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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军长 ...

  •   这一周,挑选南瓜的工作繁琐复杂,吴哲和袁朗对周末的约会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过多提起,却显得有点刻意,薛刚没有多说,‘任劳任怨’的鞍前马后,一腔怨气正在慢慢积攒,掐着手指只等南瓜上市。

      见面约在一家韩式茶馆,很安静,很悠闲,走到阁间门口,吴哲低声道,“隔音效果贼好。”
      袁朗笑笑,敲了敲门。
      “哦,来了啊。”高城打开门,冲两人道,“快进来,快进来吧。”
      高军长也微微颌首,“坐吧。”
      没有穿军装的高军长,除了眉目间的一丝威气,和普通的长辈没有多大区别。
      袁朗依旧坐在吴哲的左手边,高城坐在他和高军长之间。

      “我说,整点实惠的,我爸不许。”高城给两人倒着茶水,调节着气氛道,“偏要整这高雅的,说有氛围。来,来,喝茶,喝茶。”
      上好的铁观音,色泽黛绿,汤色金黄,漾在白瓷小盅里,倒颇有点雅味。可是,袁朗和吴哲此时哪有品茶分乳的闲心,神经绷得紧紧的,高军长这一约,袁朗隐隐觉得他似乎已经知晓了自己与吴哲的关系。
      而高城在一边像喝酒一般,一盅连着一盅,眉头微皱,不知是觉得气氛过于凝涩,还是这小杯忒不解渴。
      “我今天约两位,不是以一个军长的身份,放松点。”高军长笑了笑,合手放在桌上,“高城这小子从小心高气傲,却把二位经常挂在嘴边,我的儿子,我了解,这是他欣赏人的特点。”
      高城正端着杯子,听到老爸说话,眼睛瞪得圆圆,很是专注,虽然不时瘪瘪嘴。
      袁朗很谦逊的往前倾身,笑道,“军长若是知道我曾经被高副营长两次俘虏,大概便不会这般说了。”
      高城放下水杯,有点不满的冲袁朗皱眉道,“第一次是许三多抓的,和我没关系;第二次是你A我的,实事求是点。”
      高军长看着两人,但笑不语。
      吴哲在一边专注的看着茶色,若是往日见袁朗这般被人堵,早就乐形于色了,可今天,吴哲甚至觉得自己比硕士答辩时还紧张,那时,关系得只是自己的前途和未来,通不过,自己还可以选择其它的路;而今天,面对着一个军长,即使是脱下了军装的,吴哲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不仅关系到自己,还关系到袁朗的前途和未来,当天平一端被早早摆上袁朗这两个字时,吴哲不知道自己的手中还有什么筹码。
      “吴哲。”高军长转头面对吴哲,笑道,有点询问的意思。
      袁朗和高城立刻收神,将目光投向了吴哲。
      吴哲正襟危坐,点头。
      高军长虽是在笑,眼中却含着一丝犀利,“上次的那张照片,我请人分析过,是真实的,并没有通过Photoshop处理。”
      吴哲一愣,转而望向袁朗,袁朗看着吴哲,很平静,漆黑的眸底看不到一丝的浮动,深邃得让吴哲一下子便敛住了心神。
      “是的。”吴哲点点头,目光坦荡的看着高军长,“那张照片取景真实。当时,我们在进行演习伤亡预设。”
      高军长手指扣着桌面,“你知道你这是欺骗行为吗?”
      声音并不高,一字一字说得很清楚,却似乎抛在地上,就是一个坑。
      高城一急,正要起身,袁朗一把摁住了他,高城不解的看了眼袁朗,才发觉袁朗的双唇抿得很直,瞳孔收得很紧,很深。
      “知道。”吴哲点点头很认真回道,“很清楚。”
      高军长眉头微微锁起,高城觉得袁朗摁住自己的手也越来越紧,像钳子一般。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别无选择,那照片针对的是我,我不知道队长是如何担下这份责任的,但他一定给了军部很好的解释。”吴哲咬咬嘴唇,放在膝上的手紧了又紧,目光却依旧清澈如水,“我得给军部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军部才会考虑放人,我别无选择。”
      高军长若有所思,轻轻的吹着水面的浮茶。
      空气似乎开始渐渐凝结,变得粘稠,很是压抑。
      “爸,你倒底想说什么?”高城实在是忍不住了,嚷道,“我帮你联系他俩不是让你绕圈圈,玩猫捉老鼠游戏的。”

