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堕落》大江南北66

23、23宾馆事件

　　这是一个法制社会。不管这个社会存在多少缺点与不足，但有一条是不变的，那就是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或许在某段时间的某个地方，邪恶很猖獗，甚至完全掩盖了正义的荣光，但不管怎样，最终定会在善良勇敢的人们的斗争下，正义高唱起胜利的凯歌。

　　郝敏的病情有了好转，那是在两周之后。
　　至于在医院里所遭受的白眼与冷眼，我不想多说。
　　这是一个世俗的社会，也就免不了要受到世俗的眼光。
　　虽然心中是那么不满，但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有求于他们。再说我们的确是一群让人唾弃的人，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他们的行为是正常的。毕竟他们是凡人，他们不可能以一种宽容之心只有上帝才有的宽容之心来对待我们。
　　我们能承受这一切。
　　我们承受得够多了，还怕这小小鄙视的神情与鄙薄的言行吗？
　　终于，在医学昌明的今天，郝敏可以起床行动了，并且身体恢复的很快。虽然原则上医院还不能让她出院，但开学即在眼前，我们只能尽快想办法离开。最后在我的全力争取下，院方终于答应郝敏明天出院。

　　今天是一个多云的天气。轻轻的微风吹拂着我的秀发，有一种凉爽的感觉浸润着我的皮肤，无比的舒坦浪漫于心的海洋。
　　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我走在平坦而宽广的大街上，人流从身边匆匆而过，两旁商店里的物品以一种特有的精神在展示它们美丽的姿态。我知道我此时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去那个曾经使郝敏惨遭蹂躏的地方也是我曾经服务过的地方拿郝敏留在房间里的物品，然后带着她永远离开这个城市。我只是不知道当我再次看到那幢高大豪华的建筑物时会是怎样的感觉。
　　虽然此时的心情是轻松的，但是真的要再次走进那幢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都能堕落的大楼时，我的心还是不能平静。我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感觉。
　　再过一会儿，在前面拐一个弯就要到那家宾馆了。
　　然而，当我那俏丽的有点憔悴的身影拐个弯出现在这幢大楼的远处时，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
　　我惊呆了。
　　身体一动也不动地站立在那儿。
　　听不到呼吸，感觉不到心跳，就连视觉也有点障碍了。
　　也许你已经明白这里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是的，的确发生了。
　　一切都变了。
　　眼前一片清冷，远不似往日的繁华。只有一张张白底黑字的封条贴满了门与窗。外面的墙壁上挂上了长长的条幅，上面印着一些标语。什么大力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坚决打击黄赌毒的犯罪行为；什么全民动员起来，为创造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而努力；什么全面整治服务行业的混乱秩序，建立起良好的城市形象......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
　　这里曾有的一切不复存在了。
　　毕竟这邪恶终究是要毁灭的。
　　我心中有点庆幸。因为我和郝敏都逃过了这场灾难，但对另外一些姐妹来说的确又是一场灾难。
　　我知道，人是很矛盾。世界也是很矛盾的。
　　人们渴望着经济的飞速发展，但人们又怕在经济繁荣后另一种东西的滋长。那就是人的欲望，人的不断上升的近乎于动物的欲望。于是就有了娼盛。其实，经济的发展定会导致这种东西的繁盛，这是不争的事实。古今中外不同的时代与不同的国家你都能举出一大串例子。它犹如一种附生的病毒，使你无法根除。然后这种东西的不断增多，更进一步带动本地区经济的发展，因为会使更多的人来此地，从事生产、商贸、旅游等等。
　　一方面道德要求我们拒绝这一切，而另一方面经济的发展却是需要这一切。要解决两者之间的矛盾，的确是件伤脑筋的事情。目前还没有一个国家能找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正如此时我的一样，当郝敏受到如此遭遇时，我是那么愤恨，然后真的当眼前的这座宾馆一下子被封时，心中又是如此心酸。
　　我知道，为此又有许多姐妹会被抓进局子了。
　　也许从此她们将一生都抬不起头来，也许她们一辈子都无法再面对亲人们。
