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女的明媚日常》西井素

23、第023章

　　郑莹一听，笑了起来道：“顾妹妹说得很是，我也觉着臻瑧就是惧常陵王。”
　　与宁家姐妹几个呆的久了，这位郡王从小到大的事迹都快听了个遍。大约小时候还是个温润平和的皇子，与宁家也十分亲近。
　　到了十二岁，人却突然变得冷漠了起来，亦甚少来宁家了。

　　又过了两年之后，就带兵出征，近一年后才回京城。
　　那之后虽然冷漠好了些，却嗜血成魔，仿佛满脑子都剩上战杀敌欲.望。
　　打完北边打东边，杀得东北两方边境的小国听着常陵王这名号都不敢再有半分异动。
　　也正是如此骁勇，才让宁窈瑶心中惦记上了。

　　“我才不是怕，就是觉得深表哥是个怪人。”宁臻瑧不服气，小声嘟囔道，“你们说说，他今年都该十八了，太子去年就成了亲，三皇子也定好了人家，偏他对这些异常冷淡，还又跑去了南境。上回进宫，我还听姑母抱怨呢——”
　　“南境——？”那岂不是唐渊然如今在的地方，莫非他就是这常陵王军下一员副将？

　　想及此，顾书英问道：“常陵王领的是叫唐家军吗？”
　　“嘘——”宁臻瑧和郑莹一齐变了脸，附近还有几个仿佛听到声音的人，都朝顾书英望了过来。
　　宁臻瑧拉过顾书英，小声道，“你别这样大声直呼皇家名讳啊，这是大不敬的。”

　　顾书英有些懵，皇家名讳——？
　　“我刚刚——哪个字是皇家名讳啊？”
　　宁臻瑧真是傻了眼，忙道：“唐为天子姓氏，自然就是皇家名讳啊。”

　　这回换顾书英傻了，迟钝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们不是大齐吗——”
　　宁臻瑧与郑莹齐齐瞪着眼，等待下文。

　　“所以，天子不是姓齐吗——”这话说的，已经十分没有底气了。
　　见到两人诧异的眼神，完全明白了过来，更觉十分丢脸，又补道：“哎呀，都是戏文坑人，里面的皇子王爷各个都姓齐——”
　　解释着，忽又悟了一点。

　　既然唐是国姓——“那应该没有叫唐家军的吧？”
　　“当然没有，那支军队敢称唐家军啊，对外倒是叫唐军。”宁臻瑧蹙着眉细声急道。

　　有一种强烈的被耍了的感觉，可当着两人又不好表现出来，更不好问询唐渊然是哪个王府的。
　　让她俩知道皇家某位亲戚做过自己的护卫，还牵扯家中那许多事，并不光彩。
　　她还来不及想得太多，最后一位宴客也到了。

　　唐浅今日穿着比那日宫里轻便，一身橙黄色，显得精神，十分衬她。
　　而她一来，便走向了她们三人。

　　花灯宫宴，唐浅对顾书英的印象颇深，今日再见到，面上也没什么架子，反而与她说起了话：“可玉如今已经是我宫里的人了，把我的衣服首饰，都画了不少新花样，她还说是你给的她灵感呢，我还想要谢谢妹妹呢。”

　　“公主说笑了，是她自个儿灵慧，有双巧手，与臣女没甚关系。”
　　“都这样谦虚，没劲。”唐浅不满道。

　　顾书英其实心中也觉得没劲，毕竟那想法毕竟也是自己出的，说是给了她灵感确实不过。
　　只外祖母叮嘱过，在外不能随心所欲，叫别人觉得没脸。
　　见唐浅该是个爽快的，又半笑着道：“不谦虚，万一让公主觉得新鲜，也把臣女抓去你宫里，那可如何是好？”

　　唐浅刚冷下去的脸色瞬间就化了，从宁臻瑧手中将她的手抓了来：“这主意极好，你比莹莹和臻瑧胆子都大，下回我就抓你来宫里陪我。”
　　郑莹无奈地摇摇头调侃：“你们这几个妹妹，一个比一个嘴厉，你可赶紧抓顾妹妹去，我最是不爱得见你在宫里那狐假虎威的模样。”

　　几人笑着说着话，顾书英也不再顾忌自己的身份，自在了些。
　　不多时，郑莹的贴身丫鬟过来提醒，道是长公主要出来了。几人忙收了心，恭敬地候着，却听到身后“啪”的一声响。

　　声音不大，却很清亮。
　　这声音，顾书英再熟悉不过了。从前在家里，她就没少为引起家人来管教自己，故意砸坏一些还算不错的玉器。

　　望向声源处，正是顾书琴所在的地方。
　　顾书英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走了过去，就见到顾书琴呆愣的目光与差异的神情。

　　“你——你故意的！”顾书琴对面的姑娘，尖声刻薄，目中含怒道。
　　“我没有——”顾书琴回过神来，立刻回道。
　　“还说没有，你方才见我身上这三璜连珠组玉上纹饰漂亮，非说要瞧瞧，我这才取下给你的，你偏不识好歹，故意将它摔碎！”

　　顾书英低头看去，地上那串连珠青玉已四分五裂。再看向顾书琴，她憋红了脸，眼神里亦十分着急。

　　原本不知道是谁，看这玉便知晓了。
　　这是钱家大姑娘钱雪妗。

　　她去年做的花灯，被莲华公主选了，姜贵妃就赠了这条连珠组玉。无论去参加什么宴会，她皆会配之。
　　清远侯府是德妃的娘家，却因为本身已经没落，德妃又不得宠，故而这府在京中也是不上不下。

