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孤旅又见君》徐寒十

6、第六章

　　难禁
　　站在面前的这人五官精致，容貌英俊，穿戴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还有那个仿佛洞知一切的笑容。
　　这些都标志着，瑞亲王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这里。他用一种似笑非小的表情打量着苏颜夏。
　　苏颜夏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这样看我做什么？”
　　李恪啧啧称奇：“早听说苏老庄主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庄主也真是的，小王与他相交多年，他竟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藏得这般好，今日才得以相见。”
　　苏颜夏听得毛骨悚然：“那你就错了，我们庄中一枝花可是我师姐当今左相的女儿，我站在她旁边就跟小草似的。”苏颜夏毫不给面子的反驳道。
　　“小姐谦虚了，相府千金小王也曾见过，虽说貌美，却也没有你说得这般。依我看，苏小姐现在只是年纪还小，就像一朵名花还未绽放，再过些时日等到花开之时，便是你倾倒天下之日。”
　　滚你丫的倾倒天下！苏颜夏在心里骂道。
　　“只是今日我看着小姐，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李恪忽然扬长了语调，见对方丝毫没有接话的样子，又道，“一个不懂规矩的小乞丐，还破坏了一场关乎国运的盛宴！后来小王派了手下教育了他一顿。小乞丐如此劣性，本王总要让他懂点规矩是不是？”
　　苏颜夏狠狠地瞪他，对！你何止是教育，根本是想要了我的命！
　　“王爷说笑了，我是个女的，那小乞丐应该是个男的，怎么可以说我跟他相似？难道王爷是想说我貌若无盐吗？还有，我跟王爷素未相识，劳烦您老人家不要说得我们好像很熟似的！”
　　“如果是素未相识，你怎么又会知道我的身份呢？”
　　“……我猜的！”
　　李恪笑道：“那看来，小姐不止有貌，就连聪慧也是少有啊。”
　　苏颜夏心里气急： “我还有事，就先告退，王爷随意！”
　　说完，一甩手准备走人，忽然一个力量袭向腰间，她还没辨清方向，就被那股力量抛上了天空，最后化成一道弧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如此起落之后，苏颜夏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极不安分地跳动，狂乱得很。感受到围在腰间的手，脸上忽而一阵燥热，简直快燃起了一把火。
　　“这样近前观看，发现小姐真是一块璞玉，不论是色泽还是样貌都诱人得很，让本王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苏颜夏这才清醒过来自己处于什么情形，顿时恼怒起来：“王爷请自重！”
　　当下的苏颜夏整个人都被他的怀抱包围。他们是如此贴近，近到苏颜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这番模样若是让第三个人瞧见，铁定没有安生日子过了。她急得努力挣脱对方的牵制。
　　“为什么苏小姐如此不待见本王？难道本王的竟这般可憎？”
　　苏颜夏早已在心里点了不下一万次的头。
　　“可是怎么办呢，本王今日见到苏小姐，是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啊。”话音未落，便低下头，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苏颜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再由红转黑，气得口不择言，连平日里忘却的脏话都冒了出来：“丫的你个死不要脸的臭登徒子！你敢再碰我一下试试？”
　　“我碰又如何？”
　　“我就……我就……”苏颜夏一时词穷，“我就叫人了！”
　　李恪笑得无比暧昧：“我倒是挺乐意听你叫人的，你说，如果真有人过来看见我们这样的话，庄主应该不介意多一桩喜事吧。”
　　苏颜夏那叫一个气啊，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就去了。
　　“你个流氓！王八蛋！死人！……”苏颜夏只恨自己混在街上时没学什么骂人的本事，不然准能把他骂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恪也许是觉得笑够了，这才放了她。
　　重获自由的苏颜夏还没等站稳，就抬脚狠狠地踩了对方一脚，继而飞速撤离，整个动作连贯而顺利。
　　李恪皱起眉头，望着她头也不回的一副逃跑的模样，嘴角是玩味的笑容。
　　小南瓜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忽然就感到一阵强大的风刮到自己身边，她嘟囔了一句：“谁呀，也不把门关关好……”
　　苏颜夏被气个半死，只恨自己平时里让她放肆惯了，没好气地道：“你家主子都快被鬼吃掉了，你还有心情睡觉！”
　　小南瓜一听，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鬼？鬼在哪里？看我把它降服！”
