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第五章 ...

  •   第五章:

      玉炉生香,一夜好眠。
      水埃本不想包扎掌心的伤口,毕竟她已经是蛊人,一点小伤和曾经受过的腐骨蚀心比起来太微不足道,奈何次日还是被雪葵发现,里里外外包扎了三层。
      茶楼打烊早,内府的人都跑到茶楼,道是清河即将开展大计,需府内所有人配合。从清河府搬来京城二十多年,众人第一次见清河如此行事,看来真是有大事要发生,议论声此起彼伏。
      水埃和雪葵等人都坐在二楼,正前下方是戏台,片刻后清河会出现在那里。
      很明显,介生和雪葵还沉静在你侬我侬之中,介生对雪葵做着承诺:“等到此次清先生的大计实施完,我们便回清河茶楼举行婚礼如何?”
      “听你的。”雪葵倒是变得乖巧听话得很。
      久年听得一身酸味,不禁拿扇子扇扇:“酸死了,早知道我就坐到楼下去。”
      “久年,在你眼中满主是个怎样的人?如若此次清河得胜,满主必是留下千古骂名。”水埃搭理上久年,她不想去听周围的议论,抬手按着依旧泛疼的掌心。
      久年收起折扇,反问道:“是人都有两面性,遑论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是没见过满主本人,他能犯下如此大错,必然也是因为早年经历。不过,水埃,既然你已看到老师父记载满主故事的书,为何还要来问我的看法?”
      水埃沉沉敛目:“我是看不懂你,你都知道真相了,还能如此冷静,与往常行为举止无二样。”
      面前的人,衣衫单薄,言笑间总带着丝丝凉意浸入旁人心底,他故意以手支颔,好笑着解释:“你还是放心不下我?怕我将话说出来?所以才来试探我?放心,我天生性子就如此。从小老师父就告予我,书中的故事再精彩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莫要陷入其中任何一个。对我而言,除去老师父,其他人的,都是故事而已。”
      “其他人?那可都是你的血亲,他们都是被满主所杀,你当真能忍下怨气,不杀满主,来帮我?”水埃始终无法理解久年的想法。
      久年点点头:“我从未见过我的兄长和爹娘,他们在我襁褓之时就已死去,是老师父一手将我养大,我的亲人只有老师父一人。”
      “还真是没心没肺,无怪你能活得这般轻松,你是一个完美的说书人。纵使知道皇城太史令扭曲事实真相,纵使知道害死你兄长和爹娘的就是满主,你也可以无动于衷。”在久年的眼中,谁都是过客,他把自己的心封在厚厚的尘埃之下,谁都无法看清。
      “是,纵使我都知道。”久年郑重其事看着水埃:“我不知道该爱谁,也不知道该恨谁,唯一将我抚养成人的老师父已经死去,世上万千繁华从此再与我无干。”
      他的眸子,清漪涟涟,碎银浮光,像极了阳光照耀下的池子,只是那光亮是碎的。
      水埃避过久年的目光,恰巧看到清河从内府走来,带着股淡淡的龙涎香,蒙着层薄薄的水雾,他踏到说书的戏台上,拂袖落座。
      “清先生。”众人恭敬作揖。
      “都免礼罢。”清河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落座,他淡绿色的眸子环顾四周,思索片刻后,音嗓变得严苛:“在座的各位,都是清河茶楼的心腹,你们服饰于我也并非一两日之事,可关于我的目的,并无多少人知晓。”
      此话一出,众人低声议论,他们大多敬佩清河或许感恩于他,而关乎到清河的目的,确实真无人提及过。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起身,对清河作揖以示尊重,后道:“清先生有恩于我,此番事起,无论先生目的是何,在下都愿意助先生一臂之力。”
      “是啊,我们对清先生的衷心可见一斑,我们更是相信清先生的人品。”另一个人符合道。
      清河面色微凝,众人也停止议论,将目光聚集到清河身上,他沉了口气:“此次事起,我是要颠覆皇朝政权,若是失败,必然会是诛九族之罪。我并非善人,利用你们这么久,仅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借机达到目的。”
      “这……”已有一人开始动摇,毕竟即将做的是诛九族之罪。
      清河继续道:“现下我给你们时间考虑,是去是留。一炷香时间,之后再无退路。”语罢,他捋起广袖,露出煞白的胳膊,缓缓点上一炷香。
      白色的烟起渐渐腾空升起,似乎在预示着时间的消逝,各种可能的血腥场面在众人脑海中浮现,有那么几个才来茶楼没多久之人,终于起身作揖致歉后离去。
      坐在二楼之上的久年望着楼下犹豫不决的人,用手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折扇,看样子是在计数。
      “你是在计算离开人数?”水埃随便问了句。
      久年唇角勾起笑容:“不,是留下的人数。”久年心里清楚,清河最后不会留下几个人,毕竟五十个或者十个人,对于皇城上千上万禁军来说,都是卑微蝼蚁。
      离开的人愈多,就能减少牺牲者人数。
      不出久年所料的是,清河开始分析如何冒险,离开的人也愈来愈多。当然,大部分离开的人,是清河帮忙他们分析家中情况,左右说服他们离开了茶楼。
      亮着的香火燃尽最后一点星屑,啪嗒一声化灰。清河的冷冷眸子从它处转移,看着空落落的前方,启唇道:“果真不出我所料,留下之人都是和白钦三十年之事有关,庆幸你们还活着,没有被心蛊夺走记忆。”
      清河茶楼的管事便是其中之一,他心中感慨万千:“清先生当年反抗攻入皇城,我也是在场的。后来满主出面制止,派了近千人泼洒心蛊,企图控制蛊人,好在我发现的早,活了下来。”
      另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眉头紧蹙,狠狠道:“当年我的爹爹在宫中当差,便是死于这场灾难。一切都是满主引起,如今也该是他血债血偿的时候。”
      清河心底稍稍感到慰藉,三十多年过去了,即便太史令和满主连手将历史改变,还会有记得此事的人,并且此刻就在他的清河茶楼。他多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如今满主在皇城的势力被清除得差不多,他想扶持的皇后和太子也已保不住,只要满主再一死,他之后的任何目的都不会再有任何人帮他达成。
      清河缓缓道:“当年白钦帝将外藩国几近全灭,满主身为小王子却忍辱负重混入中原的皇城当太监,他想帮白钦帝建立蛊人军队是假,想要借机掌权朝政,复立外藩国是真。当年满主是如何将权利揽入自己手中,如今清河就用相同的方法将其夺回。太子之位不能落入白寅之手中,满主更是不能留。”