　　连珠组玉是很古老的款式，并不时兴，也不特别，尤其还只不过是三璜。
　　她拿这样一串当恩赐炫耀，自然出了名。

　　“大姐姐，我真的没有，这玉钱姐姐并没有递到我手中就——”憋了半天，顾书琴才求救般地看着顾书英，略带了些哭腔说道，却又被钱雪妗厉声打断。
　　“这里的几个姑娘分明都瞧见了，你还敢言我冤了你。这样不知礼数，知错不改，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姐姐。”钱雪妗说着，还不屑地扫了一眼，继续说道，“一个商户女，还是小娘养的，就是不知廉耻。”

　　这一堆的姑娘里，只她不算庶出的。
　　可她也不惧会恼了这几个姑娘，言辞毫无顾忌。偏偏这几个庶出的姑娘，都垂着脸，不敢说甚。
　　唯有宁悦玲似有张嘴之意，却迟疑片刻，没有说出话来。

　　顾书英从头上将一支凤首玉笄拔了下来，递给了钱雪妗，软声道：“钱姐姐莫生气，你方才遣丫鬟来问妹妹要看这玉笄，妹妹一时没来得及过来。如今妹妹将这玉笄送与姐姐，替我妹妹赔罪可好？”
　　钱雪妗未及反应，玉笄已经到了她手上。
　　转瞬，却又掉到了地上。

　　“啪——”又是一声清亮的响声，玉笄一分为数节，顾书英脸色一变，惊呼道：“姐姐便是不接受妹妹这份歉意，也不能这样对皇后娘娘无礼吧！”
　　“你——你胡说什么！”钱雪妗回过神来，咬牙道。
　　“我胡说？大家都瞧着的，我递到姐姐手上时，姐姐并不拒绝，却又故意让它摔断来泄恨。”

　　“谁瞧见了？你这个商户女，好没教养！竟公然冤枉侯府小姐，等长公主来了，我必要将你不敬皇后娘娘之罪说与……”
　　“我瞧见了。”
　　不等钱雪妗气急败坏地说完，唐浅便上前一步，以一种十分蔑视的眼神说道。

　　钱雪妗根本不知长乐公主到了，此刻见到她突然站出来，自己也傻了。
　　众人见状，仿佛都不惧了，亦纷纷点头。

　　宁悦玲也上前了一步，小声道：“我方才与琴妹妹在一处，那玉离琴妹妹的手分明有些距离，是她自己看花了眼，非赖说是琴妹妹故意摔的。”
　　“钱姐姐，什么叫商户女？顾大人是朝廷四品大员，你这样乱说，是藐视皇权？不仅如此，顾大人是人皆传颂的大孝子，掷千金买宅院安置泰山一家，更是为人们所称道的。”一旁的宁臻瑧也不看戏了，上前呛声。

　　唐浅又跟上似叹息般的语气道：“至于那句小娘养的，钱大姑娘不怕你母亲听了膈应？钱小夫人此刻是在偏厅候着吧。”
　　这个“小”字，唐浅拖得很长，在场人听着无一不偷笑的。

　　权贵人家，最怕传出的坏名声里，头一个为不孝，第二大约就是宠妾灭妻了。
　　清远候府会没落，这第二条不该有的名声便是原因之一。

　　原来的钱夫人孙氏，亦是宁大夫人的姐姐。钱侯爷家中正牌夫人不疼，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没落世家里的姑娘，便是如今的钱夫人周氏。
　　周氏家族虽然没落，但嫡出的身份嫁一个一般的人家做正室还是不难的。她竟也甘愿给钱侯做一房妾室，两人浓情蜜意，很快生下了钱家长子。
　　孙氏心中抑郁，年纪轻轻便去了。而钱雪妗更是在嫡母的孝期里有的。

　　三年一过，钱侯不顾外人口舌，将周氏扶了正，虽还有几房人，却还算是最宠她的。
　　小时候顾书英最爱听外祖母说这些京城里的风流韵事。
　　其中宠妾灭妻的故事不多不少，但真正活活将正室气死的，她算是独一个，是而她记忆深刻。
　　在钱雪妗说那句小娘养的时，真觉得她脑子忒不好使了些，果然是家中宠坏了的。

　　京中贵妇们自有一套，续弦的无可厚非，可这种妾室扶正的，却从来只还当妾室对待。尤其宁大夫人，更是瞧不起他们整个一家。
　　私底下，偷偷给她起了钱小夫人的名号。

　　“虽玲姐姐说的真切，妹妹到底心中不安，毕竟二妹妹也有责任，还是应当赔偿的。”顾书英似有些为难地对郑莹说道：
　　“莹姐姐，不知可否让二妹妹的姨娘过来一趟。父亲虽然与母亲情深义重，不愿续弦，却也看中木姨娘老实本分，家中一应琐事皆是由她料理的。这赔偿钱姐姐的事，还得让家中管事的木姨娘过来才算说得清。”

　　郑莹忍着笑点头，正欲让身边的丫鬟去禀明，却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的声音。

　　“去请顾家姨太太来正厅，不好叫钱家丫头吃了亏。”
　　长公主一身深色华服，缓步走了出来，虽年过五十，却反而更添了仪态的端庄气派。

　　能来这样宴会的妾室，大多都是家中老爷宠爱，又有女儿在此名单之中，才能随家中夫人一道过来的。
　　故而偏厅里头相处最尴尬的，便是木槿和周氏。
　　一个没扶正，偏有个贤惠的名声。一个扶了正，却是并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