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宫纪》辛微

11、第十章

　　翌日，天气依然如昨日爽朗，午后，芷晗和清儿散步到秀岚坊后院。
　　因为只能呆在秀岚坊，所以活动的范围很小，因此她们经常到这里来散散步，疏散疏散心情。
　　这里是个被荒废的花圃，无人打理，野草丛生，一看过去，竟是给人苍凉感。奇的是，竟有几棵海棠树，虽是入秋之际，但这几日来却已花开烂漫。粉色的小花开满枝头，偶尔清风吹副，似只只粉蝶摇摆身姿欢舞，点缀着这片荒芜，也令人心情甚佳。
　　“小姐，海棠呢，花开得真美呀。”清儿见满树的海棠花，不禁赞道。
　　“是呀，可惜这个花圃竟无人打理，不然这寒秋里也可以看见一些花花草草，多怡人呀！真是可惜了这个花圃。”芷晗叹息道。
　　清儿正想说什么，一个清脆的童声划破宁静的花圃。
　　“喂！”来人一声大叫。
　　看也不用看，自然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承翌小跑着，到芷晗和清儿几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小脸红红的，气喘吁吁。
　　芷晗和清儿看向他，清儿睁大眼睛看着几丈外站着喘气的承翌，又回头看着芷晗，一副诧异又不知如何的样子。
　　芷晗一脸淡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承翌。只见他一人，不会是有意甩掉了身边的近侍吧？这个小鬼，又想做什么？看他的样子，跑得急，受伤的脚还微微颤着。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清儿依旧一脸不知道现在该如何。
　　承翌慢慢的走到芷晗面前，依旧一脸的傲气，抬起下巴，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芷晗皱着眉看他，承翌开口道：“你是他的妃子。”
　　“他！？”清儿轻呼出声，她自然知道他讲的是君上，意外的是他怎么敢如此称呼。
　　“现在还不是。”芷晗平静的开口，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这个小家伙，倒是人小鬼大。
　　“以后就是了。”承翌抬头。
　　“是吗？”芷晗粲然一笑。这小鬼，这么肯定？
　　承翌看着芷晗，她的笑好美，就像他每天睁开眼睛，打开窗户看见的第一束晨光。
　　“承王子，现在你应该在读书吧？怎么跑到这里来?”芷晗问，心想一定是趁夫子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的。
　　“我溜出来找你的，找了好几天，刚刚看见你了，所以跑来了。”承翌老实说。这几天，他一直在宫里的各个地方找她，以为她会在浣衣坊，把浣衣坊闹翻了天，也没有看见她，后来。问了黎杉，哪个宫的会穿蓝色的衣裳，黎杉说是刚进宫的君上的侍妃。所以，今天趁教书的太傅不注意，溜了出来，找到了秀岚坊。
　　“找我，你哪里又弄伤了？”芷晗皱眉道。
　　承翌摇摇头，芷晗看着他，说：“快回去读书，这里不是你能出现的地方。”
　　承翌看着芷晗，抿着嘴不说话。芷晗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说：“清儿，我们回去。”
　　清儿呆在原地，看着承翌，似乎心有不忍。芷晗看着腮帮子鼓鼓的承翌，倒是面色平静，说：“你找我做什么？”
　　承翌红着脸低下头，半响，抬头说：“我肚子饿了。”
　　听罢，清儿更是一惊，随即噗哧笑出来。芷晗也讶异 ，随后说：“饿了，叫你的近侍拿点心给你吃，怎么饿得跑这来？”这家伙，是存心的吧。
　　“不要!”承翌说道，“她们拿来的东西，我吃得不舒服。那些东西，不是油油的，就是咸咸的，又甜又硬的，我不喜欢吃！”
　　“不喜欢，叫人重做就好了。”芷晗说道，“你快点回去，他们见你不见了，肯定又到处找了。”
　　“不要！”承翌生气起来，脸涨得微红。
　　芷晗看着承翌，说：“你不走，那我和清儿走。”说着，拉起清儿就走。
　　“小姐？”清儿叫道。为什么小姐要这样做，上次还那么好的帮他包扎伤口，今天是怎么了，总要赶他走。
　　“呜呜呜呜……”身后传来一阵哭声。
　　芷晗听见了，依然向前走。
