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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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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屋内的人皆震惊,慌忙跪地不起。
“都起来罢。”白景懿拂袖抖去身上雨水,坐到一旁软榻上。
魏言赶紧命挽君取来干布巾和干外衣,庆幸只是细雨,忙活片刻后白景懿搓了搓干透的手,环顾屋子:“朕有些日子没来了,屋内还是老样子,侑凝留下的东西你一样都没改动。”
“臣妾同皇上一样,不想抹去凝娘娘最后一点活过的痕迹。”自从白景懿让她入住歆安宫那日起,魏言就意识到她在他心中,永远只是侑凝的替代品。纵使有万般宠爱,都是白景懿在弥补对侑凝犯下的错,她什么都不是。然而魏言也不恨侑凝,毕竟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侑凝在世时对她也是极好的。
玄凌立在一旁无所适从,白景懿随后瞥眼他道:“方才听你说,一切都是清河所为,朕倒是好奇,他一介布衣,为何要为此?”
“关于动机,臣确实不知。但是皇上可以仔细想想,从蔡尚书出事至今皇后娘娘自缢,事情的起因都在哪儿?又是谁在最后推波助澜?”玄凌并不想把清河是蛊人之事说出来,这个秘密不能从他口中说出,他担不起如此重责,亦想着,如若不说出来,便可以算是他自己一人在同清河斗。
“颜贵妃,你来说说。”白景懿将矛头指向魏言。
魏言慌忙停下手中动作,跪到白景懿面前,按照先前攸宁交代的话答道:“回皇上,臣妾自小在宫中长大,对清河茶楼的所知也仅仅是来自宁王。清河茶楼的清先生对宁王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宁王所做,均是为了报恩,对于他们的目的,真的是一无所知。”
白景懿也料到魏言会如此回答,长舒口气:“我也是算看着你长大,你和侑凝的性子像极了,如此一个敢爱敢恨之人,做不来阴毒之事。”而关于攸宁,白景懿觉得亏欠他太多,宁愿选择相信他是为清河利用,便转了话题:“太子生辰宴上的那封信,你可知里面写了什么?”
“臣妾不知,是清先生托我将信送到皇后娘娘手中,我实难拒绝。”魏言将由攸宁转交这件事吞下去,依照攸宁所说,他们现在所需做的便是尽快与清河茶楼脱离关系。
清河把该达到的目的都达到了,剩下的事情不会再让他们扛着。
白景懿道:“天师,你也看到了,颜贵妃和宁王与清河茶楼的阴谋干系不大,顶多是为人利用。朕从今日会对他们严加看管,而关于清河茶楼的来历,朕会命大理寺彻查。”
玄凌眼看是得不出个接过,牢中毒发身亡的小宫女,白景懿也没有提到,想必是还不打算伸张此时,他只得作罢:“皇上英明,天师就先行告退了,不打扰皇上和颜贵妃。”
玄凌素来有点自说自话,白景懿没有动气,准许他离去。白景懿在魏言宫中待了一盏茶功夫,还是决意离去。
月明星稀。
夜风清冷拂过盛夏余温的青石板,魏言看着白景懿那盏宫灯远远望去,火焰竟像是凉的。回头,便看见自己的身影隐匿在梧桐下,仿若从夜里滋生的妖孽。
挽君有些伤心:“皇上还是不肯留宿。”
“挽君,扶我回房罢。”魏言淡淡开口,白景懿不可能得到她,她也早已记不清年月,更忘了常人该有的喜怒。
而那远去的白景懿,更似乎陷入思索,不自觉间道出了声:“清河……他究竟是谁。”
风压枝头,窸窸窣窣像是不住低哭,白景懿正心烦意乱,这微末的声音甚是分明。他几步不堪脑中混沌,止住了步子立在原处扶着额头。
湍公公慌忙上前:“皇上近日里操劳过度,奴才吩咐膳房准备了颐神汤,待回养心殿喝上一碗再就寝。”
“这么多年了,还属你最细心谨慎。朕近日里是在想,当初先帝立长兄为太子兴许是正确之举,白景慕虽然生性残暴,也不失为有用的品性。理国需要的不是仁慈之心,朕的性子终究是不太适合。”
近几年一个连着一个的变故,已让朝中原有的稳固关系变得四分五裂,一步步任人宰割至此地步,他才如梦方醒:“朕要传诏清河,亲自同他谈谈。不过在此之前,朕必须先弄清一事……”
白景懿对视上湍公公,湍公公将耳朵凑近,白景懿轻轻道:“朕必须知道当年先帝为何立兄长为太子。”
“这……两者没有关系啊。当年白景慕用尽手段,先帝是遭受蒙蔽才立他为太子。”湍公公不解。
“并非是此,先帝立太子之时,已经怀疑白景慕的品性,此中肯定还存在变故。只有查出更多白景慕之事,才能推测清河的动机,朕是在怀疑清河的身份,他或许是白景慕旧故,朕实在想不出,除去兄长旧故,还能有谁如此针对朕。”
倘若清河真是聪明到可怖的程度,清河想杀死他根本不是难事,为何要兜转如此大一个圈子,那感觉就像是在一点点折磨他,看着他失去所有跌落皇椅。
