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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许七七(25) ...

  •   再后来当然就是高考,高考之后就是假期,假期过后就开学了。
      我如愿以偿,季侑没发挥好,名落孙山。本来他可以去中山大学的,但是他放弃了,回启明复读,准备来年重新冲刺北大。而夏九九,居然发挥得不错,真的上了大学。
      那个有人失望有人欢喜的假期,过得比天天在家数星星还无聊。
      因为要军训,夏九九开学比我早,我记得,我是在八月初送她上车去长沙了,可是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她任何的讯息。
      怎么会?她忘记了我?
      有些想法就像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长得飞快。我觉得夏九九忘记我了,否则,那么久了,她为什么都不找我?
      我的心生疼生疼的。
      我来到北京一个学期,每一天都在等夏九九的电话。
      她给的手机真好,直板的,摸起来很舒服。但这款手机,却不能把她的问候带到我身边。
      她为什么不打电话?我有些绝望。不是说好了吗?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比情人间的诺言还慎重。
      可是夏九九居然不理我了,这半年来,我连手机号都不敢换,可是我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我只能硬着头皮找罗结,罗结在电话里支吾了半天,终于说:“不知道。她现在也不太和我联系,大概是太忙了吧?”
      忙就可以推避一切的责任吗?
      忙就可以把我们大家都抛掷一边吗?
      忙就可以让我们之间的友谊自此断绝吗?
      我真想立刻冲到夏九九旁边,把她痛骂一顿,太自私了她。
      “放假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是许臻荣的电话。
      “不回去!”我一口回绝。我在登陆我的□□,怒气沉沉地盯着夏九九那个银灰色死鱼一样的聊天窗口。可恶,这女人她明明在线,却把我屏蔽掉了,让我这边总是看到她的头像下显示着静音的小圈圈。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到底为什么?我想不明白,就算是她和罗结在一起了又怎么样?以前也没见她躲过我啊?
      夏九九从来都是敢做敢当的人。
      虽然她的外表那么冷漠,但我知道,她的心是绝对不冷的,一点都不。
      她只是绝望,只是绝望罢了。
      “绝望”?难道九九她……我不敢往下再想,把许臻荣的电话打通。刚才一时激动不小心按错了键,把电话挂断了,其实不应该对他这么无礼。
      “爸爸,我不回去过年了,你怎么办?”我问许臻荣。
      “我,随便吧,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许臻荣无所谓,但我听得出他的失落。他最近咳嗽好像又好了一点,电话里一般都听不到,这让我很放心。
      “来北京吧。”我说。
      “到北京去住在哪儿?”许臻荣显然十分高兴,言语间却隐不住地担忧。
      “不用您老操心,我自会安排。”我说,心里盘算着这学期努力打工做兼职,又拿了高额的助学贷款,再加上手边平时节省下来的生活费,寒假的时候可以租间廉价房,应该够我们俩过年了。
      高考果然是一个门槛,学生的门槛,家长的门槛,也是家庭关系的门槛,过了这道槛,我跟许臻荣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死板。
      不过我找许臻荣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九九最近有消息吗?”我问许臻荣。
      “她啊,好久没联系了,只听人说过两天就放假了。”许臻荣说。
      “您有她的手机号码吗?”我问许臻荣。
      “没有——怎么,她没联系你吗?”如我所料,许臻荣果然很惊讶,不管谁听我这样说都会觉得惊讶的,“七丫,如果你寒假不回来,那你们不是见不着了吗?”他在为我们两个人担心。
      “当然不是,平时都是网上聊的,居然忘记互留电话。”我对许臻荣说,“这阵子没见她上网,才想起来问问,不就是一个假期不见,没事的,夏天回去还有机会。”
      见鬼的网上聊天,从那日她一去长沙就杳无音讯,害得我也没什么想联系的人,于是也杳无音讯。
      她既然不想见我,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的路回去见她?
      何况,我还想打寒假工,赚下学期的生活费呢。
      我一点都不开心。
      这个学校虽然是梦寐以求的学校,这个专业虽然是梦寐以求的专业,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见不到夏九九了,我和她两地相隔,连好朋友都算不上了。
      每每想到这点,我就怒恨交加。
      怒,当然是怒夏九九。
      恨,不是仇恨,是悔恨。
      悔恨我当初为什么不报所长沙的学校,进去呆着算了,巴巴地为着许臻荣的期盼,为着我自己的梦想,跑到这个与岳阳风马牛都不相及的地方来。
      如果不是距离,我们不会隔得那么远吧?