　　苏颜夏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还等你来收啊？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死几回了，幸好你主子我机灵！对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庄里忽然多了那么多外人？”
　　“啊我想起来了！今天庄主宴请天下，叫我把你盛装打扮赴宴！”
　　苏颜夏气不打一处来：“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啊！不能再敲我了，越敲越笨的……”
　　“多少人来？”
　　“应该有很多吧，请帖发往武林各个门派，还有……王亲贵族！”
　　“包括瑞亲王？”
　　“是的，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听说瑞亲王长相英俊，年少有为，特别是近两年，做了不少值得举国庆祝的大事呢。要是能够见他一面，那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怨了！”
　　“怨你个头！没冤死在他手上就阿弥陀佛吧！这样看来，今天晚上我还是不去了。”
　　“什么？”小南瓜惊叫，“为什么不去！”
　　“为了活得长命。”
　　“不行！老爷交代小姐你今天必须出席，而且，如果小姐你不去，我就不能去，我不去就看不到瑞亲王了！”
　　苏颜夏怔怔地看着小南瓜双手叉腰，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骇人气势，愕然道：“好好好，我去……”
　　可是之后的苏颜夏又马上后悔了……这哪是人能承受的事！只见小南瓜奔跑疾走，左右开弓，双手就像两把无影刀不停地在苏颜夏脸上施展绝活，伴着苏颜夏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你这是什么东西往我脸上抹？这玩意也太来路不明了吧？为什么会这么红？你是想让我上台唱戏吗？你能不能温柔点？！”
　　几番蹂躏后，苏颜夏瞧着镜子里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感叹道：“还是小南瓜你的手巧……”
　　镜子里忽然出现了苏盛那张坚毅的脸。她回过头甜甜地叫道：“爹。”
　　苏盛摸着她的额发长叹一口气：“平日见你淘气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怎么今日一瞧，倒真像个待嫁闺阁的闺女了。”
　　苏颜夏“噗嗤”笑出声来：“爹你真爱取笑女儿。”
　　“当年你娘嫁给我的时候，也就这个光景……”
　　看着那双写满思念、悲伤的眼睛，苏颜夏也不禁心酸起来：“爹，你又想起娘了？”
　　她其实早已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但是她能清晰地记得每一次父亲回忆起亡妻时那副孤独的，仿佛世界都不再值得留恋的眼神。
　　当年，他无法挽留自己心爱妻子的生命。这俨然已成了一把刀子，剜割着他的心脏，日日痛不欲生。唯有将所有的心血倾注在年幼的女儿身上。
　　看着她一日日平安快乐地长大，仿佛妻子的灵魂又活了过来，那些逝去的年岁才终于获得了意义。
　　他宠她宠得无法无天。他任她疯任她癫任她闹，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快乐。
　　“如今看着你，倒显得我真的老了。”
　　“哪有，爹看起来还跟小伙子一样！”她嗔道。
　　“爹老了，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宠你爱你保护你，但这样的日子终究是会到头的。”
　　她心里忽然一动，不知不觉地开口道：“爹，我可以用我所有的心愿来换这一个愿望，你能答应吗？”
　　“你说。”
　　“能不能别让云师兄娶师姐。”
　　原本爱抚的手渐渐收回，苏盛皱眉道：“事情分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为何还如此执着？”
　　“怎么会不可能呢？”她拉着苏盛的袖子道：“只要爹你一句话，我相信没人敢违抗师命的！”
　　“不，这场婚宴一定要办，而且要的办得越隆重越好！因为他娶的是左相的女儿。”
　　“左相的女儿又如何，难道我们天下第一庄还需要依附那些所谓的权贵吗？”
　　“你以为天下第一庄还如从前吗？你知道整个武林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想我们早点死吗！别说薛丹秋倾国倾城，就算她貌若无盐，丑陋不堪，我也会竭尽所能地安排这场婚事。只要她是左相的女儿！”
　　苏颜夏的心开始隐隐作痛：“那云师兄呢，你把他当什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总要有几个人牺牲小我……”
　　“我一直都不知道，原来爹你这么狠心！”
　　“我要收回刚才的话，你依旧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只想嫁给他！”
　　“他怎么配得上你？你是我苏盛的女儿，将来的夫婿必是人中龙凤！”
　　……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那扇薄薄的门背后，有个人收回了想要开门的手，一直站在门外，听他们在里面争吵得不可开交。
　　风吹起他的青衫，勾勒出一首哀歌，荡去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