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缺》张樟彰

2、江沿

　　“莫不是你想自己管教？沿儿，你连今日的早朝都误了，可还记得。”娄太后呵斥道，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有些泛红。
　　“儿臣…知错。”太后对皇帝极少言辞严厉，闻声江沿自然是连忙跪下，但江沿还是从袖间颇为诧异地抬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他看见娄太后将戴着凤冠的头抬得高高的，而自己身边的的內侍宫女已跪了一地。
　　“皇帝年轻，难免受奸人蛊惑，身边的奴才馋言误主最是可误，前朝的魏皇便深受其害，沿儿你难不成要重蹈覆辙么？”“儿臣惶恐！儿臣贪酒误事，愿意自罚在祠堂面壁三月，静思自过。”江沿叩首道，他撇了身边跪了一地的侍从一眼，又补了句：“儿臣宫内的内侍，都由母后代儿臣发落。”
　　“当真？”“君无戏言。”江沿答道，他抬头正视娄氏藏不住诧异的眼神，隐约露出一个讨好出的笑容。 “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外面的太阳也很大，现在江沿只想早些送走太后，回殿内休息。“那好，母后定会公正处事，再让崔公公挑几个好的来伺候沿儿。”娄太后说道。她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抚摸了一下小指上的尾戒，看着皇帝的内侍被一个个绑住她心里居然有些发虚。
　　“等等！”看见崔公公亲自拿着绳子走向陆已，江沿喝斥道。
　　“沿儿？”“陆已现在是皇帝伴读，不在内侍之列？”“你？！”娄太后黑了脸。她狠狠地蹬了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一眼。
　　“沿儿你……罢了，罢了……”也许是顾及体面，也许是思虑到自己与皇帝没有那么亲厚，娄太后终究没有坚持去惩罚陆已，她长叹几声便拂袖而去了。丢下了还在监督小太监捆人的崔公公，崔公公见走了太后，自然是不好对皇帝身边的人下重手，当了多年内侍的习惯让他想抬头去看看皇帝的脸色，可是等他抬起头来，这殿前哪里还有皇帝的影子呢？
　　“安子，给朕倒茶来。”江沿坐在龙椅上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吩咐道，他极少宿醉，现在给太后闹了这一场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不同往日，上前倒茶的人没有说话，闭着眼睛的江沿突然想起安子已经被太后捆走了，他猛地睁开眼，便看见一瘸一拐的陆已捧着个茶盅。
　　“你放下，朕自己拿。”江沿阻止道，他看着眼前陆已的那张脸和自己记忆里那起兵谋反自杀而死死的弟弟一模一样，虽然他已派人查清陆已的身世，接受了两人长得一样的这个事实，却还是不由得在大白天打了个寒颤。
　　“……”一直低着头的陆已依言放下来茶盅，他并没有发现江沿神色不对，只是凭感觉地认为皇帝神色不快，便又屈膝跪下。
　　“你……下去吧。”江沿看着温驯的陆已总感觉有东西堵在胸口一般。他喝了一口陆已倒来的茶只觉得喉间百味陈杂，趁陆已一瘸一拐没有走远，赶忙补上了一句“这几日你都不必来了，搬去墨竹轩，等腿养好了再来殿前伺候。”没有抬头，江沿知道陆已肯定是跪下谢恩了的，他心里更不舒服了。闷闷地长叹一声，年轻的皇帝起身环视了一眼自己变得空荡荡的宫殿，自己动手把常坐的椅子挪到了窗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