完，外头便传来了采桑的声音“姑娘，大公子过来了。”采柔忙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拿了件外衣给柳怡萱披上，“大公子可真的是牵挂姑娘呢，这么晚了还过来看姑娘。”柳怡萱瞪了她一眼，外头的宋子蘅道：“萱儿，我给你送跌打药膏过来了，开一下门可好？”
　　等柳怡萱穿戴整齐，采柔去开门，给宋子蘅行了礼便退下了，柳怡萱看到宋子蘅一身青衣站在门口，看着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便走了过去。宋子蘅拉过她的手，放了一瓶膏药在她手上，“这是我从秦州带回来的药膏，专治跌打损伤，很是灵验的，你让采桑采柔她们每日早晚给你擦一次，连擦半个月就好了。”“好，谢谢……”“何必言谢！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柳怡萱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不进来坐吗？”宋子蘅明显楞了楞，随后笑道：“不了，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柳怡萱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宋子蘅忍不住关切道：“你……能让我看看你的脚吗？”柳怡萱疑惑地睁大了双眼，突然反应过来，忙说道：“我的脚真的没事了，就只是不小心轻轻地扭了一下而已，现在都已经不疼了。”宋子蘅也不勉强，笑道：“父亲母亲要收你为义女的事，不会办了，也不会再有人来向你提亲，你只管放心就是。”
　　柳怡萱心下诧异，“老爷和夫人最担心你的前程，今日对我说我身份卑微，在你身边怕会影响你的仕途，态度坚决得很，怎会这么轻易就被你说服了？你定是跟老爷谈了条件吧？你是不是答应了老爷，要在仕途上取得一定的成就，来换取他们放弃收我为义女？”
　　宋子蘅愕然，叹道：“两年不见，萱儿越发聪慧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柳怡萱听罢心中一紧，暗道：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冒牌货’！胡乱问道：“你答应了老爷什么条件？难办吗？”宋子蘅的笑容更是温柔，“不过是答应了父亲要在明年三月的内廷试上考个好成绩以进入仕途罢了，放心，虽说不易，但也不是办不到，我若没有把握，也不会答应——我岂会拿你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柳怡萱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受不了他的温柔攻势，便不好再问下去，忙道：“夜深了，你今日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宋子蘅抬手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明早我要到旭王府去一趟，晚些再过来看你。”柳怡萱点了点头，唤了采桑过来送宋子蘅出去。
　　看着宋子蘅那青色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柳怡萱回到贵妃榻上躺下，看着手中的膏药，摇着头笑了起来——他心里喜欢的人是柳怡萱，不是占着柳怡萱身体的孙芸歆，这样接受他的好意就像是欺骗他感情一样，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可是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告诉他真正的柳怡萱已经死了吗？谁会信？
　　采桑进来笑道：“姑娘，大公子已经走了，他吩咐我要早晚按时给姑娘擦药膏呢，姑娘是擦还是不擦？”柳怡萱白了她一眼，“我扭没扭到脚你还不清楚吗？还来打趣我，赶紧睡你的觉去。”“是是是，姑娘也早些歇着吧，别看书了，仔细伤了眼睛。”“知道了，你们一个比一个啰嗦。”
　　等采桑出去之后，柳怡萱也熄了灯自去休息，在这没有电的时空呆了十多天，原本夜猫子的自己竟也慢慢习惯了早睡。只是今晚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想到21世纪的生活，一会又想到现在的处境。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两个小孩在一个院子里玩耍，可是只看到背影，男孩在前面跑，后面的女孩不停地叫唤：“子蘅哥哥，子蘅哥哥……等等我……”两人就这样走远了。
　　画面一转，来到了碧玉湖边，湖面倒映着两个身着青衣的身影，依然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脸，看身量和衣着，只知道是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少年说道：“过两日我就要到秦州的苍山书院去念书了，不过只去两年，很快就会回来的。”少女似有万般不舍，却强忍眼泪道：“我会等你回来的。”突然少年的身影便不见了，少女不知何故纵身一跃跳入了湖中，在水里面挣扎着……感觉就快要窒息的时候，柳怡萱“啊”的一声，惊醒了过来，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觉整个身子汗涔涔的，仿佛刚被从水里出来捞出来一般。胸口处蓦然传来一阵疼痛，忙用手捂住了胸口，放缓了呼吸，让心跳慢慢归于平缓。
　　缓了许久，终于确定这是个梦，才放松下来，看向窗外，外面已有些微光，已经快天亮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等到胸口的疼痛完全散去，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时辰尚早，便又往后一倒，继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