　　“小姐！他都哭了，一定很饿了！”清儿扯住芷晗的手，两个人停了下来。
　　“呜呜呜呜……”承翌的哭声更加大声了。
　　清儿哀求地看着芷晗，芷晗皱眉，这个小鬼，居然来这招。
　　看向承翌，小脸上依然挂着泪珠，却荡着一个大大的天真无邪的笑。
　　“你要我做饭?”芷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嗯，我不想吃糕点，我想吃热乎乎的东西。”承翌说。
　　此时，三个人站在秀岚坊专用的膳房前。承翌说他不吃冷的，要吃热，所以三个人来了膳房，没看见有什么热食，糕点倒是有一些。芷晗看承翌脸色看上去很差，像是饿了很久一样，不得不妥协。
　　“那你想吃什么?”芷晗开口问。自己怎么和这个承王子扯上了关系，哎！
　　“不知道。”承翌脸上挂着可爱的笑。
　　芷晗真想在他脸上用力捏几下，让那个笑容消失，省得它蛊惑自己。
　　“那我也不知道要煮什么。那你就不要吃好了，少一顿饿不死的。”芷晗悠悠开口。
　　承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嘟着小嘴抗议。
　　“面怎么样？”一旁的清儿开口。
　　承翌摇头。
　　“汤呢？”
　　承翌又摇头。
　　“饭加几样小菜？”
　　承翌还是摇头。
　　“那你到底要吃什么？”这回芷晗没好气地开口问。
　　承翌低头，想了什么，随即抬头，有小手比划着说：“像月亮一样，弯弯的，里面有东西。”
　　在旁的两人奇怪这样的比喻，面面相觑，过了半响，芷晗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走进膳房。
　　“清儿，看看还有没有肉或者鱼之类的生鲜，洗洗，去皮剁碎了，加点红萝卜，切碎了再加少许盐，在加点豆酱，混匀。”芷晗吩咐着。
　　“是。”清儿赶忙去找。
　　承翌倒是一脸不解，乖乖的在摆放在角落用来放东西的桌子前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芷晗找到了面粉，脸上挂起了笑，然后放水揉面，用一个棍子杆平，拿着个圆模像印章子一样，印着面皮。清儿呢，剁着一团鱼肉，然后放进盘中，加盐和豆酱，慢慢的用手揉匀。
　　“小姐，好了。”清儿拿着鱼肉走到清儿跟前。
　　“好，烧水吧。”芷晗抬手将一缕垂下的青丝拢到耳后。
　　清儿洗锅烧水，芷晗把一小团的鱼肉用汤匙舀到一片圆圆的面皮中间，两边一合，用力一按。
　　水开了，顿时徐徐白烟萦绕在两个人周围。
　　承翌睁大着眼珠，看着芷晗和清儿忙碌的身影在白烟中若隐若现，甚是朦胧袅袅。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鱼饺摆在了承翌的眼前。承翌睁大了眼睛看着碗里的一个个像极了月亮的水饺，又抬头看芷晗，眼睛亮亮的。
　　“傻啦，吃吧，你肚子不是饿了吗？”芷晗摆摆手，“不是嚷着肚子饿吗？摆在面前了，还呆呆的。”
　　承翌舀起一个饺子，吹着气，然后轻咬下去。
　　“嗯，好吃！”
　　芷晗和清儿不由得笑了。
　　“小姐，原来承王子是想吃饺子呀。”清儿说道。
　　“宫里没有吗？”芷晗问道。
　　“那是平常人家才吃的食肴，宫中应该没有。”清儿答道。
　　芷晗一惊：“平常人家的食肴？”
　　“嗯，宫里的食物不多是珍馐之物。想必承王子吃的都是些山珍海味，鲍鱼翅肚。”清儿说道。
　　“你平常都吃什么？”芷晗问吃得津津有味的承翌。
　　“鸡鸭鱼肉都有，油油的，硬硬的。”不知道怎么讲，就是很难吃就是了。
　　一个小孩子，给他吃得都是高脂肪的的食物，加上那些生鲜都很油腻，难怪这个小鬼长得清瘦。在身边应该有奶娘嬷嬷们侍候着，不应该不知道不可以给小孩子尽吃那些食物的。
　　“难道没有清粥吗？青菜也应该有吧？”芷晗又问。
　　“唔，有是有，不好吃就是了，这个好吃。”承翌用汤匙指着碗里的饺子。
　　“你很久没有吃过了？多久？”清儿问道。
　　承翌放下汤匙，低着头，过了半响，才说：“以前都是母妃亲手做给我吃的。”
　　说完之后，几滴眼泪啪啪的落在木桌上。芷晗看着，心一软，走过去，抬起他的小脑袋，用手帮他擦掉眼泪：“男子汉不要动不动就哭，以后你想吃，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真的？“承翌眼睛一亮。
　　芷晗笑着点点头，捏捏他的鼻尖：“是呀，你这个小鬼。”
