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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风透云心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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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分合合终其究,聚聚散散竟芜秽。
身在监狱的舒芜想起曾对尹照预言过的流沙关之战,他看看铁栏前空荡荡的走廊。接下来戏该怎样上演?是张平歌寡不敌众,还是弟弟舒屏节节败退?突然又冷笑了一声,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他或许还能回忆起父亲下召时那日的生活琐碎,不过当事情真正来临时,自己的眼睛却一直凝视着衣服后的一个褶皱。
原本还侥幸期待着的自己,还真是幼稚。
心里掠过的还是孤傲的虹,他并不认为大哥有把握杀得死自己,于是一味地勉强,最后在沙江畔,看着被计引开的尹照和孔雀,竟呆呆忘记了要逃跑。鲜血在他长袍上点缀如繁星。他闭上眼睛,那么要死便死吧。
而欲死不得,又是怎样的难堪。
寰途那日告之他“可能得委屈你一段日子”时表情竟和当日的父亲如出一辙。舒芜笑了笑,他明了一切。跟随押解的军人离开的那一瞬间,张寰途突然上前扣住他的手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他默不作声。
可能真是有些累了,为什么总要无休止地想起那些不堪的事么?抬头看看墙顶小小的窗,依稀记得再次遇见张出尘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只是这样一片星空就足以激发自己对她无穷尽的想念,真是令人害怕的想法。一点点勾画出身形,轮廓,最后是转角的裙摆,开怀的微笑,拔剑的决然,还有和他在一起时脸红的娇羞。或高一点,或矮一点,都可以揉进记忆里,分辨不出哪些是与生俱来,哪些是后天的厚积薄发。
他眯了会眼,目光犀利,仿佛要将这牢房、那往事全部刺穿。
不一会儿,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金属碰撞着从门口越发地远。
天空中飞翔着一只(读者们都很熟悉的)机关飞鸢,坐在驾驶上向下张望的男子口中喃喃着:“诶?为什么没见到呢?”
随着风向的偏拂,飞鸳又直转向皇宫进军。宫门前的兵士们看见不停盘旋的飞鸟起了疑心,于是装备好枪支弹药准备直接上演抓奸计。
首先要明确的是,来人并不是救世的弥勒,没有大慈大悲的心境,不是没事就搀和混水的圣人,更不是妄图谋害皇室的战争导火索甲乙丙,只是追女崽追到胆敢冒犯皇家的苏葵一只。
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看审视着地面,不愿意错过哪怕一丁点突起物,一一在视线里过滤,直接标签上“是”或“不是”水月同志。
那么,是不是需要我再解释一遍这只飞鸟的由来?
话说那日,游山玩水间的苏葵同学居然在浩离寻觅到了传说中偃师的踪迹,于是死缠烂打地要混摸点新奇玩意儿,那在那一打东西里最为吸引人眼球的自然就是那架飞鸳。而苏葵同学心想 “要是将这个送给小水月她一定心花怒放指不定就此缘定三生”云云,于是恶向胆边生——人家偃师自然是不同意把自己的心血送给别人“巧取豪夺”,所以苏同学决定把飞鸳先“拿”来给水月看看再送回去(真是标准的“拿非偷”……)。
偷出来以后就是一派流氓作风地:“小水月呀~要不要看哥哥最近搜集的新鲜玩意啊?”
“不用。”水月同学意正严词地拒绝。
“不要那么绝情嘛。”谄媚而妥协地。
“……”犹豫了一下,“不要那么烦人嘛~。”(一样的口气)
“那么就说定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喜悦地。
“……你的构造果然复杂。”叹息。
横批:烦不胜烦!
其实偃师最害怕的事情不是飞鸳被偷,而是:“啊……没有刹车,这家伙偷飞机怎么跑得太快,来不及告诉他……算了,不关我的事。”
而水月同学的反应是:“真烦,反正他不知道飞机没刹车……大概死不了吧。”
于是我们的苏同学抢了偃师的飞机大摇大摆的飞进皇宫去约会了,只是很不辛的,女主角意料之中的没有出现。
接着画面该在监狱中出现。
苏葵撞翻了一打人之后辩解无效被直接抓进了监狱,而他和舒芜同学则误打误撞地成了邻居。
“啊……是你?”苏葵满不在乎地靠在墙角,但瞥见对面气质隽永的舒芜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居然和我关在一起了?”眼角上扬,不见半点郁卒。
舒芜微笑,以前小时候在长京曾见过几面,最让人称奇的是这家伙这么多年,居然一点没变——无论是身理,还是心理——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更明显了,“在这里见面……的确是意外。”
“唔。”苏葵挑了个舒服的角落躺下,完全不在意四周阴暗而潮湿的环境,“你怎么进来的?”
“阁下不会不知道为什么。”
“哦,我还以为……”后面的是可以省略的话题,无论怎样都是不熟悉的人,总不能直接指着喊“我以为你哥有办法把你杀了”吧。
“呵呵,这里其实很好。”舒芜站起身,手指敲了敲坚实的铁栏,“任谁也伤不了我不是?”
苏葵突然被这句话噎到,只能坐起身盯着眼前泰然的男人。
“嗯?有事?”
“不不……”苏葵笑了笑,“只是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舒芜愣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啊,是啊,那时候我在后面追着你要东西……你现在还是老样子。”
苏葵想了想,又摇头:“不,有些不一样了。”
“嗯?”等待着下文。
“有些人,在这里——”他比画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不一样了,你的也不一样了,我的也是。”
小时候,一个是个大哥哥一样的角色,另一个是可以躲在他身后的孩子。逐渐成长起来,舒芜反而变大了,甚至变成了可以点头告诉他肯定答案的,前辈。
那些之前以为笃定不变的,也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