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楚府叙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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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逸让萧墨清和芊芊上了马车，自己则骑着马，一路紧跟着马车。
到了楚将军府门前，守门的小厮看到楚南逸，立刻迎上来。楚南逸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他刚想转过身扶萧墨清下车，却看到萧墨清依然掀开车帘自己下了车。
“怎么这么急，万一伤到了可怎么好。”楚南逸看见萧墨清的举动，俊眉微皱，语气中虽有责怪，但更多的还是关心。
萧墨清道：“逸哥哥，这不是还有芊芊扶我吗。”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芊芊。
芊芊会意，上前几步扶住萧墨清，对楚南逸笑了笑：“楚公子大可放心，小姐这里还有奴婢，奴婢就是伤了自己，也不会让小姐伤了的。”
“好了，什么伤不伤的，也不嫌不吉利。”萧墨清嗔怪地看了芊芊一眼，芊芊被萧墨清目光一激，微微耸肩，住了嘴。
“芊芊你跟着白初把行李都放到梨儿房间去，我和梨儿先去见爹和娘。”楚南逸对芊芊道，随即一个小厮走到楚南逸和萧墨清面前，先行了个礼，之后又转向芊芊：“芊芊姑娘，请随白初来。”芊芊看了一眼萧墨清，萧墨清示意她跟着白初先走，芊芊便行礼告退。
“走，我们进府吧。”楚南逸看了一眼大门，想起之前和父亲的争吵，微微摇了摇头。萧墨清察觉到了楚南逸的这一丝情绪，轻轻上前，与他站在了一起，道：“进府吧。”
楚将军府虽然在金都不算是大府邸，但是毕竟楚将军先前在军中声望极高，加之圣业先皇和慕司衡都对楚将军礼遇有加，因此楚将军府倒也修葺得华美精致。
穿过花圃，转过一座假山，再行过一座架在池上的石桥，萧墨清和楚南逸就走进了内院。两人在一间大屋前停下，楚南逸还未曾走进去，一个茶盏便摔在了二人脚下。滚烫的茶水向四周飞溅，楚南逸见状立刻将萧墨清挡在身后，茶水大多落在萧墨清之前给他披上的斗篷上。原本纯粹的宝蓝被茶水一染，湿的那块蓝得越发深浓。
“逆子，你竟然还敢回来。”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屋内传出，萧墨清听出这是楚将军的声音。尚未等她说话，楚南逸先走了进去，萧墨清只听到楚将军重重一拍桌子，门窗似乎都震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喊：“还不跪下。”
虽说之前在翰林院就知道楚南逸和楚将军大闹一场的消息，但萧墨清并未想到楚将军竟会对楚南逸有这样的怒气。她赶紧迈进大门，就看到怒气冲冲的楚将军指着地，怒视楚南逸。楚南逸背对着萧墨清，撩起袍子跪下。
楚将军见楚南逸跪下，伸手便想要一掌向楚南逸拍去，楚南逸竟也不躲，就任凭楚将军掌风落下，他的一缕发丝生生被掌风割断。
“楚伯伯怎么动那么大的火。”萧墨清眼见情形不对，急忙出声。
听到萧墨清的声音，楚将军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下，屋内一下子少了紧张之感。楚将军循着萧墨清声音方向看去，一双有些暗淡的老眼在看到萧墨清的一瞬间闪过亮色。
“梨丫头，你怎么来了？”他方才中气十足的声音此刻居然有些颤抖，喜悦和惊讶皆是掩盖不住。
“逸儿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能……”一道温柔却内含刚强的声音也插了进了，萧墨清回身一看，将军夫人沈秋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米色的春装，手中攥着一块同色的帕子，左手腕上戴着一汪碧莹莹的翠玉镯，耳坠和发簪皆是翠玉雕成。虽无艳丽，但别有一派温婉大气。
沈秋净原本还要往下说的话在看到萧墨清的一刹那便停住了。她的目光聚集在萧墨清身上，翻腾涌动，终究落下泪来。
萧墨清见沈秋净红了眼眶，心底暗暗叹息一声，走过去扶住沈秋净，柔声道：“秋姨，梨儿来看您了。”
萧墨清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沈秋净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反手紧紧抓住萧墨清扶着她的手，似乎是在害怕萧墨清下一刻便会离开。
