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一般性格北往南梦

36、相约十年之漫长

　　我和冰洁等了一会儿，玲玲打来电话说司良把她送到商场让我们直接过去。我们一如往常吃饭、看电影，没有聊王译辰的死，也没有聊今天的事情。晚上我们在外面开了间房，买了一堆酒，我不喜欢酒，因为一点就醉，然后总有“人生太漫长了，须尽欢”的感觉，满脑子胡思乱想，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不理智的人，想要自由，想毫无束缚，但事实上我们是社会人，我们有责任、义务，我就这样挣扎，喝过酒的我会特别丧。
　　我们三个只有冰洁会喝白酒，用可乐的盖子，一点点喝着，喝得脸红扑扑的，嘴里胡乱唱着歌。一点点酒下肚，我已经不行了，坐在沙发上，我还在想怎样才可以真正的自由，嘴里一片薯片、一口汉堡、一口面条，一直一直往嘴里塞东西，试图填满胃口，让心里不那么难受，玲玲就坐床上一直喝酒。
　　“玲玲，你干嘛呢，来聊天啊。”冰洁挠着发红的脖子。
　　“聊什么？”玲玲抢过冰洁的白酒，嘬了一口，又咂么咂么，直接拿过白酒瓶，灌了一口，瞬间就咳出了泪，然后坐在地上开始大哭。
　　“哭什么？”冰洁扯过玲玲。
　　“我也不知道啊！”玲玲叫的超大声。
　　冰洁也开始哭，低着头身体却不住的抖动，玲玲一下把冰洁搂在怀里。
　　我也开始哭，我睁着眼睛，眼泪就那么流，在模糊间我看着拥抱的二人。
　　哭什么呢？哭朋友的故去？哭这几年无人陪伴的痛苦？哭多少个自己熬过来的夜晚？哭马上就要走上社会的恐惧？哭青山不曾老我们却老了？
　　我们三个太像了，只是存在细微的差距，当我们分离后，走近不同的圈子，却在人际关系上扮演了相同的角色。我们这四年都不曾恋爱，玲玲心里无人居住，我的少年已经走失，冰洁守护一人。我们四年都自己分担痛苦，玲玲为设计夜夜无眠，我写作绞尽脑汁，冰洁在职场处处碰壁。四年我们都假装和善，玲玲忍受别人夸大成果，我克服不会说台词的演员，冰洁对抢走单子的同学笑脸相迎。四年我们都让人领略了北方姑娘的泼辣，玲玲撕了抄袭的图纸，我否决了话剧上台的计划，玲玲泼了同事一身颜料。
　　大概两个小时，我们把这些即将压垮我们的琐事一一展现，我们尽情的说，说的尽兴，骂的痛快，哭得淋漓。因为不知道下次这样，又是什么时候。
　　“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最佩服一般。”玲玲说和冰洁说，而此时的冰洁正望着手机发呆。
　　“胡说，你没有讨厌过我？”我一脸认真看着玲玲。
　　“嗯，有过，还不止一次。”她红着眼看着我，对着瓶子喝了一口红酒。
　　“因为我加入了你和冰洁，因为我和王译辰关系太好？”我微笑着看着她。
　　“嗯，还有，”这位小朋友现在已经迷迷糊糊了“还有，你现在这样子，你看嘛，我和冰洁哭得妆都花了，喝得东倒西歪，你呢，口红就淡了一点，脸上稍有泪痕，你就不能别端着吗？”虽然玲玲好像在“讨伐”我，说话的语气却格外可爱，像是撒娇。
　　“一般一直都是个端庄的人啊！”冰洁抬头喊了一句，然后又低头看手机。
　　“对呀，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嘛，端庄，”深吸一口气“一边端着一边在那装。”
　　“你也知道啊，”玲玲跑到我怀里“那就改一改嘛，要不找不到男朋友的。”
　　“有你们就够了，要什么男朋友。”我亲了玲玲一下。
　　“那你就多笑笑嘛。”玲玲用手搓我的脸，简称“怒搓狗头”。
　　“我对你们严肃过嘛？”
　　“你笑起来好看嘛，你看你一笑江术就能喜欢你这么久。”说着还用手比划出一个长度。
　　“你是怎么知道江术喜欢我？”我好奇的问。
　　“哎呀，那几年我们恨不得天天在一起，总会感觉到嘛。”玲玲依靠着我。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江术在耍我。”提起江术我就不自然。
　　“你怎么这么觉得？”
　　“他说喜欢我之前，我根本没感觉。”
　　“我们有啊，比如上课你回答问题，他总是看你。他抄作业的时候，都抄你的。我为了故意看王译辰，拉着你们绕远的去看他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江术就在看你啊。”玲玲认真的看着我
　　“有吗？”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有啊！”冰洁喊道，然后又低头看手机。
　　“那我上课回答问题，你和冰洁也看我啊。”我还在挣扎。
　　“那就更没错啊，我俩喜欢你啊。”
　　哦，我今天才知道。
　　“他喜欢我什么呢？我那时又胖又丑，现在又狡猾又势力。”
　　“他喜欢你啊。”玲玲真是喝多了，脑子好像不太管用。
　　“啊呀！”冰洁起身坐过来，吓了我一跳，拿个酒瓶子假装话筒：“亲爱的苏一般小同学，你的理想爱情是不是从小陪伴到大！”
　　“是。”
　　“对方不在意你的外表和缺点。”打了个嗝。
　　“是。”
　　“那不就是江术吗！”说着举起酒瓶，“胜利。”玲玲也一起起哄。
　　“可我没有对江术心动过。”我很真诚的看着这两人。
　　“你的心呢！”冰洁真的喝多了。
　　“她的心被野猪吃了。”玲玲还发出“嗷呜”一声。
　　我真是苦笑哭笑不得，我的心在青春的十年里为一个人心惊胆战、动心起念了太多次，如今不知是休息了还是动不了了。
　　我看两位小朋友，没有再追问的打算，“我先去冲个澡。”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这两位还是刚刚的姿势。
　　“你俩还好吗？”我弯下腰问小朋友们。
　　“好。”玲玲说，起身也去了浴室。
　　“你呢。”我看冰洁不出声，就在那抱着手机。
　　我开始一点点收拾房间里的残局。
　　“冰洁，起来啦。”我试图把冰洁拉上沙发，可是不行，等玲玲出来了，我们才把她弄到床上，然后终于安静下俩，吃东西喝饮料。
　　“我倒是觉得一般你不是很伤心。”玲玲说。
　　“对呀，我不是太伤心。”
　　“为什么，你和王译辰关系那么好，上学的时候老师还误会你们呢。”
　　“我不是张佩、不是郑菲，也不是你，我只是王译辰一个朋友，我们还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他不是走得如此突然，我的悲伤还会再少一点。”
　　“你就没有什么遗憾？”
　　“肯定有啊，从此少了个分享的人，你呢？”
　　“我的伤心是因为什么呢？”玲玲的眼睛又湿润了。
　　“是因为年少的懵懂情感的寄托实体消失了。”我揉了揉玲玲的头
　　“听起来有点冷血。”
　　“如果可以知道今天，你想对他说的嘛？”我问玲玲。
　　“我好想你啊。”玲玲和冰洁一起说出了这句，这句话之前冰洁的手机响了。

