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记》奎汣

13、第 13 章

　　宝儿从远山口中听得事情经过时，也不禁感叹：“哎，财帛动人心啊！那何老板本来是个正经做生意的人，一次吃了哑巴亏就主动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啊！”
　　宝儿平日里都是大大咧咧的，此刻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远山不禁感到好笑，不过他识趣的没有笑出来，只摸了摸鼻子掩饰的说道：“幸亏查出来其他家米铺的米都是好米，不然这件事受害的人就更多了。”
　　宝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哎，你在何记米铺干活，那你平日里吃的米都是在何记米铺买的吗？你和远梅有没有感到身体不适啊？”
　　远山笑道：“谁说我在何记米铺做活就非得要在他家买米的啊？我家旁边也有家米铺，平日里远梅都是去那儿买米的，那儿离家近，从何记买的话路远一些不说，拎回去还重。”
　　宝儿松了口气的样子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远山还待呲一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见宝儿这样话也不由得咽了下去。
　　何记米铺事件后，林知县立即在全县公告了这件事，提醒全县百姓如有在何记米铺买过米，千万不要再吃了。同时让买了霉米的百姓带霉米来衙门领赔偿，至于这赔偿的钱当然是从抄没何家中出了。后来查出这霉米是从百义县流出来的，去年百义县山洪暴发，很多米储存不当都发霉了，当地黑心的商人舍不得销毁竟略微处理仍运出来卖。林知县立即联系了百义县的知县请他出面处理，同时知会了周边其他的一些县城让他们严加查看本地米铺，此是后话表下不提。
　　这日远山从林先生府上回来，刚进家门就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什么味儿啊？好香啊！”他大步朝厨房走去向正忙忙碌碌的远梅问道。
　　“香吧？我炖了乌鸡汤，快好了，好了我们就吃饭。”
　　远山又随口问道：“你买乌鸡啦？”
　　“不是我买的，林姐姐派人送来的。”
　　远山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远梅口中的林姐姐是指宝儿，不由问道：“林小姐？她为什么派人送乌鸡来啊？”
　　远梅笑答道：“我又不是林姐姐，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送乌鸡来啊？兴许是见某人太辛苦想帮他补补身子呗！”
　　听远梅这么一说，远山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掩饰性的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送乌鸡来的人就没说什么？”
　　“说了啊，说这是林姐姐让他送来的，让我们炖汤喝。”
　　“就这样？没说别的了？”远山追问道。
　　远梅见远山仍不死心的追问，遂放下手里正拿着的铲子，绕到远山身后围着他转了一圈问道：“就这样啊！你还想听到什么？”
　　远山被远梅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丢下一句“我先回房间，饭好了叫我”就急急忙忙的逃离了厨房。
　　回到房间，远山在桌边坐下，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上次跟宝儿说的自己扛米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远山就是有一种感觉，觉得宝儿并没有相信自己说的不小心摔了的说辞，显然在宝儿看来是远山身体太虚受不住那么累的体力活导致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派人送乌鸡来炖汤的事。想到此处，远山脸上一热，他连忙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随手拿过一本书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书上去。
　　入了夏，雨就没停过，先是淅淅沥沥的的滴答了半个月，然后某一天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外面的雨已经成了瓢泼之势，哗啦啦的密雨跟起了雾似的。千鱼县靠浚江，县内多数百姓以捕鱼为生，可是连日的大雨阻断了出江的可能，百姓空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县里的茶寮饭馆都比往日热闹了几分。人多的地方话也多，且来听听看大家都聊些什么。“这鬼天气！雨都下了半个多月了，再不能出江捕鱼的话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说这话的是县里的一个单身汉老黄，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平日里卖鱼赚的点钱转眼就花光了，这一直不能出工可是直接影响了他的生计来源，难怪他如此气愤了。
　　一个灰衣老叟听闻斜睨了老黄一眼说道：“难得能休息几天，何不抓紧时间放松放松，等雨停了想歇也歇不了了，人生哪，及时行乐要紧啊，何必那么多抱怨？”
　　老黄听闻把眼一瞪，怒道：“你爷爷的，饱汉不知饿汉饥，老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灰衣老叟顾自叹了口气不再理他。
　　这时，旁边又插进来一个声音：“这连日暴雨，浚江都要决堤了，你们不担心担心怎么避难倒还在斤斤计较于捕鱼的几个小钱，赚钱哪有命重要？”说这话的是个满脸愁容的年轻人。
　　“决堤？”老黄叫道：“谁说浚江要决堤的？我怎么不知道？没听到风声啊？”
　　那年轻人辩解道：“你没听到那是你的事，往年哪有下过这么大的雨？那林知县已经张榜出来招募民工筑堤了，不是浚江要决堤了是什么？”
　　“林知县招募民工筑堤？”老黄惊喜地问道：“不知道工钱是怎么算的？反正也不能出江捕鱼，倒不如去修筑堤坝还能混口饭吃。”
　　那年轻人又道：“工钱？没有！告示上说了只管一顿午饭，没有工钱！”
　　“我呸！”老黄啐了一口怒道：“没有工钱谁去给他白干活啊？”
　　“这位老兄，我说，筑堤也是为了全县百姓着想，你想啊，万一浚江决了堤，遭殃的不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现在林知县组织大家筑堤坝，要我说啊，凡是有把子力气的都应该去出把力。要不是我这身体不好，长年吃药，我早就去浚江边上帮忙去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孱弱的青年人忍不住道。
　　“我在浚江边上出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浚江决堤，这只不过多下了几天雨，就闹闹嚷嚷的组织筑堤，这林知县是想出政绩想疯了吧，搞得人心惶惶的！”老黄不满道。
　　许久没出声的灰衣老叟突然又开口了：“这浚江以前是决过堤的，大概是五十多年前吧。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我记得那年也是这样，连下了多日的暴雨，突然有一天浚江就发了怒，江水滔滔的涌向县城，淹没了农田，淹没了房屋，还淹死了好多逃的慢的人。那太可怕了，铺天盖地的都是水，到处都是人们呼救的声音。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江水退了以后，县里爆发了疟疾，被淹死大的人十之一二，可因疟疾而死的人却有十之三四！那时候，哪哪都有死人，哎！要是再来一次洪灾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没命撑过去了！”
　　灰衣老叟话落，茶寮里一片寂静，大家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半晌，老黄突然站了起来，他边大步往外走去边自言自语道：“我要去筑堤！我要去筑堤……”陆陆续续的，更多的人站了起来，更多的人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