　　她们为此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比如说我和郝敏被抓后，会怎么样？被校方知道后，结果又会怎么样？
　　我想大家很明白的。我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将一无所有。我们唯一的最后的出路就是被开除学籍。于是我们会再次去走曾经走过的路，并且更加无所顾忌。所以我能想象那些在当天夜里被抓的姐妹们。我同情她们，我怜悯她们，我为她们鸣不平；虽然我知道我同样需要被同情、被怜悯，也知道这种鸣不平是毫无理由的，更知道她们这样的结果与我有关。
　　但有何办法呢
　　一切都已发生。
　　我呆立着，好长时间。
　　我不知道此时的我该做点什么，除了回去。
　　但我还是很想了解这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
　　于是我走进了宾馆斜对面的那家快餐厅。这是一家中档的快餐厅，里面的摆设很温馨，比“永和豆浆”餐厅看上去还要好一点。当然来这里吃早餐的人相对来说不是一般的工薪阶层，大多是附近的商人和一些白领，以及少量外地的旅游观光者。
　　我走了进去，门口的服务生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里面的人很多，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段。
　　我拣了一个没有人坐的桌子坐下。向服务生要一杯牛奶和二个荷苞蛋。
　　这里看上去原本应该很安静的，我知道，因为我与郝敏曾经一起来过这里，然而今天似乎有点特别，好多人正在大谈对面宾馆的事情。什么来了几百个防暴警察，什么抓了好多好多的女孩，什么还有好几个当地的官员也在被抓之列，什么这家宾馆的经理原来是一个在逃多年的通缉犯等等。我一下子无法把这些只言片语连成一个很完整的事件。但我又是非常想知道这个事件的整个过程。
　　于是我四下里看了一圈，注意到在餐厅左边那个靠窗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四周围着许多人。我本也想过去，但看看大多是些男人，也就免了。
　　我又四下里扫了一眼，想看看有没有可以打听的对象。我看到在我旁边的桌子那儿有一个老人带着一个约摸有七八岁的孩子在默默地吃着，这个老人与孩子都穿着拖鞋，看来好像是附近的居民。
　　于是我端着杯子拿着装蛋的碟子，来到那一老一少的对面。
　　我说：“大爷，我坐这里没事吧？带孙子一起来吃早餐？”
　　那老人笑了笑说：“你坐你坐，没事，没事。”
　　“小弟弟，这豆腐花好吃吗？”我看到那个小家伙正在大口大口地喝着豆腐花。
　　“好吃，就是爷爷只让我吃一小碗。大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那个小男孩抹了抹嘴巴，用一双天真无暇的眼睛看着我。
　　“快吃吧，小孩子懂什么。”
　　那老人说完之后，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道：“孩子小，不懂事。”
　　“姐姐本来就漂亮吗。姐姐你说你漂亮吗？”
　　“姐姐漂亮，你也漂亮。”我微笑对着小男孩说着。
　　“别烦姐姐了，赶快吃吧，不然爷爷等一会就不给你买好东西玩了。”
　　这次小男孩很乖的低下头，吃着他的豆腐花。
　　于是我把眼神移向了老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老大爷，对面的那家宾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妩媚地用眼神注视着老人。
　　我心里知道，不管是多么正派的老男人，对漂亮热情的女人是不会拒绝的，也是无法拒绝的。你看我们学校的那些个老教授，多喜欢变着法子收一些年轻漂亮的妞儿做弟子，我想原因就在此吧。所以你想当然地知道，那个老人肯定会回答我的问题的。
　　我的猜测没错，他就是附近的居民，出事的那天晚上正好在街上遛哒，亲眼目睹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并且还有许多小道消息他也很了解。
　　我们知道这些老人整天无事可干，不是打麻将，就是打纸牌，或者在一起聊天侃侃小道消息，说说外国电台上听来的对国内情况的一些片面报道，或者津津乐道于党与国家的哪个高官又因贪污受贿而落网，或者谈谈某家某人又犯了桃色事儿......生活就那么回事。无聊之中找乐！一块儿聚在一起开心开心。他们对本市发生的这类大事肯定知道不少。
　　面对我好奇和看似纯情的神色，老人滔滔不绝讲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来自老人的口中，也许已经与原来的事情有了很大的出入，但作为小说并不碍事。
　　据说那天夜里调来了近三百名防暴武警，全副武装，荷枪实弹，把宾馆整个儿围住，一个也不放过。