“皇上顾疑太多,依奴才看那个清河无非就是个自大的白衣,抓入宫中审问几日就能收服。”能将清河身份与白景慕旧故扯上干系,白景懿也算是想了不少,湍公公在心底觉得好笑,到了面上依旧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白景懿笑道:“奴才就是奴才,除去封书,还有许多相关书籍放在新书库,朕明日亲自去查。”
语罢,白景懿一挥袖而走,湍公公不敢多语,弯着腰紧着跟过去,埋头余光间依旧盯着面前金光灿灿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朝中乱作一团,心急的可不仅仅是白景懿一人。
***
该来的总是会来,就好比这入夏的天,虽然片刻前细雨停歇,谁又会料到一场暴雨将至。
湍公公手中捧着残余浓汤的碗退到养心殿外,抬眼望着乌漆漆的天空,长叹一口气后将碗转交给另一个小太监,自己候在养心殿外,一候便是一整晚。
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几次早朝后,白景懿果真去往书库,不过他没容许任何一个人跟进来,独自一人一册册展开书籍查阅,九岁时的一场高烧让他记忆全失,还落下头痛的病根,需常常服用颐神汤调养。也是由于这场怪病,让他性子变了不少,做事变得瞻前顾后,总觉得生命中缺失了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而那一部分,正关乎到白景慕被立为太子。
他的手快速翻阅史书,目光最终落到白钦三十年,正是他九岁那一年。
白钦三十年,南方的外藩国因收不到中原资助,又遭遇接连两年的洪涝导致颗粒无收,外藩国爆发瘟疫死伤无数,外藩国走投无路之下对中原发起攻击。被逼到绝境的外藩兵士像是拼尽最后最后一口力般,直接攻入皇城。
那一场战乱中御林军皆染上外藩兵士带来的突发病,失去军队抵抗后,皇城中宫女太监死伤无数,甚至连白钦帝都险些丧命,在千钧一发之际是白景慕挡下射向白钦帝的长箭。
后来援军赶到才将外藩兵士制伏,史书上记载这一事件的结果是,三皇子白景慕被立为太子,五皇子白景懿身中突发疾病,整整花去一月才醒来,醒来后记忆全失。
看似合乎情理的解释,白景懿抚摸着太史令写下的故事,眉头紧锁。比丘之国再加瘟疫重伤,究竟要如何拼死一搏才能冲入重重把手的皇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史书被篡改过!
白景懿猛地掷下书卷,憋着口气来回踱步,片刻又觉得不妥将书卷捡起重新翻看,就算太史令故意更改事实真相,只要他翻看得足够仔细,一年年查看,定能发现纰缪。
倘若他九岁这一年真的发生足矣让太史令更改真相的变故,那必然和封书有关,和清河有关。所有对这件事有印象的人都像失了忆,唯独对此事有印象的湍公公却闭口不谈。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事?
闷沉的一整日的天,‘喀嚓’一道雷劈下,炸开了天河,雨顿时如漂泊一样从上空灌下。
噼啪噼啪,铜钱大的雨点毫无章法地打在木栏上,白景懿无意瞥眼窗外,雷电的光亮将湍公公的身影拉得很长,分明是在书房外,黑影却在早已入侵屋内。他看着那个扭曲的影子,那样又如停滞了世间万物的凝视里,只觉得似乎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如鼓震耳。
他怎么就从来没想到过去查一查身边湍公公的身世,太史令只会改史书,那些众多记载着太监和宫女身份的花名册,没人会在意。
会有纰缪,一定会有!
白景懿的脑中突地一片空白,翻转身子去查找内务府的花名册……
思绪万千,心跳猛增。白景懿走到内务府放置花名册的书架前亮起壁灯,脚步无知觉停下来,抬头看着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书籍,苦笑一声:“朕的宫中竟然有如此多人,朕怎么还觉得宫中空荡荡的。”
他细细抚过一册又一册,似乎解开封尘的过往,能看到身边人渐渐长大改变的模样,一喜一怒浮现眼前。
忽而画面停滞,手指落在空着的书架上,偏偏就缺了一卷白钦十年的花名册,那么多整齐排列的卷轴,怎可能缺一个。如若他没有记错,他曾听湍公公提过,湍公公是在白钦十年入宫当的太监。
原来日日陪在身侧的人,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一个。他该如何查到湍公公的身份,如何让他说出白钦三十年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景懿望着窗外身影,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