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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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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听我说,把门打开吧。】
Line·A
弗朗西斯与亚瑟两个人很小就认识,两家是邻居,关系也还好——当然这得看怎么定义好与坏。他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彼此分离,就算是忽远忽近,也不会断了联系。
所以他可以说是眼看着亚瑟一脚踏进娱乐圈然后慢慢成长变化的。比如演技由青涩稚嫩到信手拈来;比如开始既绅士又险恶地四处留情;比如越来越圆滑世故;比如,招惹上阿尔弗雷德。
你不该碰他的。有一次在酒吧喝酒他这么跟亚瑟说。
我当时只是没忍住。亚瑟撇撇嘴,声音有些委屈。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可爱地像个邻家大男孩儿,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想懂,你是没瞧见他那模样……换做是你,你一定会像我一样把所有东西都教给他的。
包括做(/)爱?
亚瑟抬手把喝了一半的Tequila卡在弗朗西斯的金色长发上。
关你什么事啊。
被泼了酒的男人无谓地耸肩。我不问就是了。
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发丝。你也不算一个好导师啊,至少有一样你没教会他。
什么?
恋爱。这是那个俄/国佬教的。
亚瑟用一个轻蔑的气音回应他。他无师自通好么,还要别人教?
弗朗西斯探究地看着亚瑟眼里隐藏的失落。
他大概知道亚瑟在想些什么。
阿尔弗雷德原来是一个小娱乐公司老板的儿子,因为旗下艺人也还有些实力,在圈里多多少少能说上话。那天晚上有一位慈善晚会,来了很多人,弗朗西斯正把自己关起来写剧本就没去,第二天他才知道亚瑟在晚会上看中一个人,而且感情迅速地升温。
那个人当然就是阿尔弗雷德了。亚瑟那时候风头正劲,他没有经纪公司,于是十分捧场地接了很多阿尔弗雷德家的戏。戏的质量还挺不错,互相抬着,二者在业内的名气都逐渐累积。
但亚瑟从来不是安分的人,他不愿意在一个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而在他逐渐淡漠的同时他发现对方的重心也在倾斜。那个倾斜对象令他惊异。
伊万·布拉金斯基,一位天赋极佳可惜运气不太好的斯/拉/夫裔演员。来自寒苦之地却有着和软的微笑,这让其充满了矛盾感。
从他见伊万第一眼,亚瑟就对这个人不感冒。面上看着笑眯眯地,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坏心思呢,他腹诽着。
后来发生的事验证了他的猜测。阿尔弗雷德跟他分手了,并且一扫之前的莽撞习气转而谨严细致起来,不仅独立出去创办了N/A/T/O娱乐且做大做强又回头收购了自家老爸的小公司,还在亚瑟落魄的时候拉了他一把,重新把他捧了回去。
亚瑟自觉问心无愧,他把自己会的全教给阿尔弗雷德了。可惜有的东西他也不会,只能放手,让那个东斯拉夫人代替他。
伊万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告诫阿尔弗雷德。后者毫不在意地笑笑,我知道啊。
阿尔弗雷德跟伊万好了很久。伊万原来是C/C/C/P的,认识阿尔弗雷德后跳槽去了W/T/O并为此付出了巨额违约金,他们的关系远比外界想象的要简单。人人都知道无论C/C/C/P还是W/T/O都与N/A/T/O不睦,自然不会看好他们俩,阿尔弗雷德确实也抓到过不少次伊万的经纪人与N/A/T/O董事局内部人员的交易,但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伊万。
只要你别让我抓现行,我就无条件地相信你。阿尔弗雷德如是说。
这样的感情,亚瑟没有从阿尔弗雷德那里得到过。他们更像是老师与学生,即使嬉笑玩闹也从不逾距,一步之遥。
他还是,有一点点的不甘心。一点点而已。
这种不甘心在沉默中发酵又隐藏,亚瑟清楚地明白他只是遗憾,没有羡慕。
因为笑眯眯的伊万亮出了他柔软皮毛下锋利的爪牙,狠狠地给了阿尔弗雷德一下。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艺人,演戏只是个消遣,他更热衷于在背后操纵整个W/T/O,与阿尔弗雷德争夺消费市场。
他先是指派狗仔费尽心思挖了N/A/T/O当红艺人的绯闻,散播后推波助澜,全面制造负面新闻,给后者的公关部门找麻烦;紧接着打点了关系扣住了N/A/T/O集团的资金链,还收买利用了董事局内部成员,刻意营造恐惧心理。
这还没完,伊万最踩阿尔弗雷德底线的行为是他早就暗中进行的一步,收购N/A/T/O的散股,聚少成多,逼近百分之五十。
整个N/A/T/O由阿尔弗雷德一手创办,集团大厦的一砖一瓦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伊万的做为让他愤怒且不安。
但他没有冲动。阿尔弗雷德冷静地给伊万通了电话——自两者争斗始起他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亲爱的,别这样了吧。你闹你的,到N/A/T/O的经营控制权为止好么?