“你别哭了行不行。”楚将军对沈秋净哭哭啼啼的样子很是不满。他到底一生戎马沙场，见的是敌军战士，饮的是风沙鲜血，男儿的铁血气概早已经融入血骨，在萧墨清看来，他对于女人的眼泪一向是不满的。
沈秋净抬眼瞪了瞪楚将军，可是她中水汽迷蒙，这一瞪终究还是弱了气势。但是楚将军看上去被这一瞪眼给噎到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弱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梨丫头来了，你该高兴不是，怎么哭上了……”
说完，他瞥见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楚南逸，心里又是一烦，踹了楚南逸一脚，没好气地对楚南逸说：“没良心的东西，还不起来，去安慰安慰你娘。”
楚将军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习武多年，这一脚也是下了力气的，若是寻常人定然要晕厥过去。楚南逸虽为文官，可自小也是习过武的，楚将军这一脚虽然疼了些，但是也不妨碍他起身。他站起来，先对楚将军道：“多谢爹。”而后向门口的萧墨清和沈秋净走去。
沈秋净哭了一会儿，稍微缓过来了些。她带着鼻音，对萧墨清道：“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姨母一声…”
话还没说完，看到楚南逸走过来，便对着他撒了怒火：“你妹妹来了你也不知道往家里递个信，你看看，现在楚府多失礼。”
楚南逸哑然，萧墨清则道：“不关逸哥哥的事，是我没让他往府里递信，原本是想给您和楚伯伯一个惊喜，却不曾想竟撞上了楚伯伯发怒。”
萧墨清话里话外都透着对楚将军责罚楚南逸的不满，可偏生楚将军只是听着，什么都没说。他盯着萧墨清，目光柔和，是个慈父的模样，与方才他对楚南逸下狠手的样子完全两个极端。
“老余，还不快去准备晚膳，记得吩咐厨房多加一道火腿冬瓜汤。”楚将军有些尴尬地出声。一个五十多岁精瘦干练的男子应声而去。
萧墨清转头向楚将军道：“难为楚伯伯还记得我爱吃的菜。”
“梨丫头，你先让你姨母带你去房间。”楚将军迎上萧墨清的眸光，眼前的萧墨清竟和多年前的一个人影重叠。他一时失神，待回过神来便对萧墨清如此吩咐。
萧墨清看了看沉默的楚南逸，想到楚将军之前对他的态度，不免有些担忧。
楚南逸将身上斗篷解开交给刚刚回来的白初，命他带去清洗，接着对萧墨清淡淡一笑，如同春水一般葱茏，“梨儿先去吧，想来娘必定有许多体己话想要和你说。”
沈秋净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此刻的她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大气沉静的掌家夫人。她携着萧墨清的手，道：“晓梨，先随姨母去看看你的房间，有什么不满意的，和姨母说。别客气，这里就是你的家。”
萧墨清眼中有孤独一闪而过，她垂下眼睫，待她再抬头时，已经是笑意盈盈：“那是自然，楚府就如同我的家一样，只要楚伯伯和姨母不要嫌弃我。”
“丫头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住我们府上我们求还求不得，哪里会嫌弃。”楚将军立刻道，语气急切。
沈秋净听到萧墨清的话，面上浮现出一丝痛色，但她很快便掩饰了下去，并无人发现她这一短暂的情绪变化。
“跟姨母来。”沈秋净拉着萧墨清出了门，一边走一边拍着她的手，“姨母给你安排还是原来的院子……”
屋内只剩下楚南逸和楚将军两人。楚南逸默默站着，楚将军盯他看了许久，并未说话。昏暗的房间里，升腾起来自楚将军的凌厉之气。楚南逸似乎并没有因为楚将军的怒意而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一双静淡雅致的墨色眸子中明灭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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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芳阁，萧墨清卧房中，沈秋净屏退左右，只和萧墨清相对而坐。
“晓梨，这些年，你受苦了。”沈秋净面对萧墨清，既有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也夹杂了些许的敬畏。
“秋姨，要说受苦，这些年你也是苦的。”萧墨清握住沈秋净的手，温热的感觉自她手上传来。沈秋净听得萧墨清的话，喉头一哽，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你可见过翊王了？”
