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诀》本非诸侯

5、（五）

　　翌日清晨，阿哥轻轻下床洗漱穿衣，在我额头上一吻便去上朝。

　　听得他走出屋子有一炷香时间，我才睁开眼——从记事起，他便不让我看他离开的身影。

　　“翠儿！”我唤道，“服侍我洗漱，今日仍穿朝服，我要觐见皇后。”目光冰冷，看得翠儿心疼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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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右丞相、宜成侯一品诰命夫人红氏觐见！”

　　我身着暗红色命妇朝服，碎步走进皇后居住的正殿“坤和宫”，按人间大礼下拜：“臣妾宜成侯、右丞相府红氏，参见皇后殿下，殿下千岁，福寿永享！”

　　伏在地上，只觉身心冰冷。

　　“红夫人免礼。赐座。”宫殿正中的凤座上，皇后仪态万方的说。

　　“谢殿下。”我起身，在丫鬟的引导下走向一旁的锦榻上坐下。

　　“夫人今日来可有要事？”皇后明知故问。平时王夫人求见都要在宫门外等上至少一个时辰，今日不到两刻就宣我入内，岂不是早就在等我。

　　“昨日于席上闻锦城公主心意，原以为是公主年少戏语。回府后细细回想，方知公主乃是真心。妾虽鄙陋，亦知朝中任职之人不可只有一妻，然往日所见女子粗鄙，不可侍奉夫君。若公主得公主垂青，乃外子之福。今日特来觐见皇后殿下，愿殿下成全。”

　　我的心在颤抖，袖子中的手指绞着帕子。

　　“红夫人一言，竟似来讨我的掌上明珠。夫人今日匆匆入宫，本宫已猜到你的心思。其余不必多言，既然锦城与你俱已首肯，本宫只问两句：一，红丞相愿意否？”

　　“外子已娶我为正妻，不好当众请旨，然妾为夫君考虑，特请皇上御旨赐婚。”

　　皇后神色莫测，抚着鬓角又问：“然公主若嫁红丞相，正妻之位只有一个，怎得你二人同享？”公主只会是丞相正妻。

　　我吸气，缓缓起身下拜：“臣妾愿自请退为平妻……”

　　皇后抚掌大喜道：“好好好！红夫人如此知大体，本宫今日便去请旨。夫人应得大赏赐！请回丞相府候旨，一切大婚事宜本宫做主！”

　　再行大礼——

　　“臣妾……谢皇后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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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后，正是百花争艳时。

　　我倚在床边，面前正放着一个绣架，却是在绣一件嫁衣。

　　两个月前的那天下午，果然有黄门飞骑至丞相府，宣陛下赐婚旨意，同时赞我退居平妻之行能识大体，仍留我诰命夫人品级，赏黄金百两。其余诸事皆有皇后主持，唯二人喜服应着天下刺绣最精者缝制。皇后得知右丞相府红夫人乃刺绣圣手，尤擅绣鸳鸯，复又下旨命我绣制喜服。

　　旨意到来时，阿哥看向我的眼神……我私自进宫请旨，若是阿哥不奉旨，则是抗旨不尊，我则犯了欺君之罪。

　　“阿哥若是辞官退隐，我等族人大仇怎报！”一句话说得我二人心神俱裂，却是实情。

　　正出神间，翠儿在我耳边道：“夫人，锦城公主已到门外！”

　　“她怎么来了！”我一边惊问一边亲自起身去开门。

　　锦城确实在门外，只带了两个丫鬟便装站在我门前。

　　“姐姐不会怪锦城不请自来吧！”她巧笑嫣兮。

　　“哪里，公主能来，陋室蓬荜生辉。”没错，确实是“陋室”。自从圣旨下来后，我便自动搬出正院，在丞相府“相对”简陋的侧院住下。

　　我将锦城引进屋，吩咐翠儿上茶。

　　“不必了，我与姐姐有话要说，你们下去吧。”

　　翠儿看我一眼，我示意她下去。

　　“公主请讲。”我笑着与锦城坐下，伸手拿来一旁的点心匣子道：“这是城东的云罗酥，香甜不腻……”

　　“姐姐不用客气，今天锦城不是来拉家常的。”我笑着，她却板起脸，我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她。

　　“我知道你们是谁。”她手中把玩着一个铜钱大小的玉佩，那玉佩气息倒是很不寻常。

　　“瞧公主说的，妾的出身自然是能查的一清二楚。”我仍微笑道。

　　“我是说，我知道你们的来历，红赐鸯。”我不笑了——我从来未在人前说过自己的名字，就连宫中诰命夫人的名册上写的也仅是“红氏”。从来众人都只知我与阿哥是一族同姓。

　　“公主知道的好详细……对夫君真关心，却怎得连妾的名字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仍抱着一丝希望。

　　锦城冷着脸，欺霜赛雪的肌肤倒是真衬得她脸色欺霜赛雪。

　　“红鸳鸯一卵双生，出世即为夫妻，当世只有一对。百花节受孕，谷雨产卵，每窝只有一枚卵，孵出普通鸳鸯；若化成人形则如常人一样十月怀胎，后代为龙凤胎婴孩，脱离鸟身。鸳为鲜红色，暗红色瞳孔；鸯为暗红色，鲜红色瞳孔。姐姐好深沉的发色，好扎眼的眼眸。”

　　我手发凉，仍旧颤抖着打开点心盒子，递过去一块云罗酥，勉强笑道：“公主说什么呢，妾可是正经的‘人’……”

　　“姐姐难道不知道，昆仑印的主人能看透所有幻象法术？”她扬了扬手中的玉佩。

　　“噗”的一声，点心从我手心滚落，掉在桌子上又滚到地上，碎了一桌子残渣。

　　“五百年前国师赛之天为寻找藏身在普通鸳鸯中的红鸳鸯，捕杀鸳鸯十万对使鸳鸯一时绝迹。这般费力，只为寻找传说中的‘红鸳鸯心’达成‘修得世间大神通’的愿心。”她突兀一笑，十分诡异：“姐姐为丞相娶我，无非是为了我手上的昆仑印。我也知道红鸳鸯生死不离，所以没有逐姐姐下堂。但是昆仑印已经认主，你们要听从我的吩咐才能得到昆仑印的神通。否则……国师也是十分觊觎它的。”

　　我瘫在椅子上，没有注意锦城已经起身。

　　“嫁衣要绣好啊，姐姐。三日后我来看。”

　　昆仑印……

　　我出神地看着对面的窗子，没意识到翠儿何时进屋把我扶到床上。

　　“阿鸯？”阿哥轻轻走进屋子，坐在床边握住我的手，“哪里不舒服？听说今天锦城来了！她……”

　　“没事，阿哥。”我笑笑，“就是坐得时间长有些乏了。你这些天很累吧，还有十天大婚，要准备、应酬的东西一定很多。”

　　“阿鸯……”他将头埋在我脖子旁，半伏在我身上。“不娶锦城公主，我也一样能胜赛之天。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可是，不娶锦城公主，你不能保证我的阿哥是平平安安的。”我笑，将他扶起来，伸手捧住他的脸：“只有你平安，我们的孩子才能平安来到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