阿尔弗,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啊。
这边的阿尔弗雷德脸色一变。看来你要做到底了?
所以我说你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阿尔弗雷德啪一声挂上电话。
他们谈崩了。
之后的N/A/T/O开始全线反击。阿尔弗雷德的实力比表面上强的多,反击成果斐然。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波/罗/的/海海边,当时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当初接近我就是你刻意为之吧?
伊万的笑藏在他宽大的围巾下,眉眼掩在细碎的额发中。
是啊。
阿尔弗雷德很愤怒。吞并或者收购,我不会留你的W/T/O。我连C/C/C/P都不会放过——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C/C/C/P的老板也是你!
伊万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眸里眼波温软。
好啊。
阿尔弗雷德在被背叛的盛怒外又有了一些莫名其妙与不知所措。
所以你是为了什么啊?
伊万伸手拉住自己被海风吹起的围巾尾坠。
阿尔弗,如果有一天我落魄了来找你,你一定不要可怜我。
被点名的人一声嗤笑。你那么骄傲,会有这一天?
嗯。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然后呢?
还有就是,你要相信,其实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
Line·B
“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的冷啊。”
听见这句感慨颇多的话,阿尔弗雷德无谓地晃晃脑袋,看着宽大的办公桌后批示报表的老人随口应道:“所以?”
“所以琼斯,把窗子关上吧。”
阿尔弗雷德咧嘴,“乔治你可真不经冻。你是二/战老兵呐。”还是关上窗子跳下飘窗,硬底皮鞋把地板踩得嗒嗒响。
老人脸上带着笑,褶子堆了好几道。
“你看到什么了?”
“外面下雪了。”话音刚落他就打了个喷嚏,继而愠怒地指责老人:“乔治·布什,你害得我感冒了,以前我都不怕冷的。”
“好吧,是我的错。”布什举高双手做投降状,“要我打仗还行,搞经济,你饶了我吧。”
阿尔弗雷德冲他比比拳头。
布什像是漫不经心,“最近别往外面跑了,也别乱走,还是家里暖和。”
“哦。”阿尔弗雷德狐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私下里再找他了。”
“那很好。”布什叹了口气,“那边现在很乱,‘八/一/九’已经要压垮那个家伙了,又是众叛亲离……琼斯,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出点什么事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阿尔弗雷德沉默着点头。
老人很满意他的默认,笑容从嘴角蔓延到褶子上。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琼斯,你想要什么礼物?”
阿尔弗雷德时常在想,如果他们不是一个国家的话会是个什么样。
有我们没我们有什么区别,地球不是照转不误?
但是他又想了,真要不是这样,世界上人那么多,他凭什么认识伊万啊。
所以维持现状吧,能经常见面是最好,见不了面互通消息也足够。
他翻了个身。希望明晚能吃到烤熟的玉米粥,上面的奶油和果料一定要叫厨师放的足足的。
他这一觉睡得不安稳。有梦的夜晚总显得格外漫长。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的想法成真了。梦里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跟那个人相识相遇,然后顺理成章地相爱。他们大晚上的去爬阿/尔/卑/斯/山,摔倒在雪地上仰面看夜空,星河在他们身上遥遥地投下辉色;不跟任何人请假突然定下穿越沙漠的计划立刻付诸行动,并排坐在车前盖上对吹Whisky;约定一起去阿/拉/斯/加小镇看极光,奇幻的光泽在默契的沉默中流转——他们看上去很般配,即使争执不断,依然彼此谅解。
阿尔弗雷德在纷杂的喧闹中醒来,脑袋沉重的很。
果然是个梦啊。
他起身推开门,外面人来人往,一片混乱。每个文职人员都形色匆忙地手持成沓的文件小跑过走廊,表情慌张,厚实的地毯也被这密集的脚步踩出响。
阿尔弗雷德随手拉住一位灰色短裙的姑娘,“黛西,怎么了慌成这样?”