“见了。”
“那他可有对你说什么？他有没有答应帮你？”
萧墨清嘴角牵起不明的笑意，让她看上去有些狠厉：“他想要夺皇位，我想要复国，再加上从前与他有些交情，秋姨觉得，他会不答应与我合作吗？”
不等沈秋净说话，萧墨清已经起身走到了窗边，只留下一个背影，瘦弱纤细，可是坚定沉稳。
“圣业先皇当时最中意的皇子是慕司洛而非慕司衡，慕司洛在琰国待了几年，接到他母妃病危的消息，紧赶慢赶回了圣业，却是连他母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又听到了慕司衡继位的消息。虽然这三年以来他一直在朝堂上不争不抢，对慕司衡和孝慈太后也是尊敬，可秋姨不会真的认为他心里一点恨都没有吧。他可是一直都觉得慕司衡和孝慈太后联手害了他母妃、夺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皇位，他能忍三年，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至于我，”萧墨清仰头，自嘲笑笑，瞬间变得落寞，“无论如何，我手上还有些势力在，慕司洛一定不会放弃这些对他有利的势力。更何况，慕司衡现在虽然对慕司洛还没什么动作，但这不过是暂时的，他可是个手段狠辣做事不留余地的人。表面上，他给了慕司洛协助处理国事的权力，可实际上却是用右相架空他的权力，可见他对这个七弟还是防得严实的。若是慕司洛不与我合作，我哪天将他的谋逆之心随随便便告诉几个忠心于慕司衡的大臣，慕司衡必定对慕星洛出手。这样一来，别说夺皇位了，他连命都保不住。”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揭发我琰国公主的身份，但是世人都知道琰国公主葬身三年前的琰国大火。何况我从小就按照母后的吩咐带了面纱，除了少数几个心腹无人知晓琰国公主的面貌，他又如何证明我就是琰国公主？再退一步，就算我死又如何？反正母后不在了、大哥不在了，我最在乎的都离我而去。这些年我也累了，死了，倒也是解脱。”
原本沈秋净好好地坐着，一听萧墨清的最后一句话，脸色一变，急急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你母亲听了，也不会瞑目的。你又不是不知，她在这世上最最挂念的人就是你。”
萧墨清像是落入了黑暗的深渊，身上再见不到半丝光亮。她的手指抓着雕花窗棂，使了劲，指尖微微发白。
“国人枉死，我身为琰国公主，岂能不担起复国之责。母后和大哥被大火活活烧死，我为人女为人妹岂能不复仇？”萧墨清声音渐轻，逐渐开始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夺走我最重视的人……”
她仿佛陷入了魔障一般，眼神空洞，手指反复掐着窗棂，直至指尖皮被磨破渗出血来，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沈秋净看不下去，走过去想要把她拉到桌边，可是萧墨清死死抓着窗棂，半丝都没有动。
“秋姨，你觉得报复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萧墨清忽然问道。
沈秋净眉头蹙起，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萧墨清的问题。
“不急，慢慢来…”萧墨清对着阳光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此时的她看上去像是带了鲜血一样散发黑暗气息。
沈秋净心里一颤，抚上萧墨清的背，有些担忧地道：“梨儿，我知道你此次回来定然是想好了计划。姨母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只希望你最后能好好活着，也算是，我没有辜负你母亲的意思……”
大约是听到沈秋净提到了自己母亲，萧墨清的黑暗气息一下子柔和了不少，转而被深深的忧伤哀怨所取代。
她终于转过身。
沈秋净离她仅仅只有几步之遥，萧墨清清晰的看见沈秋净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虽然她保养地好，但到底是上了年纪，又加上她这些年在楚府的尽心打理，整张脸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老态。
