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女的明媚日常》西井素

24、第024章

　　丫鬟将木槿带走时，周氏还颇觉几分畅怀。
　　钱雪妗在正厅闹得这一出，原就是她们母女三个在家中设计好了的。钱玉婉在宫中的事，短短一月已成了众贵女口中的笑柄。
　　她们听到时派人仔细去打听，这才知道不仅今年的二姑娘落了笑柄。大姑娘更因那连珠组玉，足足被讽刺了一年了。

　　钱玉婉这一个月都未曾出门，每日在家中抑郁不快，她三人才想了这一出。既让顾家人丢脸，又将这令人觉得羞辱的玉光明正大给毁了。
　　周氏还暗自得意，以为自己女儿在大厅里正依计划顺利进展。

　　木槿自然惶惶不安，到了大厅见顾书英面色平和，心中这才安心些。
　　其实，木槿还未开口，众人已经窃笑了起来。
　　因为她身上配挂着的，正是一枚七璜连珠组玉，璜更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这是昨日秦氏担心她不够气派，特意送与她让她今日必须配上的。
　　自己姨娘都有这样的东西，谁还相信顾二姑娘会新奇一组三璜青玉？

　　“木姨娘，方才琴妹妹没个仔细，坏了钱大姑娘的这一串姜贵妃赏的连珠组玉。我不知该赔多少，叫姨娘过来有个商量，也让大家都见着，不好叫人觉得我们顾家赖账。”
　　顾书英平静地说完，看着木槿，只希望她有将昨日外祖母的话听进去了。

　　木槿毕竟不是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人了，虽还有几分紧张，却还是尽量语气平缓地回道：“妾以为此物贵重，不该由我们来算，不如请钱大姑娘开个价，姑娘觉得如何？”
　　唐浅听完，插嘴道：“妹妹家里大方，可别忘记，你的玉笄也得让钱家赔才是，是不是该让钱夫人也过来一趟比较合适？”

　　顾书英一脸恍然，忙道：“公主说的是，臣女倒是忘了这事儿了。”俯身又小心地将碎成几段的玉笄捡了起来，叹息道，“只上面有臣女的名字，实在可惜——”
　　“去让钱周氏过来。”长公主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仿佛公正得很。
　　可那钱周氏三个字，便足够大家揣测了。

　　三月里的京城不及南江的秀丽缤纷，却因花房培植的满园珍贵牡丹品种，也不失颜色。
　　这些景象在顾书英眼中尚是寻常的。顾家是南江首富，什么新奇的花草不曾见过，故而她赏得并不用心。
　　可一眼扫去，花园里众女的目光与心思竟都不在这牡丹之上，而是时不时打量着自己。

　　单冲着那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便不是一串普通的连珠组玉可比。
　　周氏吓得话都说不清，长公主三言两语就让她母女二人回去了。
　　还亲自安抚顾书英，说这玉笄是在她府上摔的，得由她负责还一件新的与她。

　　之后众人移步花园，长公主虽未再将顾书英招致跟前单独说话，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不言而喻的认可。
　　赏花时，宁臻瑧半嗔半怒地说道：“好你个飒飒，原来还是个凌厉的主，亏我还总想着要保护你。我就说，你平常那凡事高高挂起的模样，也不像个怕事的。”

　　“那是你傻，我第一次瞧见飒飒，就觉得她绝不是你说的那样一个软糯可怜的样子。”唐浅在一旁，得意道。
　　这话听得她有一种被东西哽住嗓子眼的感觉。

　　大概两辈子以来，这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个软糯可怜的人。咽了咽口水，才看向宁臻瑧道：“瑧姐姐，我与你们一处，也从没有过软糯可怜的模样吧？”
　　她可是记得，第一次见面，她就好不委婉地指出了宁窈瑶的——一厢情愿不可取。

　　“那不是——妹妹都应该是软软糯糯，可怜兮兮的吗？”宁臻瑧嘴上不服，反对唐浅道：“阿浅，你自己不是就这样形容阿溪吗？”
　　想及清瑶公主可爱的身影，确实像个软糯糯的小人儿，但也绝不可怜。

　　“瑧姐姐，公主那是疼爱清瑶公……”
　　“喏，你也知道那是姐姐疼爱妹妹，所以该知道我疼你了吧。”一句话没说完，宁臻瑧找了个缝就立即给打岔了。

　　而此事的影响远不止于宴会结束，顾书英更一宴成名。

　　顾家几乎每隔几日，都会收到世家宴会的邀请。
　　更有甚者，那些之前蠢蠢欲动想与顾家结亲的人家，觉得顾书英行事果断，聪颖敏锐，颇有当家主母的魄力，遣了官媒来说亲。
　　一时间，竟有种门槛都要被踏破的架势。

　　这些说亲的，当然都让秦氏以大姑娘年纪尚小，家中不愿过早定亲为由拒了。
　　不过心中对此情况却十分高兴，更有了自己的打算。
　　木槿的这小小的转变，秦氏也予了肯定，更让她以此为鉴，往后何事都不必慌张，免失了顾家颜面。

