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她终要面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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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短短二十几天，程睿都快以为自己是个上班族了。每天早上七点准时从瑞华苑门口坐地铁去赵氏上班，中午跟着安琪去食堂吃饭，晚上如果没有加班就自己坐地铁回瑞华苑，顺便去超市买些菜研究一下菜谱，不过多数时候她都留在公司加班——整个赵氏都在加班，她一个实习生自然得跟着大部队走，况且她很喜欢赵氏的工作氛围——在这里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收获，系统清晰，权责分明，不需要花什么心计在别的地方。
那个对冲基金的CASS她做了一个星期才做完。刚开始有很多不懂，她查遍了资料库，翻书翻字典，啃资料，忙了整整一星期才把分析做了出来。给安琪看的时候很忐忑，结果安琪也有些不可置信：“全都是你做的？”
“嗯，是不是做得不对啊？”程睿揪着手上的圆珠笔盖子：“我照着另一份CASS做的，但那份CASS没有图表，所以图表部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按照规定格式……”
“你做得很好，非常规整，图表和分析都很好很精准！”赵昊回S市隔了一天就去法国出差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本不用他亲自去，他却让自己定了机票，像赶着行程似的。她看看被她夸而不好意思的程睿，突然问：“你知道BOSS为什么突然要去法国出差吗？”
“啊？”话题跳得太快，程睿明显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回答：“不是说要去参加什么展览吗？”
这趟行程总共才十三天，赵昊硬是让她把欧洲所有行程都排了进去，凑了二十来天时间。等他回来，程睿都要开学了。安琪想了想，说：“嗯。这份东西做得很好，放我这里吧，我再给你一些另外的CASS。”
她把那份东西扫描好传到赵昊的邮箱，隔着时差，过了一天赵昊才回复她。他回复得太仔细，把安琪那点猜度的小心思一下给摁灭了。
他把程睿那份CASS里做错的部分用红色字体划出来，旁边作了详细批注，对数据和图表部分做了更细致的修改，还在旁边添加了诸多建议，分析部分把她拼错的单词和用得不准确的语句都改了改，还加了原文注解及中英文对照。整份材料修改完如同新人教案，再加个封面和封底就是一份完整的金融专硕论文了。
安琪仔仔细细看完，回复他：她问我你几时回来。
这一次他倒是回复得很快：等这里忙完。
林枫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回复安琪，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建议是不是正确，惴惴开口：“你怎么不自己告诉她？”
赵昊抽了口烟：“她终要自己面对这些事情，早一些晚一些而已。”
“你真打算好了？”林枫说：“这小姑娘可跟以前那些不一样，你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嗯，”他顿了顿：“干脆？”
“你他妈什么垃圾建议。”赵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忍不住喷他：“这个处理方式相对来说是最好的。她太敏感，我又不想让她再回到从前那样。”从前那个程睿惊惧又绝望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合上电脑，点了支烟：“这件事我有分寸。倒是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林枫不等他说完，立马掐住他的话投降：“我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们俩都是成年人，早不玩纯情那玩意儿了。”这时候的赵昊就像头暴怒的狮子，跟他讲任何话题都无疑是在找喷，林枫悻悻地退出赵昊房间出门去找乐子，留下赵大总裁一个人对着落地窗抽闷烟。
烟头铺满一整个烟灰缸的时候，他手机提示进了条消息。他没打开看。来自同一个人的消息已经存了十几条了，他都没打开来看过，可他又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一举一动。这些天他刻意屏蔽的心情像乘了架注定失联的航班，飞得越远越觉得牵挂，手指忍不住去划拉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又生生给自己掰回去。
程睿洗完澡，躺在床上给他发消息。她最近实在忙，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家，连研究菜谱的时间都没有。他生日那天她宿醉，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他把安琪叫过来照顾她，独自一人飞去了法国。
她都没有跟他道个别。可她自己也没意识到，为何要跟他道别呢？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到出门要互相告别的地步。
床太大，开了暖气她也觉得冷，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捧着手机闷在被窝里打了一大段字，码完又默念了几遍，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最后简化成了一句话：我明天要开学了。
一根烟抽完，赵昊下意识打开烟盒去拿下一支烟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把整包烟都给抽完了。他终于从沙发里站起来，打算出去找点东西吃。这些天除了应付生意，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更添了几分削瘦，不说话的时候更显冷峻。
