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橘子开水

35、清风明

　　回去的路上，芽儿眼瞅着满脸通红的我又开始奸笑。

　　“喂，不要以为自己四分之三侧面比较拉风就躲着不见人啊！”我努嘴瞪着眼，“要笑当面笑就好，你偷偷乐个什么劲。”

　　“我只是没想到莲花许诺让你开心起来的话成真了。”他道，“难怪说只要你见了这花就成……不过这凤凰木可十多年都没有开过花了，怎么突然就放了呢？我今天听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我嫣然一笑：“花开有心。”

　　沿途的风景又重新归于安谧，没有了起伏跌宕，只有缭绕的风声呼呼做响。

　　过了良久，他又道：“可惜他们没能陪你一起来。”

　　“这有什么关系。我出门看见落清拉着莲花……他们是要一道出门？”

　　“嗯，王先生说他们今天要去衙门一趟。”

　　“衙门？”我狐疑地问，为什么他们竟没有告诉我？

　　“是啊，最近可闹得有些沸沸扬扬。只说是护城河那出现了一具毁容的女尸。”

　　“毁容的女尸？！”他无心的一席话却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来。

　　女尸？不过是一具毁容的女尸落清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将我支开？

　　脑海里的思维越发地模糊，一个急速膨胀的念头却在拼命生长着。姐姐寄婵，还有左新学，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断再我脑海里出现。

　　芽儿看着面前的人脸色突然变得冰冷而暗淡，又不甚明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说错了话，只能手足无措地驾着马。刚暗自责备着自己，却听“啪”地一响，回身一看，出尘竟晕倒了。

　　他突然想起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莲花焦急的神情，还有他那句让人心惊胆战的“魂飞破散”。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现在所怀念的全都是这个女孩身上温暖而平易的气质，他觉得自己不能失去——焦急中一手揽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边快马加鞭地往家里赶去。

　　人像在混沌中游走，四下寻觅中又瞥见莲花那火红的眼，将我从浑噩中指引出来。胸口有些灼热，短间都是四溢的海水，咸湿的感觉仿佛潮水般在我体内翻滚。

　　那是记忆深处的身影，伸出手还能抚摩到紧闭的眼，桀骜的唇……最后在惴惴不安中被追逐的我，一直往前奔跑着，镜头回转到“我”面前，变成了陌生人。而所有影象像风尘里的老墙，一瞬间坍塌，烟尘扑面而来。猛然间，翠积山里噩梦一般的情景又突现，那些残缺不全的尸骨全向我望着。

　　南风，还有多少成功和希望？

　　醒过来时已经是半晚。我看着俯在我床边睡着的莲花，居然微微笑了起来。

　　常常只要霎时，人们就可以理清现实……我愣愣地想，莫非是有人潜入了梦中，小心地将那些不堪的细节都润饰过。

　　繁花滟水，亦为归途。

　　再次起身时怕惊扰到他，只好小心动作，最后轻轻给他披上毛毯。站在床边呆呆地又站了很久，只怕等待的是不安分的延续。

　　夜凉如水。而落清正站在门外，看着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待他将一串玛瑙镯子递到我手中，原本心存的一点侥幸也不见了踪迹。

　　视线只能停靠在小小的翠绿珠子之中，剩下的则变成了压抑在心里的忐忑。

　　我还能记得的。这是她成亲那日，父亲交予的母亲的遗物，此后便一直戴在她的手腕上从未取下。只是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物件，却能掩埋所有欢喜。

　　“那女尸……”我声音有些颤抖，“真是姐姐？”

　　他看着我，略微点了点头。

　　我长长地疏了口气：“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我已经传书给老爷了。你……该考虑暂时离开长京。这毕竟太危险。”落清道。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眼前小姐的安危，而南风与楚天之战牵扯进的又太多，他不想她暴露在危险中。

　　“给爹？”我皱眉，想想又觉得确实该如此。只是心里仿佛还有些事情并未如预料中完全通透，一下又无法明晰，只好转头对他道：“落清，你先回去睡吧。”

　　在外守侯了一夜，这是不曾说出口的话。

　　他点头刚略微迈出一步又被我的声音拦住。

　　“以后，不要瞒着我了。”

　　身后女子的声音是空气里的波动，让他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回答。

　　有时候自己刻意去保护的东西，竟会露出利刃反噬自己。那么甘之如饴的自己，该怎么形容。

　　想告诉她，甚至告诉无法回答的自己，他是多么地，爱惜她。

　　“嗯。”落清回答，然后依着门口的道离开。

　　你要，那我就给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二天中午，大家难得地围坐在一起吃饭。长京的饭馆其实味道是不错的，何况现在呆的店还是誉满楚天京城的十奕馆。

　　我拿起一只猪蹄递过去给莲花，他很大方地欣然接受，结果遭到芽儿的白眼封杀。我又叫落清拿来一坛美酒，刚揭开坛口，整个房间浓香四溢（……这种腐败作风），招呼大家把酒杯递过来，全盛得满满的。

　　“那么，在离开长京之前，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我对芽儿道。

　　“小姐尽量说便是。”

　　“我想让你留在长京——不，留在楚天。”

　　“留在楚天？那我做什么？”他好奇地问道，而落清和莲花则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不，该如何说——你只要照顾好那些需要照顾的人，需要接近的人物，需得到要的信息……我相信曾经在……你的群体中混得风声水起的你没有任何难度吧？”很是含糊的表达，但是我却相信他会明白。

　　他看了我良久，最后干脆地应道：“可以。”

　　“等会我会叫落清把所有事宜都告诉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他重重地点点头。

　　我需要的，或者不止是这些。但是现在能做的毕竟有限。

　　大家很快地将一桌子美食风卷残云掉了。

　　莲花眼神慵懒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而新的世界，将在无数动荡和沉浮里满满展开。而那些充满着奇瑰和险峻的人生必定描绘的是无与伦比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