　　其实，这个宾馆被查封，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是周围百姓的强烈反对，他们曾多次联名向上级反映此事，民愤极大，到了非查不可的地步；二是有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友能脱离魔掌，冒险一级级上告，据说有一次为了让公安机关相信他的话，尽然丢弃了一个男人最珍贵的人格尊严，在当地的市公安局里整整下跪了一天时间，一定要求他们救出他的女友；还有就是有一天省府与省公安厅分别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说如果不及时迅速查处此宾馆，将向最高当局汇报，让我们的总理亲自来过问此事。因为总理最痛恨政府的腐败。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对我们的总理露出一种钦佩的神情。
　　记得前年夏天回老家，看到隔壁家的老奶奶，一个完全不识字的老人，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里总理的讲话。并且对我说：“蝶儿，你看这个人怎么样，我觉得不错，有那么一点正气，看上去像办实事的那种人。讲起话来好像很中听，虽然我听不明白。”
　　我回答说：“是吗，奶奶，是不是看到这人好像使我们老百姓有了一种安全感。”
　　“是的，是的，是那样的人，我就喜欢听他讲话。”
　　我想一个人要得到大家的认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同样一个领导要得到人民的尊敬与爱戴更不是件易事。你想一个不识字的从来没有离开过那片生活着的土地的老人都能看得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我想我们的总理的确是一位不错的总理，至少是一位称职的总理。因为老百姓心里装着他。
　　其实，对这家宾馆，上面早就注意了，也曾派人来调查过，但一直受到某些人的阻拦，所以拖着不动。
　　老人继续说着。而我静静地听着，也忘记了喝牛奶。
　　这些天来，上头成立了专案组，多次派人来调查，摸清底细，事先用微型摄像机拍摄下许多资料，下决心全力端掉这个窝点。就在前期准备工作完毕之后，公安厅组织了部分外地警力来执行这次行动，这样可以避免走露风声，致使行动失败。最后，行动取得成功，把这里的那些黄赌毒分子一网打尽，还把宾馆的一、二把手带进局子。可惜的是那些被抓的小姐，有的还只有十六七岁。被抓时，简直不成个样。哎！要是给他们的父母看到了，非气死不可。电视台还特地作了曝光。你说丢人不丢人。做女孩子要自重啊！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感叹着。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对我说的。
　　我的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味。
　　还有就是一些当地的官员，好像有好几个。据说大部分是来自附近地区的一些乡镇干部，他们胆子特大，听说有一个马上就要退休的乡长，在宾馆的床上被抓时，被窝里竟然躺着两个女孩。你说这还叫党的干部吗？除了这些人，当然那些做生意赚了钱的老板更不用说了，一抓一大串，有陪人来的，有自己爱好才来的，有经常在那里开包间的。抓了好几百。十几辆警车来回拉了好几次，才把这些人带回局子，局子里都人满为患了。
　　正当这老人讲得津津有味时，小孙子却在一边吵着要回家了。
　　“爷爷，我们都吃完了好长时间了，回去吧。”
　　老人用歉意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就说到这儿吧，我要走了。
　　“谢谢您，老大爷。您走好。”
　　看着老人满脸笑意地带着小孩子走出餐厅时，我的心在他们的背影中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痛快与不安。
　　这个罪恶的场所终于完结了，而我的那些曾经共处的姐妹此时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而且是毁灭性。可她们中的有些人完全是被生活所逼的或者被人诱骗的。她们同样也是受害者，却还要承受法律的制裁。
　　当我还在这种沉思和回味中的时候，服务生走过来对我说：“小姐你来了好长时间了，这牛奶已经凉了，要不要我给你换一杯。”
　　我连忙说对不起，不需要了。
　　我知道她们是在用委婉的语气让我走，如果每个客人都与我一样，一呆就在餐厅里呆上两个小时，别人还做什么生意啊。于是我付了钱，走了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我又回到了医院。
　　这时，那个曾经照料过郝敏的姐妹已经把她的那些东西拿回来了。她们正在充满忧伤地话别呢。
　　第二天的上午，当我给郝敏结完帐后，我们一起打的来到了火车站，踏上了北去的列车。永远离开了这个伤心无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