      如果因为距离,我们之间就有了距离,那,还算什么好朋友?
      她夏九九,和我许七七,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寒假一转眼就到了,人家都从北京往回赶,京都火车站挤得水泄不通,许臻荣偏偏往北京赶。下午五点从岳阳上车,第二天早上十点到。许臻荣没舍得买卧铺,近十八个小时的路程,硬从硬座上坐过来。
      人山人海,一眼就看见他。
      我看到他佝偻的背,拎着一个大包,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这不像他的风格啊,许臻荣出门,从来没见他带过一个这么大的包,比他半个人都大。
      “爸,我来吧。”我走上前扶住许臻荣,接过他的包。
      “不用了。”许臻荣把包攥得紧紧的,不给我。
      “有什么宝贝东西,不舍得给我啊?”我调侃他。
      许臻荣憨厚地笑。
      北京这个大城市到处都是人,挤得他眼花缭乱。他一路拖着我,看也不看旁边,只管向前走。
      就像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手。
      现在我牵着他的手。
      他是一个老人,是我的父亲。
      许臻荣把包放在出租屋的木板床上,打开,里面零零碎碎好多东西。有他的衣服、日用品,有从岳阳带的年货,当然,他不会忘记她的照片。
      许臻荣没有带烟,看样子已经成功戒除了。
      他从大包里拿出一个小包,硕大的包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许臻荣把小包递给我,说:“七七啊,这是你的东西。”
      我打开来看,是以前在家里的小玩意,包括睡觉时放在枕头边的小娃娃,写字台上用久了褪了色的闹钟,他都给我带来了。
      这样的才是父亲。
      换作是其他人,才想不起来给我带这些东西。
      如果是她呢?
      她也许只会踩着高跟鞋来看看我,亲亲我的脸,然后再一次,无情无义地走掉。
      这是没有夏九九的新年。
      读高中的三年,每一个年三十,我们都会一起去南湖广场放烟花。
      夏九九总是带很多很多大筒的烟花,坐上王军的橙色悍马,七点半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晚上八点,像春天到来,满空开满灿烂的花树。
      那时候夏九九会欢天喜地,笑起来咯咯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而王军,也一改□□老大的冷酷外表,陪我们一起看烟花。烟花烂漫。我和九九缠着王军,让他帮我们点燃。
      王军就捏着一根烟,点着。
      一手一个夹起我们,抱着我们跑。
      真开心啊,开心得像一场梦境,一点都不真实。
      最真实的还是今年,我和许臻荣两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廉价出租房里,喝一点白酒,做三碟小菜,吃一盆烧鸡一条鱼和两个素菜。
      寒假过后,许臻荣回家去了,我继续留在学校,半工半读。
      我换了手机号,因为无需再等待。
      我把自己在所有的故人面前隐身了。
      后来是暑假,我失约了。
      我告诉过许臻荣我夏天要回去,但是学校里军训,我又忙着打工赚下学期要交的各种费用和基本生活费,所以,我仍旧没有回去岳阳。
      岳阳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已经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还会回去。
      还会遵守那个诺言,和夏九九一起,每年年三十,在南湖广场放烟花。
      当然,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夏九九。
      三月末四月初的时候,我曾经因为突然很想她,从正在上课的课堂跑出去,哭得稀里哗啦。
      大概是因为她突然从网络上消失,大概是其他原因,我都忘记了。
      我只记得,我哭泣的时候,脖子上的长命锁摇得一塌糊涂。
      我仿佛听见绳子在呻吟。
      “长命百岁”,这是那个女人对我的祝福。而“出入平安”,这是我对夏九九的祝福。我真的很希望,这种祝福能临在她身上。
      相思令人老。
      我为夏九九患得患失。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把她当朋友,这是一辈子的誓言。
      不过我已经放弃打探她,打探也是无用,找不到她的消息。她和我一样,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我宁愿把在启明高中的那三年,当作是一场冗长的梦。
      从未发生过,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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