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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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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盛夏的暴雨说下就下,厚重的雨水打在狂奔的马匹上,白寅昊就在后方穷追,清河与水埃只能亡命逃走。
风雨那么疾,由于蛊毒蔓延,渐渐体力不支的清河轰然从马背摔落,嫣红的血不断流淌在泥地上,刺得人眼睛都发痛。水埃勒马,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他将清河拽上马背,狠狠抱着他,双臂死死扣住他,带着他不停向万绝谷奔跑。
清河一路捂着心口,脖颈间绿色的经脉愈发突兀,犹如流动着血液般跳动。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挣脱水埃,水埃却搂得愈发用力,嫣红的衣裙在风雨中猎猎作响,他狼狈的被她禁锢在怀中,几乎就要被那浓重的黯色吞噬一样,几丝哽咽的嗓音颤抖得几乎不能自已——
“水埃……别救我,我活不下去了……你快逃……白景懿还有最后一计能够制止白寅昊……”
清河似乎始终昏死在水埃的怀中,她抱着她一路赶往万绝谷,他的额头,仿佛被她轻轻抚过,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鲜血不停歇的滴在清河脸上,清河紧紧闭着双眼,看不到水埃的眼神流露了所有未曾出口的爱意,那些压抑的,矛盾的,却又无比勇敢的爱意,究竟有多么义无反顾。
她在漫长的路途中数以万计的呼唤着:“仲青……仲青……仲青……不要死……”
次日天微微亮,狼狈不堪的马匹终于将水埃和清河带到万绝谷的塔楼,他们二人几乎是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庆幸的是清河虽然虚弱,在水埃用自己的血替他压制水蛊后没有死。而万绝谷发生的事同清河预料中一样,满主被擒后兵队气势大减,白景懿的兵大获全胜。
始终在塔楼等待消息的雪葵看到清河回来,赶紧冲上前扶着清河喜极而泣:“主人,你平安无事回来就好。”
“白寅昊呢?事情可还顺利?”久年凑上前。
清河方开口的瞬间,白景懿便连人带马摔了过来,他一路跟着清河逃到万绝谷,显然已是体力不支。
“先带白景懿进塔楼,白寅昊很快就会追到此。”清河放下捂着心口的手,移开的瞬间,方看到胸口一浸染鲜红,低叹一样的语声从他的唇间吐出:“满主将制蛊术传给白寅昊,他竟可以掌握如此之快。”
“你是不是早料到满主会将制蛊术传给白寅昊,才赶去皇城亲自对付白寅昊,留在万绝谷的他们才是安全。”水埃抚摸上清河渗血的心口:“这些伤口……是你在万绝谷底时留下的……”
如今,怎么、怎么就裂开了呢。
清河点点头:“你可知,为何我会放任你去皇城?我想保护你,只有将你留在我身边,我才能确保你的安全。我体内的水蛊一直在蔓延,用龙涎药都压制不住了。虽然容颜永驻,体内的五脏六腑终是老了,我快死了,就连曾经的伤口都在一个个裂开。”
“不会的,你不会死。我可以找到别的药草来遏制你体内的水蛊。清河,答应我,此次事毕,我们就远走天涯,去过和曾经一样隐居的日子。”水埃微卷的眼睫沾染了粒粒雪尘,那样祈求的预声,终是带了哽咽之声。她探出手接过飘落的雪花:“下雪了……”
“是雪葵。”清河淡淡:“雪葵,没用的。”
不远处的雪葵正半依在久年身旁,她试图用冰冷的雪减缓清河胸口伤口裂开的速度。
留在清河胸前的两道伤很重,竟俱都是透胸而过。一道是细长的透胸剑伤,另一道不知是什么,只是在他的胸前背后留下一个细小而可怖的血洞。水蛊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居然能留下永远的伤口。
水埃清晰记得那两个伤口,飘雪密集,打湿了她的头脸,她扶着清河站在塔楼前,等待着即将赶到的白寅昊。
将将休憩片刻的鸦雀成群飞起,讥讽嚣张的笑声由远及近,惊马声停,白寅昊翻身下马,像魇魅一样邪恶而幽冷。
“天助我也,你们都逃到万绝谷,我便一网打尽。”白寅昊迈足,白景懿的士兵团团将他围拢,他分毫不畏惧,双臂挥舞之间墨色粉尘再次铺天盖地席卷,士兵们纷纷无力倒地。他摔掉手中已空的瓶子,继续步步靠近清河:“别挣扎了,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交出白景懿,让他改立太子,我可以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就休怪我对外宣称白景懿战死,然后再杀了小太子,光明正大登上帝位……”
“光明正大?你的蛊毒一次能对抗几个人?”