      高军长一瞪高城,望向吴哲,声音有种金属的质感,很清晰,一字不差的敲在吴哲的心上——
      ——可如果一个理由是虚假的,带着欺骗的性质,那么吴哲,这就不再是解释了,而是一种借口,一种不负责任的手段;质疑不满永远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不服从甚至企图更改命令的理由。
      ——我不在乎你们俩的关系,我在乎的是这种关系的后果,吴哲,通过这件事,我有个疑问:在完成任务的时侯,如果要你在充满质疑的命令和袁朗之间,作出唯一的选择,你会怎么办?!
      ——这种关系的对错,我无法衡量,可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想说一句话:有些东西,你军人的身份,注定了你无权拥有。

      吴哲愣愣的望着高军长,也许不是,那一直清澈的眼睛变得无神,渐渐没了焦距。
      袁朗看着吴哲,手一点点的握成拳,忽然之间,有种感觉像潮汐一般汹涌而来,一浪一浪的冲击着心脏,窒息,钝痛,那感觉一点点抽开,竟有一种叫做‘后悔’——也许,本不该来赴这个约。
      那眼睛就是在低声呜咽后,也是平和如水,清澈明亮的,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的茫然,失措。
      袁朗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吴哲开始对他自己产生了质疑,他的怀疑态度,他的坦诚,他的坚守,还有他以平常心接受的一切,被高军长从一个缝隙开始瓦解。

      “高军长。”袁朗伸出手,将吴哲摁在膝上的手拢入掌心,面带浅笑,很平静说道,“我想问一个问题。”
      高军长转而看着袁朗,很考究的眼神,过了数十秒,微微点头。
      “您会如何选择?”袁朗问得不慌不急,却暗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在一个不公平或是充满质疑的命令与您的儿子高城之间?”
      不待高军长回话,袁朗又偏头笑望着高城,眸色很深,“高副营长,你那?在这样的命令与你的战友马小帅之间,你会不假思索的选择完成命令吗?!”
      高军长面露沉思,高城张嘴正要回答,却想起了那个第一次饮泣而眠的夜晚,七连五十七年连史的最后一天,空落落的走廊,安静的窒息,那时的自己难道没有后悔,接到命令的时侯,自己难道没有想过斡旋?不,自己都有过,犹豫,挣扎,才到接受。
      袁朗紧了紧握着吴哲的手,似乎在陈述一件事情,很平静,“我想,即使我和吴哲不是这种关系,有些事情吴哲还是会做的,有些事情我还是会选择拒绝,包括轻率的放弃我的队友,为了一个很荒谬的命令。任何人的生命都不必为别人负责,可我们老A既然选择了负责,那至少我们要觉得值得,觉得公平。当然,我是一名军人,永远都是先‘军’后‘人’,我不认为,我和吴哲的关系,会影响这两个字的顺序,同样的,我也相信吴哲,因为,我喜欢的吴哲,也是一个军人。一个宁愿质疑自己,也要给队友以公平的军人!”
      高城吃惊的望着袁朗,他似乎从没有见过这般犀利,这般坦诚的袁朗,袁朗一直都是藏着,掖着,自己的好或是自己的坏。
      就连那句‘酒量二两,陪你喝,舍命’高城至多也只是半信,只是觉得豪迈。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相信袁朗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为他的每个字觉得惊讶。
      吴哲早已回过神,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袁朗,回应着袁朗源源传过的力量。
      高军长眼中的考究也慢慢潜去,只剩下一马平川的坦荡。
      “袁朗。”高军长品了一小口铁观音,忽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穿军装吗?”
      袁朗摇摇头,笑道,“不清楚。”
      “今天听到这些话的是高伯伯,而不是高军长”高军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吴哲,即而对上袁朗的眼睛,“所以,你俩的关系,我想,高军长还不知道。”
      吴哲猛得侧首,恰恰对上高军长包含深意的眼眸,含着很坦然很包容的眼神,“吴哲,我答应你一件事,一旦高军长知晓了你和袁朗的关系,他至少可以给你俩一个同等的处置。不过,请慎重你的每一次选择,不要轻易的选择欺骗,高军长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偏执。”
      高城木化了一会,看着高军长起身,往门外走去,半响才挤出一句话:“靠,我现在才—才发现我爸也是一个护犊的主!”
      高军长握着门把手,顿住身形,没有回头,也没有点名对象的说道,“铁观音,经历过摇青,凉青,杀青,经历过炒揉烘焙,被烘干每一滴水分,被翻揉每一寸筋骨,可一旦冲入滚烫的沸水,依旧可以肆意盎然,从容蔓延,不丢一份清香,凭增十倍傲骨,把第二次生命演绎的精彩万分。而人,并不是每一个都会有第二次的升华,好好珍惜,历练或是缘分。”
      说完,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屋里的三人微微一愣,不知道军长是在说谁,也许是说给他们每个人。
      “呵~~我爸还—还—真有深度呵~~”高城有点掩饰的喝口水,微微被呛,咳嗽了几声后,一甩手,站了起来,往门外快步走去。
      也许,该送送他。高城想着,叫住了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像山,像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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