萧墨清猛然想起五岁那年琰国凤鸾宫偏殿那间黑暗狭小的密室里，她那一向在众人面前高贵傲然的母后，牵着她的小手将她领到她并不认识的一个妇人面前。妇人容貌乍看上去和她母亲有几分相像，两人神色皆有些憔悴。妇人见她来了，和她母亲耳语几句。萧墨清那时候听不清楚她们说的话，却隐隐觉得母亲很伤心。她母亲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有万千言语翻涌着，可最终她的母亲却抱着她哭了起来。再之后的事情，便是她每年以淮阳沈氏旁支孤女的身份随着妇人到楚将军府上小住，待到一段时间以后再秘密回到琰国当公主。
其实萧墨清一开始并不知道为什么母后要为她安排两个身份，但是之后她在圣业看到了、听到了许多她作为琰国公主所不能知道的事情，也渐渐明白了母后这样做的苦心。同时，她也知道了那位妇人，也就是沈秋净的种种苦衷。
想到这里，萧墨清心里微动。她问道：“秋姨，楚伯伯和逸哥哥……”
“墨清你放心，这些年我一直隐藏掩盖地很好，他们绝对不可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萧墨清还没有说完，沈秋净就像洞察了萧墨清的意思一样给了萧墨清答案。
萧墨清沉默半晌，道：“这样也好，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可以保住楚府。”
沈秋净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只是担心逸儿，他从小拿你当亲妹妹看，要是到时候知道了这些事情，他要怎么面对你还有我这个母亲…”
她话里的哀伤拨动萧墨清心弦，可是如今萧墨清早已明白自己没有回头之路，“秋姨，我和逸哥哥，和楚府，从来都是站在对立面上。”
说完这句话，萧墨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梢挑起，像是在心里计量一些事情。
听到这话，沈秋净一怔，当她向萧墨清看去时，却发现萧墨清看她的眼神似乎冰冷到了极点。
萧墨清见沈秋净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愣神，莞尔一笑，刚才的冰冷退去了不少。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
她将手伸到沈秋净面前，手心里躺着的便是那颗药丸。
“秋姨，吃了。”萧墨清的话中带了命令的语气，沈秋净闻言，有些犹豫。她试探着看向萧墨清，突然间萧墨清手腕上剔透莹润的玉镯晃进了她的眼里。她认得，那是萧墨清母亲留下的遗物。想起过往之事，沈秋净眼里最后的犹豫也散去。她接过药丸，仰脖吞了下去。
眼见沈秋净吞下药丸，萧墨清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满意。
“我从不轻易相信别人，所以秋姨，您也不要怪我。”萧墨清平淡的语调让沈秋净想起这个女子所经历的事情，她心头微微酸楚。
而萧墨清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不悲不喜。她从不是喜怒哀乐皆会露于脸上、享受无忧无虑生活的人，从来都不是。
室内寂静，室外服侍沈秋净的秦姑姑轻轻叩了叩门，道：“夫人，小姐，方才将军遣老余来问，小姐是一起去内厅用膳，还是单独将晚膳送到小姐房里？”
沈秋净拉起萧墨清的手，“你一路劳累，不如就让阿欣把晚膳送到你房里，你用完后也好早些歇息。”
萧墨清清晰看到沈秋净眼里的关切，可还是摇摇头拒绝沈秋净的提议：“我还是随秋姨一起去东厅用膳，这么久都没有来楚府，倒是怪想从前和楚伯伯、逸哥哥还有秋姨一起用膳的日子的。”
说着，她和沈秋净便向房门方向走去。
刚打开门，她就看到两鬓已有些斑白的秦姑姑站在房门口。秦姑姑是当时沈秋净的陪嫁姑姑，比沈秋净大上一些。萧墨清每年以沈晓梨的身份到楚府小住，都是秦姑姑在打理她的起居。在萧墨清印象里，秦姑姑待自己极好。
“秦姑姑。”萧墨清唤了秦姑姑一声，秦姑姑慈爱地朝她笑了笑，将萧墨清一缕散乱的发丝拢好，“三年不见小姐，小姐的模样出落的越发好了。”
“秦姑姑，叫我晓梨就可以了，叫小姐也太见外了。”萧墨清握着秦姑姑的手道。
秦姑姑道：“小姐念着从前老奴照料小姐的情分，但老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小姐的好意老奴心领，只是规矩是断断不能忘的。”
沈家出来的人一向来都恪守本分，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哪怕秦姑姑只是沈氏旁支小姐沈秋净的陪嫁姑姑，但是该有的礼数却是周到。旁支的子嗣奴仆都这般守规矩，遑论沈氏嫡系。萧墨清想起她第一次去到淮阳沈家嫡系的住所，饶是她见过世面，也被那里的场景震惊片刻。
收回思绪，萧墨清佯装怒意，向沈秋净抱怨：“秋姨你看秦姑姑，那么见外。”