清河话音刚落,面色一变,手腕反转之间已将身后的长剑倒提而起,动作极快地掠去了白寅昊心口。
刺啦——
刺耳声起,墨色的光竟堪堪挡住长剑,白寅昊脸上荡漾出一个邪肆的可恶笑容——
“就这么点力量还想接近我?”白寅昊捡起地上的剑,嘲笑着:“我倒是有个法子,你不如让体内蛊毒暴走,到时候力量突增说不定还有机会赢。只不过,是你先赢了我,还是先水蛊暴毙而亡,这可就不好说了。”
水埃慌忙劝阻:“不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此会要了性命。”
“你放心。”清河淡淡安慰水埃,再狠狠看着白寅昊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清河的最后一步棋子,本就没把自己算进去。就算我不动手,我也会赢,清河的预言从未失误过。”
而与此时,塔楼内。
“白景帝随我来,在塔楼内休憩片刻,我们便能获胜。”久年手中提着琉璃灯,领着白景懿往塔楼内走,光亮照亮四周。
白景懿对久年异常冷静的模样略感惊异:“你也是清河茶楼之人,怎么不出去帮忙?”
“久年不过是一个说书人,留着命还有他用。”久年立到白景懿面前,悠悠绿光自下而上照亮他阴美的脸,更显出几分阴森:“白景帝以为,清先生此次能否活下来?”
“事情都按照清河预算中发展,更多的禁军很快就会赶到万绝谷,白寅昊纵是有再多能耐,也无法一人制伏十万精兵。”白景懿胸有成竹道:“现下只缺时间,清河拖到禁军赶到,我们必赢。”
久年感叹道:“故意将战场从万绝谷移到皇城,又从皇城移到万绝谷,清先生实际是为了拖延时间。他如此冒险,甚至连自己性命都不要。”
“将战场移到万绝谷,可以尽量减少伤亡,也是身为帝王必须。”白景懿神色游离:“只是朕至今都想不通,清河当真只是个普通人?还有白寅昊,他身上的功夫为何如此邪门?”
“都是江湖毒术加上内力罢了,白景帝不是已经去颜贵妃那儿问到了原因。”久年也隐瞒着水蛊的事情。
白景懿犹豫良久,终究还是点点头。
记忆回到清河逃出大理寺的那一晚,清河能顺利逃出大理寺,一方是身上的蛊毒和书库起火,一方是白景懿暗中相助。
白景懿故意让地牢的衙役放走清河,当初在宫外迎接清河的,不仅仅是久年,还有站在宫门处的白景懿。清河进入轿内不久,白景懿便上了轿子,他没有丝毫震惊,微微鞠躬后静默。
二人互相看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久年有些不耐烦:“轿子不能在宫门口停留太久,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说,磨磨蹭蹭弄得跟什么似的。”
对方毕竟是帝王,清河便开口道:“眼前的杂草除去,潜伏已久的人已经迫不及待,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找你。看来白景帝相信了清河的话,否然也不会放我走,更不会来此轿中与我相会。”
“清河,论心计,朕算不过你,你应当连朕将你请入宫这件事都算在内。你在皇城安排的眼线够多了,朕怀疑身旁湍公公的时候,你便想入宫告诉朕真相了吧?你在殿上说的那一番话,分明是在要求朕与你私下里谈话一次。朕不傻,善恶尚且能分得清。不过你得告诉朕,你处处针对皇城究竟是何用意?”白景懿打量面前清冷的男子,幽黑的眸底分明闪烁浅浅的绿色,遂试探着:“……你当真是精怪?”
书库残卷烧尽,蛊人之事还是不要让白景懿知晓的好。清河淡淡道:“我是精怪,你根本杀不死我。”
白景懿有点难以置信:“……精怪?那你为何要针对皇城?”
清河道:“时间紧迫,不谈无关紧要的事,白景帝今夜去魏言的胭脂宫,她会告诉你原因。我现在告诉你,白寅昊和满主是一伙人,他们要反,我们必须合力制止他们。”
“你竟敢同朕卖关子。”白景懿虽然有些生气,看在清河说的话有道理的份上,还是压下怒气。
交谈之间,久年禁不住笑出声,清河瞥眼久年,久年遂玩笑道:“我们都顺利逃出来,你这万年死人脸怎么就不笑一下。”
清河唇角勾了勾,依旧处在沉思中。
“你这哪里是笑,笑呢,不是冷笑,学着我。”久年绽出个灿烂的笑容,晃荡的帘子无意被风刮起,高耸的夜幕之上那轮圆月此刻竟呈现血红之色,令人心惊,他缓缓收下了笑容。
“如今不是玩笑之时,满主心思阴毒,我虽然已经将他在宫中发展的势力拔除,他手下仍有三万精兵。现下局势我们不占上风,他若是趁此不顾一切反击,后果不敢设想。”清河垂着眼,不停推算着满主会做的事。
满主和从前不同了,正如清河同从前不同了。满主城府比之前更能深,更能忍受,甚至为达目的不惜牺牲自己。他想把中原交给白寅昊,就必须除去最后的绊脚石。
半晌安静,久年试探道:“清先生,你该不会是想着和满主拼死一搏?”
清河摇摇头:“如此胜算太小,清河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有一计。”白景懿蓦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