      果真……
      水埃垂眸望着下方的清河,心底的担心被证实,就连身子都微微一颤。久年用折扇压住她的手腕,亦将目光投向清河,叹气道:“清河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果真以为满主想扶持的是皇后之子。”
      “那便将错就错罢,兴许如此才能保他一命。”水埃恢复端坐,情绪也跟着沉下来。
      事议毕后,茶楼的管事给清河和久年倒上一杯茶,他没有离去的意思,坐到了长凳上感叹起来:“白钦帝在位期间独断专治、暴若桀纣。他欲将外藩收为皇土,勒令我爹爹被不再接受外藩国的上贡,还将爹爹和我一同关入地牢……”
      管事没能把话说完,抹着把泪兀自感伤。
      “你的爹爹惨死,白钦帝攻打外藩,才会有满主混入皇城,才会有我们这些蛊人的出现。”清河淡淡附和,久年看着他,一袭白衣,风光霁月,只是眉间总有化不开的凛冽,浅浅覆在他的眼里。打从久年第一眼看到他,就看到了。
      久年道:“白钦帝根本没把外藩国放在眼里,不接受上贡的次年便发兵攻打,他想将外藩国归并,对外竟说是外藩国没有按时上贡。那一次战乱,满国血流成河,战后还爆发瘟疫,几近国灭。”
      “可外藩国的两个小王子活了下来。”清河接着道:“满集和满主,他们两个人逃到京城。满集带着幼弟四处乞讨,后来皇城在民间招太监,满主入了宫。满主懂得炼制各种丹药很快被白钦帝重视,他花去七年时间成为白钦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最为可怖之事莫过于亲信一个仇人,白钦帝过分自负,他暗中派人协助满主提炼蛊毒,满主需要九岁的孩子用他们的身子来种蛊毒,白钦帝便派人四处抓来。
      清河言至此时走到窗边支起大半个窗子,定定看着外头的天色,黢黑的夜幕之上流动着灰色的薄云,看似很浅的颜色竟一点点将月色完全遮住,传来一声悄无声息的叹息:“那时候我九岁,恰巧被关在地牢,白钦帝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爹娘,硬生生将我推入万绝谷底。”
      风吹入茶楼,管事将泪抹干净:“白钦帝也不知中了那太监什么毒,将一个又一个忠臣废的废、杀的杀。爹爹三代忠良,最终被扣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含恨而终,我冒着大雨跑去问白钦帝讨说法,结果被关入地牢,若不是后来清先生相救,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白钦帝不是中毒,当年满主用什么样的法子陷害忠臣换成听命于他的恶臣,我如今就用什么样的法子将那些恶臣赶出皇城,原本该属于你们的东西,已经归还给你们。”
      如今的皇城,权力四分五裂,白景懿变成和白钦帝一样的傀儡皇帝,满主又能用什么同他斗。
      “只要满主一日留在宫中,换再多个皇帝也没有用。”久年落下这一句,拍下手中茶杯,径直往内府走去。
      管事对久年突然的举动不解:“不是谈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清河但笑不语,半阖了窗子,他的衣袂扬起复而无声落下,像是飞倦的鸟,休憩下来积蓄再次振翅的力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