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流年》密州山猪

4、第四章

　　如果两个年轻人想要彼此接近，随便什么理由都足够合理，沈夏选了一条更加冠冕堂皇的——学生干部主动帮助后进生。这种互帮互助一个月后初见成效。
　　看着成绩单上终于跨过及格线的数学成绩，沈父什么也没说，只是欣慰的笑了。而看着父亲消瘦的脸颊，干瘪的双手和略微弯曲的脊背，沈夏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爸，瞧我进步这么明显，您老也不表示表示？”她扯出个笑脸搂着父亲的脖子，“开荤庆祝一下呗！”
　　沈父一下了然，笑道：“行，等你妹妹回来，咱们下馆子去！”
　　“不去馆子，在家吃！今天叫沈颜给咱俩做饭！”
　　这厢话音没落，就听见有人从屋外接上茬：“凭什么伺候你啊！我正数第一凭啥伺候你倒数第一？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说话的正是十三岁的沈颜。
　　刚步入青春期的小姑娘身材圆滚滚的，少了几分清秀，多了几分可爱，再加上眼睛上一副厚厚的酒瓶底儿，简直是标准好学生的标本。她一蹦一跳的进了房间，顾不得擦掉淋漓的大汗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全优的成绩单秀给爸爸和姐姐看。
　　沈父摸摸小女儿的脑瓜儿，沧桑的脸上写满欣慰。沈夏不买账的撇撇嘴，却也没话可说，谁叫自己从小就不是优等生的料。
　　“走啦走啦，干活去！”沈夏凭借身高优势，一路拉着妹妹“滚”进了厨房。
　　“姐，九生哥给我写信啦！”沈颜坐在小板凳上择菜，还是兴奋的张牙舞爪。“他说只要我寒暑假都能考前三名，过年就送我大礼包！”
　　沈夏把菜板剁得哐哐响，丝毫没把妹妹的过度兴奋当回事。
　　“你说他会送我什么好东西呢？”
　　“送你好吃的呗！”沈夏用一块刚剁好的酱猪蹄塞住沈颜的嘴，“你们这些胖子就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吃！”
　　“不许说我胖！”沈颜边啃猪蹄边抗议：“你们这些瘦子就不吃东西啦？简墨老妈每天给他大补，还不一样瘦的跟小鸡仔似的！”
　　一提到的简墨沈夏就心虚，赶紧探出脑袋往客厅扫了一眼，还好爸爸不在。
　　“你再口没遮拦的大礼包别想要了！”她压低声音冲妹妹直瞪眼，沈颜咯咯的笑了，原来天下无敌的姐姐也有弱点。

　　一墙之隔的简墨家，同时飘着鸡汤和草药的气味。
　　“墨仔，吃饭啦！”简妈妈十几年如一日的声音响起。
　　简墨从书桌旁站起身，垂头丧气的蹭到饭桌旁一屁股坐下。这次期末考试退步了五个名次，他觉得没脸跟妈妈交代。于是埋着头只顾往嘴里扒饭，半个字也不肯说。
　　简母把飘着鸡油的热汤推到儿子面前，自己则吹皱了一碗黑糊糊的草药汤。儿子不吭声，她也不说话。
　　简墨嘴里塞着一口未咽下去的饭，他和房间里压抑的空气一起凝固。
　　唯有角落那座老钟不疾不徐的晃着钟摆，啪嗒啪嗒的声音主宰了沉闷中唯一的节奏。
　　对峙中，简母的喘息声渐渐粗重，一阵不可遏止的剧烈咳嗽最终打破了母子之间的僵局。
　　“妈你没事吧？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能赶上的！”简墨跑到母亲身边为她抚着后背，母亲却紧紧抓住他的手，努力说道：“你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简墨愣了一下，抽出一只手继续为母亲拍着后背，却再也没说话。
　　“跟她在一起很开心是吗？”
　　听着母亲的声音缓和下来，简墨渐渐放松手上的力道。
　　她就像个恣意狂妄的精灵，她的快乐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肯定。她就像一把神奇的钥匙，只有她能打开他心底的潘多拉魔盒，将压抑在心头的魔鬼释放出来。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敢放肆的笑，随意的闹，不用去想什么未来前途责任重担。
　　简墨点点头，可惜母亲并没看到。
　　“墨，我不反对你们来往，但我必须提醒你，在你能够给出承诺之前，不要和任何一个女孩走得太近，不然你会害她一辈子。或许你是无心的，可那种伤害之深绝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妈是过来人。”
　　简墨感到母亲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毫无疑问，爱情是母亲这辈子所受的最大的伤害。关于这个笼罩她一生的阴霾，她从来缄口不提，他也从来不敢问及。他曾经无数次的在脑海中想象父亲的样子，可是每当看到母亲暗自垂泪，他便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恨他，那个抛弃妻子的男人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妈，我有分寸，我会努力上进出人头地，一定不让你失望。”简墨握紧母亲的手，轻声安慰她。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已经不堪重负。

　　第二天一早简墨照例去图书馆看书。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阅览室的每一个角落，简墨却没有时间享受片刻宁静，他必须孜孜不倦，因为除了考上名牌大学，他的人生没有第二种可能。
　　“早啊！这么用功！”
　　简墨抬起头，沈夏穿着一袭白裙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犹如沐浴晨光的一朵出水芙蓉。怦然心动的刹那，耳畔突然响起母亲的话，他浮起的笑容僵在脸上，迅速黯淡下去。
　　显然，沈夏是经过精心打扮有备而来。这个曾经令她昏昏欲睡的地方，也因为有了那个人的存在而变成美好的天堂。可是——这只勤劳的天使似乎不大高兴？
　　“大班长，一大清早你玩什么忧郁？”沈夏把书往桌上一丢，瞬间恢复了本色。
　　“不是故意的，气质使然。”简墨捻着书页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讶异，这个女孩三言两语就能驱散他心头的迷雾。
　　“我呸你个自恋狂，还装忧郁王子呢！今天本姑娘就教教你什么叫self-knowledge！”说罢沈夏一屁股坐在简墨身边，把一本厚厚的英语笔迹压在简墨的书上，开始正儿八经的当起了简墨的英语老师。
　　一发不可收拾。
　　暖暖的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淡雅的清香，沈夏修长的玉指从漂亮的英文上划过，她的声音如百灵鸟般清脆甜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致命的蛊惑，她的每一个音节都是魅惑的咒语，简墨呆呆的坐着，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他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这样吧，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