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浮生烬》公子少尘

5、因果

　　【伍】因果

　　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一直到很久以后，她再不是现在这个她的时候，她依然喜欢笑着问自己同一个问题：如果那一次，师父没有在烈火中将她救下；如果那一次，她没有央着师父陪她过那个连她自己都几乎忘记了的生辰；如果那一次，她没有贪杯醉酒说出那一句应该被视为禁忌的话。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她会不会永远是他唯一的徒儿？他会不会永远那样宠着她？没有爱，没有恨，没有争斗，没有仇怨，没有对不起，没有不得不……

　　但是，不管她问了自己多少次，从始至终也根本没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因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那么多如果的，由不得谁回头，更由不得谁认错。

　　寰宸殿的桃花与人间不同，没有人在这里见过不开花的桃树，它们从来都是一年四季开着的，风吹过的时候，花瓣一片一片的随风飘散，像不会融化的雪，只不过，颜色是绯红。

　　得知师父答应了回来陪她过生辰的时候，她正斜斜地倚在一棵桃树下品茶，还不时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角度刚刚好，喝茶的时候不仅不会呛到，还能看到树上飘飞下来的桃花。她最是喜欢青衣煮的桃花茶的，没有那般苦涩，还会带着一股悠悠的桃花冷香。

　　听到青衣一脸笑容的告诉她，师父马上便会回来，她像个小孩子似的一股脑从地上跳了起来，甚至忘记了手中还拿着尚未饮尽的茶盏，澄清的茶水四溅开来，在她雪白的裙摆上留下了星星点点却格外明显的茶渍。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却仍然小心翼翼的问着面前的青衣。

　　“那个……青衣姐……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我，我，我还得收拾收拾！还得换身衣裳！还有……”

　　看见面前的女子带着些呆傻的孩子气，青衣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面从她手中接过已然空了的茶盏，一面笑着开口道：“一会才回来，快去换衣裳吧。”

　　她一面点着头，一面急急地向自己的房间跑去，甚至忘记了要跟青衣打一个招呼，活脱脱像一个开心的孩子。

　　等她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师傅坐在她先前依着的那棵桃树下，似乎在等她。一身白衣泛着清冷的温度，却偏偏让她有一种想要抱上去的冲动。她跑上前去，刚想说些什么，却正巧看到摆在师父面前的酒坛，隐隐泛着暗紫色的酒坛，一瞬间勾起了她全部好奇心。

　　“师父，这是什么酒？”她一手按着石桌，一面半仰着脖子带着几分央求的问着坐在对面一袭白衣的师父。

　　看着她的动作，他暗自好笑的摇了摇头，看着那张带着三分俏皮的小脸，轻声答道：“桃花酿。”语气中，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柔和。

　　她双眼亮了亮，桃花酿啊……她活了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沾过一滴酒呢。“师父师父！徒儿可以喝么？不多喝！就两杯！”看着师父眼中闪过的明显的犹豫，她忙又强调道“师父，徒儿今天可是生辰呢……”

　　生辰……他晃了晃神，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看着面前丫头的一脸期盼，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句再寻常不过的“贪杯误事”。于是只得略带着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见师父点了头，便有些急切的伸手拍开了酒坛，深深的嗅了嗅坛中混合着酒的醇香和冷冷的桃香，忍不住将酒倒进盏中轻轻地抿了抿。嗯……没有辛辣的感觉，有些微甜，冰凉的酒液在腹中升腾起一股暖意，让她舒服的叹了一声。

　　不到片刻，盏中的酒液就被她喝了个干净，她像是早忘了刚刚只喝两杯的保证，一杯接着一杯喝的痛快。一旁的他皱着眉几次想挡下，但最后还是没能伸出手，今天是她生辰，生辰……纵容一下，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师父……师父……徒儿喜欢你……”她醉的迷迷蒙蒙，口中的话却没有丝毫的含混，一面说着，一面踉跄着步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一双浸了酒液的薄唇带着桃花和酒混在一起的香气印上他的。轻轻巧巧，却让他怔在了原地。

　　那之后的一切，她都记不清晰了。只有一双从清冷变得错愕，最后变得满溢着爱意的眸子，那样深刻的留在了她浑浑噩噩的记忆之中。她从没想过两个人之间的亲吻爱抚也有一天可以变得如此顺理成章，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她爱着他，而刚巧他也喜欢着她，这就足够了。其他的，好像当真没什么打紧。

　　于是，红绡软帐，一夜贪欢。

　　醒来时她呆怔了许久，紧紧盯着雪白的纱帐，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当真是醒着的，是否当真没有活在梦中。

　　直到师父掀起床帐，重新坐回他身边，她才猛然的红了脸，目光低低的垂着，不敢多看那张清冷的容颜一眼。正在忐忑不安时，她却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犹如碎雪般的声线轻轻的问她“丫头，后悔吗？”

　　她愣了愣，随后抬起眼眸看向身边的师父：依旧是一身不惹千尘的白衣，身上的气息依旧清冷如斯，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温柔和宠溺。

　　轻轻摇着头，她试探的伸出手抓住他放在膝上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许些冰凉，并没像她想象的那样躲开，而是安安静静的任她抓着。

　　“不后悔。”她坚定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眸。

　　“永远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