“啊琼斯先生!”原先正小步跑着的黛西差点没把阿尔弗雷德带出两步去,“您别走动就好,事情马上就会得到妥善处理的。”
“到底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女秘书躲闪的神色阿尔弗雷德的心跳忽然就乱了节奏。
“也没什么……苏/联那边,您知道的,有了动作我们总要回应……诶琼斯先生——!”
黛西的手腕被甩开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祖国先生沿着走廊旋风一样跑远,留在原地欲哭无泪。
“琼斯先生,您可不能乱走啊……”
“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你把我当什么!”
乔治·赫伯特·沃克·布/什面对着来自阿尔弗雷德的怒火显得非常平静。
“很抱歉,琼斯。”他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警卫锁上门,“但是无论如何,从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能去。”
“!”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像个火药桶一沾火就要炸。“你可以啊乔治。”他气得原地转圈,“好,我不走,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胸口疼得厉害?
年老的总统把轻薄的一张纸推到阿尔弗雷德手边。“所见即所得。”
阿尔弗雷德拈起那张纸。密密麻麻地排列了很多字,按时间顺序,整整齐齐。
12月21日,11个共/和/国于阿/拉/木/图签字加盟独/联/体。
12月23日,叶/利/钦于克宫同戈/尔/巴/乔/夫进行了8小时的会谈,要求其交出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权、发射核/弹/头的核/按/钮、克宫总/统府等。
12月24日……
乔治看见阿尔弗雷德拿着纸的双手微微地颤抖。
“这个家伙……要散了?”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巨大的狂喜与极度的痛苦交织的神情,欢愉和恐惧同时纠缠。“好,好啊……”
他捂住脸,“万尼亚……”
那双天蓝的眼眸中漩涡深藏,既手足无措又惊慌迷茫。
乔治皱眉。阿尔弗雷德拿着那张纸,失魂落魄一样踉跄着就要往门外冲,警卫驾着他的胳膊把他拦下了。
“万尼亚。”他的声音沉而苦,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双臂一振便打开了三名警卫。
乔治严峻的命令从他身后传来:“不能让他走!”
“去/你/妈/的!”这个命令点爆了他的火药桶。“老子要走谁能留住?!”
阿尔弗雷德猛地后撤,回头看了一眼,转身几步助跑撞碎二楼落地窗的玻璃跳了出去。
“琼斯!”
他离开华/盛/顿的时候还是凌晨,到达莫/斯/科贝/克/沃/机场时候已近傍晚。他没有提前通告,当然不会有空中交通线路规划,而当他自己驾驶的那架小飞机靠近机场上空时居然也没有来自地面塔台的讯息,频道里安静地可怕。
阿尔弗雷德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方向,他不知道该向哪去。
我要找到他。阿尔弗雷德对自己说。没有世界的Hero拯救,他一定会死在某个无名角落里的。
等到真正找到那个人的住处指针已经指向七点。阿尔弗雷德敲响了木质大门,心想,你可一定得在家啊伊万,找不到你我会疯的。
莫/斯/科市区实行全面军/事/管/制,他能偷摸到伊万住处还多亏了他曾接受过的C/I/A特训;一路行来,即使是自诩世界Hero的美/国人也不免脸色难看,这个以武力与冷漠强做镇定的庞大帝国骤然间恐惧慌乱,不安定铺天盖地式地席卷,恍然间便要分崩离析。
十二月末,寒冷与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这片土地上积攒的负面情绪却如燎原的野火,一点引星,轰然爆炸。明明这接近极地的寒冷要将一切冰冻,每个人却像被架在火炉上烤,备受煎熬。阿尔弗雷德都不敢去想象伊万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乐观恐怕已不足以形容了。
“谁?”