他揣了手机，在巴黎街头找了家小中餐馆吃饭。餐馆的老板是个中年华侨，见赵昊这张亚裔面孔，也是亲切，用中文问他：“您是中国人吧？吃面还是吃米饭？”
“面吧。”他刚刚进店时都没开口，老板就用中文跟他讲话了，赵总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
“小日本哪找得到我这儿呀。”赵昊点了菜，老板吩咐完后厨就坐下来跟他闲聊：“我这家店在这里开了十几年了，来我这儿的基本都是中国人。”赵昊点点头，下意识想摸烟，这才想起来烟抽完了。老板看他动作就知道他想干嘛了，忙制止他：“我这儿可不准抽烟。小伙子，我看你也是来法国谈生意的吧？你这西装革履的，可不像经常来的那些中国学生。”
客人不多，另两桌坐了几个留学生，叽叽喳喳像是在讨论什么，就赵昊这一桌孤零零的一个人等着上菜。大概是老板怕他等的时候太寂寞，就凑过来跟他聊聊天。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嗯”了一声。赵昊穿着一向低调，用料虽考究，也是私人定制款式，却从不显摆logo。他隐了隐袖口的Karl Lagerfeld定制暗纹，笑道：“做点进出口的小买卖糊口。”
“伪满那时候，我太爷爷还给溥仪烧过菜呢，后来文/革了，他怕被批斗，就偷渡去了香港避难，再后来就在香港定居啦。九七回归那时候，当时时局太动乱，我开小餐馆赚了点儿钱，就带了我们一家子来了法国，又在这里开了这家小餐馆，一开就到了现在。”老板话茬子一打开就刹不住车，也不知道这番话他跟多少客人讲过。赵昊也笑道：“在国外开餐馆确实挺不容易的。”
“可不是嘛。当时我也是想做点什么小生意啊，像你这样穿西装打领带的，多好。”老板摸摸鼻子，有些悻悻然：“可能我不是做大生意的料吧，当时跟人合资想做蜂蜜生意，结果刚好碰上欧盟，进了一堆货，全堆那儿堆到过期都没拿到欧盟的食品进口许可证。”
“跨行生意的确不好开头。”赵昊拍拍老板的肩，安慰他：“这餐馆挺不错，小生意也有小生意的好处。”
“可不是。在巴黎的中国人大都喜欢来我这儿，说我家的菜有家的味道。嘿嘿。”老板娘端了炒菜上来，老板一一接过给他放好，“你吃饭，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喊一下就行。”
赵昊微笑着点点头。他点了四个菜，三荤一素，一份糖醋里脊，一份梅菜扣肉，一份鱼香肉丝，一份干煸豆角，一个菌菇汤和一碗米饭。菜摆在眼前，他拿起筷子戳戳这个，挑挑那个，却突然没了食欲。
他喊来老板结账，老板看了看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觉着可惜：“菜不合口味？”
“不是，菜很不错。只是觉得出来太久了，想家了，吃不下。”赵昊正打算掏出钱包付钱呢，掏遍了外套口袋都没找到钱包。
妈的！刚刚在路上被一个小黄毛撞了一下，赵总钱包和手机全被偷了！
赵大BOSS想不到自己特么连出个国都会进警察局。餐馆老板倒是相信他的，还开车把他送到警察局，帮他报了案。赵总被几个法国警察问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之后才被允许使用电子邮件通知律师。是以林枫赶到警察局的时候，赵总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我手机有定位，让他们先帮我找手机。”赵昊见了林枫第一句话就是找手机，林大律师愣了愣：“手机……不太好找吧？就算找回来了也不能保证是不是完整……”
“你没听明白是不是？”赵昊压着怒气：“跟他们讲，需要花多少钱都行，先找我手机。”
“这，手机回不回来是次要的，最重要得把证件都找回来。”餐馆老板站起来跟林枫说：“你朋友说钱包里还有护照和身份证呢，先找这些重要啊！”
听见餐馆老板说话，林枫刚想问他是哪位，赵昊这才想起来饭钱还没给，便跟林枫伸手：“你钱包给我一下。”
林枫不明所以掏出钱包给他，赵昊拿了一沓现金递给餐馆老板：“今天多谢你帮忙，这些是酬劳，还有餐费。”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的菜确实不错，有家的味道。”
餐馆老板愣了会儿，才从他手里抽了几张，朝他摆摆手：“这些就够了。你做小生意赚点儿钱也不容易，该省着点儿花。这法国的警察办案效率跟咱们中国根本没法儿比，你那些被偷的补办补买都得花钱呢！”这位大叔还真信了赵昊信口胡诌的话。
赵昊转身对办案的几个法国警察说：“请务必先帮我找手机，用任何方式都可以。酬金不是问题。”他看着那几个一脸懵逼的警察，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说得仔仔细细：“手机里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请务必尽快找到。”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就要开学了，程睿竟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她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就醒了，手机在床头充电，她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干干净净无一条短信。
彼时是国内的凌晨五点多，屋里暖气很足，掀开窗帘，一整个玻璃窗上全是水雾。窗外S城的霓虹灯依旧闪烁，余光模模糊糊透过水雾照到屋里，落在被子上如星点点，像一个清冷的梦。她开了灯，开始整理东西。
来时带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日常穿的衣服。除了那晚宿醉，平时她都睡在客房，洗手间和厨房每次用完也都及时清理干净，冰箱里还有几个前几天趁超市打折买的鸡蛋，就放着吧，宿舍也煮不了东西。
临出门，她将赵昊给她的那串钥匙放在客厅桌上，想了想没什么东西漏下了，就推着行李走出房子，带上门。
外头风大，夹杂着小雪籽，落在行李箱上噼噼啪啪响。程睿推着行李箱缓缓走出瑞华苑大门，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她终要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