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无双》月上缇

30、第三十章

　　出的宫门后，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宫车轱辘辘地转着，我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摸着裙子上的绣纹，出神。

　　突然，车顶传来轻微的一声“咚”，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瞬间爬满全身，几乎是本能的，我往前一扑，哗啦——一把雪亮的长剑从车顶贯穿，接着是一只握剑的手，一声闷响，我原先正坐着的地方已经被长剑刺了个大洞。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会扑了个空，咦了一声，随即抽回剑，内力一迸，车顶瞬间全部撕裂。

　　就在对方一闪神的那一刹那，我仿佛全身僵硬无比却又格外灵活，胳膊一曲，一顶，车门被撞开，我就势一滚，从车上重重跌落到了地上。我痛哼一声，落地的一刹那，职业的习惯性让我尽力将身体扭成最适合落地的姿势，以减少落地后骨骼及脆弱部位的损伤。饶是如此，着地的部位还是疼痛异常。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车中一击未中，迅速回转身形，一个空翻，泛着寒光的长剑直冲我面门而来，而此时我已经全身无力，也根本逃不脱。死定了！我绝望地闭上眼，等待利刃穿体的时刻到来。

　　叮……一个清脆的兵器交错声，疼痛的感觉并没有到来，耳边却传来一个嬉笑声：“妍儿是等不及要见我，就从马车里滚了出来吗？”

　　啊！我惊喜地睁开眼，一袭白衣胜雪，笑意融融，不是白云月还会是谁！

　　嘶——我想起身，却传来一阵剧痛，我苦笑，背上应该是软组织挫伤了。白云月眸色一紧，眼中竟凌厉如剑，一股强大的杀气瞬时迸发，他嘴角一弯，轻柔地抱起我，温柔地对我说：“妍儿先歇片刻，转过头去不要看，我收拾了这只老鼠，我们再回家。”

　　我听话地将头埋进他怀里，感觉到他的手环着我一紧，身子一震，又是一个回旋，我安心地靠着他胸膛，耳边传来呼呼风声。我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没打算替那个刺客求情，一句名言从脑中响起：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一记闷哼，咚的一声倒地，四周归于平静，白云月抱着我长身而立却没有再有动静，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月光下他白玉般的脸有着一丝凝重。

　　“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未待白云月开口，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桀桀笑声，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冥谷传人袭月公子，绝世高手，世人却不知每逢三月初三申时三刻乃是你所习的暗月心法唯一弱点，现在是不是全身经脉逆流，功力不到三成啊。桀桀……”

　　白云月身体微微一僵，低头安慰我，“妍儿不怕，就算是三成功力，也足以对付这些鼠辈。”

　　尽管我知道此时情况远不如他说得那么轻松，但我也不能令他分心，我轻推他，低低地说：“放我下来，我躲一边去，你专心点儿好。”

　　转头看去，却发现早有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我额头冒出几条黑线，难不成还要去打个招呼，说，不好意思，大哥，麻烦你让一下，先让我出去，你们再继续如何？

　　正胡思乱想间，情形已动，白云月一声清啸，一手搂住我，一手一抖，一把长剑瞬如白龙。

　　兵器一相击，白云月一滞，身形已不如之前行云流水般灵动，我心里一沉，今晚看来要凶多吉少了。

　　转眼间已经几十个回合，白云月身上挂了不少彩，包围的几个黑衣人却没有什么影响，身手较之先前的那个不知又要高出多少。我心念一动，大喝一声，“停！”

　　众人俱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我清了清喉咙，“你们要杀我，和他无关，不如放他走，我让你们杀，这样你们也不用那么费劲了，好不好？”

　　桀桀……又是这个笑声，从黑衣人背后的阴影中传出，“传言楚小姐智谋无双，怎地也这般无知，既然袭月公子淌了这浑水，断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以绝后患，杀！”

　　杀字一落，黑衣人身形一动，白云月一直全神贯注，俊目一冷，浑身内劲一放，黑衣人倒退几步，随即挥剑迎上其中一个，全然搏命的样子。“妍儿，一会儿我全力搏杀一人，露出一个缺口，你马上回文府，幕后之人内息沉重，不会武功，不需担心，你走之后，我自有办法脱身。”

　　我来不及回答，眼角闪过一道亮光，身后两个黑衣人飞身而起，长剑直刺白云月身后，此时白云月根本无暇顾及身后，我大脑还未做出判断，身体早已扭了过去。

　　胸前一凉，两柄长剑穿胸而过，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昏迷前仿佛听到了白云月的怒吼：

