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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劫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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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劫动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
那日之后,她常常莫名的想起与师父初见时的场景,妖异热烈却令人绝望的血红交织着清寒透骨的雪白,只是想着,便让她心头微悸,仿佛有什么正在渐渐的自她心底滋生,而她,竟不自知。
她是有些恐慌的,面对着慢慢生长着的未知,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和欣喜。仿佛仇恨不再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会在无事时望着天空发呆,然后,就那样想起师父的模样,想起师父无意间流露出的温和,想起师父指尖冰冷的温度,想起师父俯视微尘的漠然,然后……自顾自痴痴地笑起来,一笑,便是半晌无话。她重新拾起了自来到寰宸殿起便搁置了的画技,尝试描摹起记忆中师父的每个动作,自眼角至眉梢,每一个细节都细细的用心勾勒,但却总觉不尽人意,于是便又一次次的毁掉,致使最后,除了沾染了满袖的墨香,什么都没能留下。
怔怔的看了不远处抚琴的师父良久,她才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匆匆垂下眉眼,清美的脸颊上浮起一丝浅浅的晕红。
耳边回荡着的琴声古朴清澈,延绵不绝,但她分明可以听出弦音中傲骨,清寒,还有那看遍炎凉的倦意和淡然。她忽然想起在她还小的时候听谁说过的一段话:“琴者,六艺之首也。抚琴即为抚心,心静者琴音悠远,心燥者琴音浮华。弦随心动,心显于乐。”
心显于乐……师父琴声里藏着的东西……究竟还有些什么呢?
不敢再抬头去看阖目坐着的师父,只能将满目的好奇与探寻投向面前摆着宣纸与经传的书案之上。看着满纸规整的小篆,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躁意。小心翼翼的掀起最上面一张抄经抄的满满的宣纸,偷眼看向被压在下面的一张,那是一幅未着色的画,仅由单一的墨色勾勒着所有曲线,隐约可见一张清雅俊秀的面容,虽未画成但依旧可看出画中人清清冷冷,淡然出尘的气息,那人半阖着一双眸子,双手虚虚的浮在置于膝上的弦琴之上,面上七分漠然,两分倦怠,还有一分明明最是浅淡但却又格外显眼的温柔。明明不该出现在同一个表情上的气息却被她用手中的小豪勾勒的和美异常。
那是她到现在为止最令自己满意的一幅画,画中的师父正坐在树下弹琴。她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师父面前勾勒他的模样的,所以只是在每次师父要她抄写经书之时偷偷地看着抚琴的师父勾上几笔,日子久了,也终于勾出了所有的轮廓。一面看着掌心下的画,她一面无意识的勾起了唇角。淡粉的唇线上翘起优美的弧度,连带着眉眼也浅浅的眯了起来,显露出几分自满的得意。
“经,可抄完了?”
她自顾自的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坐在树下抚琴的那人早已收了掌中的琴,此时正站在她面前。直到耳轮中传来她熟悉异常的清冷声线,才恍然发觉似的一下站起身来,略有些无措的急急掩上被她掀开观瞧的画,覆上早已抄好的经卷。
“抄!抄完了!”她有些狼狈的垂下头脸颊上重新浮现起红晕,丝毫不知因为这一垂首,她错过了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的带着笑意的师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冰冷了数万年的他此时看着面前这个徒儿手足无措有些慌乱动作时,却分明是笑了的,躲在一旁的青衣分明看的清晰,只可惜她却无缘消受。
独自坐在窗前对着师父的画像发呆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那种含羞带怯的感觉似乎是被叫做喜欢。
可是……可是……
不能说……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这样说着,语气严肃而可怕。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既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