　　承翌嘟起嘴巴，下巴一抬，傲气道：“我不是小鬼！我是承翌！”
　　“是，你是承翌王子。”芷晗附和到。
　　承翌撇撇嘴，不说话。
　　芷晗笑着摇摇头，这时传来一个呼唤声。
　　“承王子！你在哪里呀？快出来呀！承王子？承王子？”
　　承翌一听是黎杉，脸色更不好看了，芷晗听是找承翌的，对承翌说道：“找你的，快回去吧。”
　　承翌不搭话，手肘撑着下巴，东看看西瞧瞧。
　　“你不回去，他会因为你受罚的。”
　　“我才不管他呢，都是因为他把我带到静渊堂，我才会被罚抄诗经呢。我才不管他呢！”要不是因为那天黎杉趁着他睡着把他背到静渊堂，自己哪用得着整天抄诗，抄得手都酸了，还不能出御轩殿，都怪黎杉，让他挨挨板子好了。
　　“随你好了，我和清儿要回去了。”芷晗说道。
　　“那我还可以来找你吗？我想吃你做的东西。”承翌巴眨着眼睛问。
　　芷晗没有说话，转身想走。
　　承翌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她面前：“你刚刚说过的。你骗我的？”
　　芷晗蹲下身子，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承翌，你的身份很尊贵，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想吃什么，你叫膳房的人给你做就是了，以后不可以随便跑到这里来了。听话，快点回去。”
　　“我不！”承翌生气道。
　　芷晗叹了口气 ，摇摇头，起身，往膳房外走。
　　承翌看着她慢慢走远，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始终没有滴落下来。
　　芷晗一路走回秀岚坊，边想承翌，芷晗看得出来，承翌对她，是喜欢的。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点残忍，但她又能怎么办呢？不能和他太过亲近，这样对她而言，不会是好事。
　　“小姐?你为什么那样对待承王子，清儿看得出来，承王子很喜欢你。”清儿在一旁局促地说。
　　“我也不想，他的身份很尊贵，我们不可以太亲近他，对我们不好。”芷晗答道。
　　“怎么会？虽说刚开始我觉得他傲气得很，但是他也只是个孩子，不是很顽劣有大架子的王子呢。”清儿挑着眉说道。她是觉得承王子是很好相处的王子，小小年纪的，长得可爱又俊俏，真让人欢心呢。
　　芷晗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清儿说，干脆就不说。
　　“小姐？你在想什么？”清儿不明白芷晗明明是很喜欢承王子的，为什么那样不冷不热的待他，刚刚她们走的时候，她都看见承王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有泪水呢。
　　“我的好清儿，承王子的身份那么特殊，我的身份又是侍妃，你说我们能亲近吗？让人看见了，你说会怎么想？”让别的侍妃瞧见了，她们会怎么看待？这个是个问题，但芷晗倒不是害怕这个，而是君上，承翌被留在宫中，看得出君上对他很重视，不管重视的理由是什么。她怕的是说不定不小心，就见到了君上，她心里隐约觉得，不能见到君上，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想到选妃大典，不是君上亲自甄选妃子，自己又是一阵窃喜的，秀岚坊的侍妃个个貌美如花，她这样的清秀之姿，定不会入允妃的眼的，也就能逃过一劫了，至于接着会怎么样，那真的要看命了。
　　清儿一副好像明白，又好像一点都不明白的样子，无奈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好了，别想了，让自己那么烦恼。”芷晗用手肘轻碰清儿的手臂。
　　清儿歪着脑袋，傻里傻气的笑，看着芷晗的脸，眼睛顿时睁大了：“小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芷晗看着清儿问。
　　清儿用指腹在芷晗左脸颊上一抹，芷晗看清儿指腹上的面粉，恍悟得笑了起来，清儿又拿着绢丝擦掉残留的面粉。边擦边笑，两个人就这样笑着走回了秀岚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