　　“妍儿——”

　　身体轻飘飘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从未有过，我摸摸胸口，一点伤口都没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云似雾，仙境？天堂？

　　“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定睛看去，不禁张大了嘴，眼前俨然就是楚清妍十二岁的模样。

　　“你是楚清妍！”我肯定地说。

　　“是的，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你我有缘。”楚清妍轻柔的说，“可我即将离开这里了，而你也将成为真正的楚清妍，我来见你一面，就是为了把从前的一切告诉你。”

　　说完，她手一挥，我眼前出现一幕幕画面，楚清妍出生，成长，和楚炎的纠葛，以及毒杀楚炎父母的那些事……

　　“这，这，这……”我惊骇无比，指着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微微颤抖。

　　“是的。”楚清妍低低地说，声音无比凄凉，“杀了炎儿母亲的人就是他，我的父亲。”

　　“既然下毒的人是你父亲，那你又为什么要到楚夫人面前说是你下的手？”我气愤不已。

　　“那是我的妹妹，清妩。”楚清妍看着我张大的嘴，极轻极轻的一笑，“我娘生的是双胞胎，清妩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我爹也认不出来。”

　　“我爹极爱我娘，我娘死后，他几欲发狂，后来爷爷请来一个道士说为我爹驱邪。谁知那道士居然说清妩是我娘转世，而我却是来向我娘索命的恶灵。爹很相信，于是将清妩带在身边百般疼爱，却将我丢在后院自生自灭，若不是爷爷的阻止，想必爹那时就想一掌了解了我。”

　　楚清妍眼中闪着泪光，被自己亲生父亲怨恨，又遭丢弃，是多么痛苦的事。“爷爷派了一个年老的婢女照顾我，小时候我就总喜欢偷偷地从后院的小洞爬出去，去看爷爷，看爹，看妹妹，可我只能躲在暗处。我看清妩在爹的娇纵下越来越狠毒，也看到刚出生的炎儿被清妩虐待。渐渐的，炎儿大了，每次被清妩欺负后，他总是躲到后院来，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出来。”

　　楚清妍的泪光中有了一丝笑意，“炎儿第一次见我很惊讶，我告诉了他我是谁，要他不要告诉别人，他答应了。他很聪明，也很喜欢我。经常来后院，那是我和他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没多久，清妩就发现了，她也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我害怕极了，拉着炎儿的手跑啊跑啊，一直跑到后山的悬崖上。赶过来的爹一看到我就怒不可遏，当着，当着炎儿和清妩的面，将我一掌打落悬崖……”

　　清妍早已泣不成声，“可我并没有死，被一个自称小北的人救了。我在崖底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那天小北慌慌张张地进来，二话不说就点了我的穴道。然后我被带到楚府后院，原来我待的地方，清妩一脸憔悴地躺在地上，见我来了，她眼前一亮。接着她便和我换了衣服，用银针刺透了我的声穴，让我，让我无法说话……最后，考虑再三，她把回天针谱藏在了我的头发里。如此一来，即便她逃脱不了楚炎的追捕，被抓回来也找不到针谱，何况一旦她被抓回来，我的身份即使被楚炎知道了，更是安全。只是她没想到当时我被刺穴后没有昏过去，原本我打算楚炎一来就告诉他一切，却没有想到她的刺穴功力这样深厚，一连几天都无法恢复，楚炎焦急，我也急，直到那天一记重棍下来，我的灵魂飘了起来，也眼睁睁看着你进入我的身体……”

　　“那现在我可以见到你，是不是表示我的灵魂已经出来了？那我可以回到我原来的时代去吗？”我有些急切地问，更多的是想逃避这个充满阴谋的生活。

　　楚清妍静静地看着我，缓缓地摇头，“你早已回不去了，我也一样，这次的受伤彻底斩断了我与这具身躯的联系，我马上就要进入轮回了。”

　　我呆了，怎么办？

　　清妍的声音突然急切起来，“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想请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炎儿，还有要小心清妩，这次的刺杀我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清妍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也变得模糊透明，“哎！你先别走呀，我还有事要问你呢！”我急忙伸手去拉她，却扑了个空。

　　“告诉炎儿，我，我一直爱他。”最后一句话隐约飘来，清妍已经完全消失了。一道白光猛地劈向我，我眼前一黑，脚底一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