　　长公主府的春宴，宁臻瑧确是有意避开见她那可怖的表哥，而那天常陵王果然是回来了，且上午便去了趟宁家。
　　听说，去得匆忙，走得也快。
　　只将给宁家带的礼送到，便离开了。

　　十来天过去，到了初夏始的四月。
　　好容易既是上学休沐，又没有客宴的日子，顾书英想着与宁臻瑧出门逛逛铺子。上回得的几匹布才做了一件衣裳，心里总惦记着。偏偏外祖母今日要去寺里上香，替表哥还愿，想带她一道去。
　　她还在心中犹豫，是推掉外祖母还是改日再去做衣裳。

　　“姑娘，公子回来了，说是要招待姑娘。”
　　青衣趁着映月采星都出去了，小声说道。
　　忙了几日，差点忘了这事。顾书英跨着脸，对青衣道：“唐是国姓，也根本没有什么唐家军，你家公子到底是谁？”

　　青衣一愣，这才明白为何现任主子从不问她大殿下的身份，原是连皇家姓唐都不知道。
　　见青衣不答，顾书英又问道：“你家公子不姓唐？唬我的？”

　　“自然不是！奴婢不知能不能说，不如姑娘见了面直接问公子吧。”青衣被这厉声一喝，一时忘了顾家的规矩，自称又成了奴婢。
　　这是宫里的称呼，唐浅身边的红菱绿萝，便是这样自称的。

　　顾书英反应过来，又想了想，对青衣道：“去拿裹胸来，我现在换衣服，要最紧的。再去和老太太说一声，我有些乏，不想去了。”
　　青衣准备完，便去通知了暗卫，让报去给主子，回来时顾书英已经换妥装扮了。

　　许久不见男装扮相的主子，竟看愣了。
　　姑娘这模样，也太俊逸了些吧——
　　映月采星被她支出去做旁的事了，不然她俩肯定会要跟来的，所以是自己打扮的。见到青衣发愣，顾书英还以为哪里不妥。

　　“青衣？”
　　青衣回过神，脸竟红了几分。
　　顾书英会过意来，得意地将手中扇子一挥一摇，指了指座位上的衣服道：“别看了，快换上出门吧。”

　　唐深安排的地点，是不在美食汇名下的酒楼，名为如意居。
　　如意居应该算是京中最——嚣张的酒楼了。
　　非王侯将相的贵族门阀子弟不接待，但无论口味与外观，也确实不是一般的酒楼能比的。位置在城东京中仅有的天然湖，东阳湖边，以青竹为造，立于繁市却颇具世外风雅。

　　顾书英进去时，店小二先是扫了她一眼，未等她说，便道：“顾公子，请上二楼落英居。”

　　上楼这一路，气恼自己真是没出息。
　　不过是落英居三个字，心中那种被骗的气闷，竟跟要散去似的。

　　推门而入，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愣住。
　　三载罢了，怎么那人长得更好看了。

　　那双炯亮的桃花眼比以前更深邃了，眼神更仿佛一眼能看到人心底般。
　　不同于初见时黑暗里那探视冷漠的眼神，也不是少有的几面里淡淡的客气，而是有一汪温柔于眼底。

　　忽然的心跳加速，让顾书英迅速撇开了眼，脚步却还是挪不开。
　　唐深是站着的，颀长健硕的身形，将他一身逼人的贵气完全展露。

　　“飒飒，好久不见。”
　　声音还是温凉得很好听，也更沉稳了。

　　顾书英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头脑清醒些。
　　“你为何骗我？”
　　心静下来，顾书英便开口问道。

　　“我何处骗了你？”
　　唐深平和地回问，毫无波澜的语气像是真诚得很。
　　这理直气壮的话，让刚见时的惊艳完全缓和下来，被骗时的不快也就跟着渐渐聚回了心内。她抬眼怒对着唐深的眼睛道：“大齐根本不可能有唐家军——你到底是谁？”

　　“是你自己想岔了。”
　　唐深笑得更深了，连眼底都暖了起来。

　　“我一开始就未想瞒过你，否则不会将真名告知，我只是没料到小姐竟会不知道而已。”
　　“那你说你是唐家军！”诚恳的态度，叫顾书英信了几分，却也还有质疑。
　　“大齐的军队，都能算得上是唐家军。我这样说，难道不该被理解为诚实地交代家门吗？”
　　唐深盯着顾书英的眼睛道：“何况，我并没有伤你或顾家半分，何必生气？”
　　不仅没有过伤害，还无意中保护了整个顾家——

　　气氛安静了一阵，顾书英终于接受了这个“骗局”只是自己的无知而已。
　　觉得有些尴尬，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一抬眼才瞥见他手上缠着白纱，问道：“你受了伤？”

　　唐深面色不改，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