“阿欣也算是从小照顾你的，哪里会和你见外。”沈秋净用手点了点萧墨清的额头，带着笑道。
萧墨清按了按被沈秋净点过的额头，挽起秦姑姑手臂。秦姑姑原本想挣脱，但听到萧墨清用有些撒娇的语气对她说：“秦姑姑，你别甩开我，不然下次我来了就不让你见我。”
秦姑姑脸上无奈，可是心底却是乐的。她没有子女，便把沈秋净疼爱的萧墨清和楚南逸视如己出，此刻萧墨清这样亲昵的举动，让秦姑姑感到了温暖。
眼看萧墨清挽着秦姑姑手臂往前走去，沈秋净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走了几步路，萧墨清回头，看沈秋净站在原地，朝沈秋净唤了一声：“秋姨，走吧。”
沈秋净手平叠在腹部，想起刚才吃下的药丸，心底有些不明的忧虑。她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和责任，便将这些忧虑压下。此时她听得萧墨清喊她，答道：“来了。”
穿过长长的游廊，萧墨清一行到了用膳的东厅。东厅正中放着一张檀木桌，乌黑发亮，边上掐着金丝，上面摆满了菜肴。楚将军已然坐在上首位置，两眼时不时看向门口。府里大管事老余站在他身后，看楚将军的模样，出言：“将军莫急，刚才秦姑姑派人传话，说夫人和小姐会一起过来用膳的。毕竟夫人和小姐那么久没见了，想来有很多话要说，晚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急，总归梨丫头会来的，再等等。”楚将军不自觉的道。
老余听了，真觉得只有自家这位表小姐才能震住一向强硬的楚将军。往日从不敢有人让楚将军等着，就算是皇上也不行。以前有一次皇上在宫里办宴会，因为后宫里头出了一点事情，皇上晚到了，结果楚将军当场就怒了。说来也奇怪，皇上不仅没有怪罪楚将军，反而说是自己的错，又亲自给楚将军敬酒，才将楚将军的怒火安抚下去。
正想着，门口传来婢女通传的声音：“夫人、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萧墨清和沈秋净便跨进了门。楚将军明显一喜，站起来向萧墨清道：“梨丫头，来了啊。”
“和秋姨叙话，不知不觉就过了那么多时辰，误了楚伯伯用晚膳的时间，是梨儿的错。”萧墨清放低了声音，向楚将军致歉。
楚将军忙接过她的话，“哪有，这时间刚刚好。快坐，今天的菜都是你爱吃的。”说着便将萧墨清往桌边领。萧墨清被他拉到桌边，一扫桌上的菜，火腿冬瓜汤、翠玉菜心、蜜汁火方……甚至还有糖醋鲤鱼，确乎都是她爱吃的菜。
萧墨清带着温婉笑容，道：“楚伯伯费心了。”
老余见楚将军的国字脸上难得有了如此的欢乐，便顺着萧墨清的话道：“小姐不知道，将军今天高兴，后来又让老奴传了一道命令给厨房，让厨房今天晚上都做小姐喜欢吃的菜。”
“余叔也辛苦了。”萧墨清向老余点点头。
她环顾东厅，却并未发现楚南逸身影，秀眉蹙起，问道：“逸哥哥怎么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一听萧墨清提到楚南逸，老余立刻噤声，站在楚将军后面给萧墨清打眼色。
萧墨清自然看到了老余的眼神，她见楚将军的脸已经有些沉了下来，对楚将军道：“楚伯伯，你可知道逸哥哥在何处？”
“这个逆子，能做出这种事情，罚他跪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为过。”楚将军一提起楚南逸，怒气像是开了闸，一股脑冒了出来。
萧墨清余光瞥到沈秋净嗫嚅的样子，又看老余恳求她的目光，劝道：“楚伯伯，政见不同之事常有，虽然您是逸哥哥父亲，可到底他也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要是传到外面去，可就不好了。”
接着，她又转向沈秋净，递给沈秋净一个安抚的眼神：“秋姨，你和楚伯伯先行用膳，我去去就来。”
不等楚将军叫住她，萧墨清已经出了门。
走在府里，萧墨清心里便一直在做着盘算。她知道楚将军一向在朝中中立，就算现在退了下来，也希望楚南逸和他一样保持中立。之前她听说楚南逸与慕司洛走的近，加上楚将军本就不喜楚南逸入朝为官，楚南逸这个举动，怕是触及了楚将军底线，楚将军才会动那么大的怒火。
走着走着，萧墨清便到了下午与楚南逸一起到过的屋子前。屋子里烛火微亮，隐约将屋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萧墨清站在门口，盯着那人影，似是在思量着什么。片刻之后，她推开房门，提步走了进去，随即关上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楚府叙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