绵软、清冷又疲倦的俄语音节。
“我。”
大门被打开,迎接阿尔弗雷德的是伊万难掩惊诧与气愤的责问。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来的?”
“快让我进来吧,外面有K/G/B在看……”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不敢大声,眼前这个人瘦弱地触目惊心,简直难以置信几年以前还曾跟他争霸世界。
他怕这一大声,音波就要把人给震碎了。
伊万把他领进来关上门,脸上是无奈的笑,眼底是压抑的痛楚。
这个时候来是想干什么,看他多落魄么?
客厅里电视居然开着,阿尔弗雷德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身边的伊万看。
他不仅是瘦了,手背上还有青紫的伤痕,尾端消失在厚重的大衣袖口。阿尔弗雷德搂住他的腰就去扯他的大衣衣扣,伊万没有反抗,他也没有力气去反抗。
就像阿尔弗雷德想的那样,伤痕从指尖延展至心口,蜿蜿蜒蜒层层叠叠,青紫交错,犹如被拿鞭子狠狠抽过,有的还在渗血。
“万尼亚。”阿尔弗雷德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将怀里那具裸/露的身体用羊绒毯裹了横着搁在沙发上,蹲在地上让自己的视线跟伊万的对齐。
“你这样会死的。”
伊万没看他,仰着头直视上方。
“不会。”
阿尔弗雷德正要说什么,客厅拐角那座古旧的座钟摆针一动,开始敲响七点的钟声。伊万的精神忽然好了起来,面色奇异地泛红,从沙发上翻身坐起还摆弄了一下电视机的遥控器。
电视里传出了总/统的声音——苏/联/总/统。阿尔弗雷德根本无心去听总统先生做了怎样的讲话,他只看到伊万越来越潮红的面色,以及控制不住的冷颤。
“你怎么了……”
“我很好。”伊万打开他伸来的手。“我去趟盥洗间。”
盥洗间的门被用力合上。阿尔弗雷德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他耳边电视里的声音逐渐明晰。
“鉴于独/立/国/家/联/合/体成立后形成的局势,我停止自己作为苏/联/总/统职务的活动……我坚决……主张保留联盟国家,保持国家的完整性,但事态却沿着另一条道路发展,肢解和分裂国家的方针占了上风……我还对我国人民失去一个大国的国籍感到不安,它会给所有人带来十分沉重的后果……”
阿尔弗雷德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触电一样有紊乱的电流声。他跌跌撞撞地走去盥洗间妄图打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门外只有门内的一片安静。
他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稳重又可靠,尽管其实沙哑无比。
“亲爱的,你听我说……把门打开吧。”
没有回应。
伊万哆嗦着手去擦嘴里不住往外冒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完,他身下有一滩小小的血洼,张张嘴试图震动声带,血涌得更厉害。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万尼亚,把门打开好不好?”
伊万靠坐在门上,呼吸间尽是血腥气。他的耳朵贴着门,门外那人每一个单词发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泛起辛酸的甜蜜。
真好,还有个人惦记。
身体忽然失力后倾,落入一个温暖壮实的怀抱里,伊万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家盥洗间的门被暴力拆卸了。
他张着嘴微微喘气,血沫子滑出嘴角溅在阿尔弗雷德的胸口上。
“你别死啊。”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带着哭腔了。
伊万勉力抬手抚过阿尔弗雷德的眉眼,“……不、不会。”
他的视线投向盥洗间的窗。窗很高,也不大,还立了铁栏杆,月光穿过克/里/姆/林/宫上空的镰刀锤子旗映到冰冷的地面上,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面鲜红的旗帜仿佛嵌在了他的紫罗兰色的瞳眸里,却在某一个时刻下落隐匿。
时间于此刻停滞。
阿尔弗雷德的心跳都快停了。他也看到了那面旗帜的更迭,他忧心伊万会就此睡去再也不醒。
“阿尔弗。”
阿尔弗雷德几乎要喜极而泣。这声喊虽虚弱,好歹还能说上话。
“如果有一天我落魄了来找你……你一定不要可怜我。”
你那么骄傲,会有这一天?
“为什么?”
“失去骄傲的我,没有当你对手的资格。”
阿尔弗雷德搂住他的手臂微一用力。
“……好。然后呢。”
“然后……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