　　我想拿起冰洁的手机，冰洁死按着不给我，还带着哭腔：“别抢，别抢。”
　　不知怎么按开了免提，“喂？唐冰洁？”是司良的声音。
　　“司良吗？”
　　“是，我给你和蒋柔打电话怎么都不接？”
　　参加葬礼时我们把手机都静音了，我和玲玲没看手机，只有冰洁一直抱着。
　　“我俩没看见，怎么了嘛？”
　　“没事，就问问你们回家了吗？”
　　“你猜。”冰洁还是不放手机。
　　“没有呗，你们在一块就行。”然后司良把电话挂了。
　　“喂喂喂？你怎么挂了？”冰洁对着手机。
　　“你怎么了。”玲玲蹲下对着。
　　“他不理我！”
　　“谁不理你了？”我也蹲下，准备抢手机。
　　“嗯，他不理我。”什么也问不出来，然后又不说话了。
　　“你去洗个澡吧。”我说，然后冰洁起来，拿着手机进了浴室。
　　我和玲玲瘫到沙发上，“你说怎么了。”
　　“不知道，你说冰洁想谁呢？”玲玲又换了个姿势。
　　“有谁呢？”我检索了我的大脑，找不出冰洁这样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玲玲也没有头绪。
　　我们到底有多不了解彼此？冰洁并不是会经常向我们吐露心声，其实我们三个都这样，可以聊过去的事情，可以展望未来，可以扯现实、八卦，却很少分享心事。我们不是不想说，而是我们相逢的时间人太短了，我们又太在意对方，怎么舍得让你担忧顾虑，我们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共同经历，所以当时事情过去我们都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讲述。比如我大三的手术；比如玲玲为了设计吐到休克还在继续工作；比如冰洁至今还在等待，我们的人生都是传奇。

　　终于冰洁睡了，我和玲玲看了冰洁的手机，微信、电话、□□都在找同一个人，这个叫李信。我脑子里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只有玲玲有。
　　“这谁呀？”我看着冰洁的对话框，那个人从来没有回应。
　　“我也不太记得，和咱们是一个学校的，”玲玲说“你还记得吗？好像和齐义关系很好。”
　　“完全没有记忆，那是不是和司良关系也好？”我想找到突破口。
　　“没有，齐义和李信是在考试的时候认识的，李信每次考试都在第一考场。”
　　“他是哪个班的？”
　　“他不在我们学校。”玲玲吃了口冷掉的烧烤。
　　“啊？借读？”
　　“不是，我听齐义说这个李信身体不好，只有考试来。过了初中就没消息了。”
　　“不在我们学校，不在七中？”
　　“不在，好像离开我们这个城市，”玲玲靠过来“冰洁醉成这样，那样连哭带嚎，也没提这个人。”
　　“我们都有秘密啊。”我们真的太爱对方了，对彼此这么不理解，还可以这样一起。
　　“咦，一般的秘密是什么呢？”又撒娇。
　　“你好奇什么？”
　　“你怎么不喜欢林典扬了。”
　　“失望了。”
　　“都不具体。”
　　“这世上难得糊涂，也难得清醒，我们时而糊涂、时而清醒，这就是痛苦的来源。”
　　“你每次说这样的话都是在总结发言，我去梦周公了。”挥了挥手，进屋上床。
　　“睡吧，我睡沙发。”
　　我打开手机，看到了司良的消息，没有回复，我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