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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那个名记,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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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那个名记,救人
地狱里的恶魔都是一些寿命很长,本体很丑,平日很闲,闲到蛋疼的家伙。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发现人类这样一种好吃又好玩的猎物前,恶魔之间的关系有点类似于随时准备吃掉你的好邻居。打得过的时候就把你按在地上开你脑壳,势均力敌的时候就聚在一起聊八卦,方便了解什么时候能干掉你。
除了不能直接杀人外,某种程度上,地狱其实和人间很相似。
赶巧他们活地又久,愚笨的,弱小的,倒霉的都被清除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张面孔。这导致他们彼此之间很熟。再加上克劳德曾经和阿加雷斯合作过几次,或者说单方面地被阿加雷斯骗过几次,他们又比普通的恶魔更熟悉彼此。
克劳德捂着鼻子,说:“你来人间做什么?”
阿加雷斯的脸皮落在地上,里面空无一物,就好像有人掏空了皮囊下所有的骨肉,只余空洞,深渊一般。他用脸上的洞盯着克劳德,说:“来看你。”
克劳德背后一阵发麻,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是么。。。”
他永远记得一句话,地狱里的流言,不要招惹命运之眼阿加雷斯,不要违逆魔界之主路西法。后者自不用说,迄今为止,六百六十六座城池上堆积的骸骨在无言地警告,违逆路西法陛下的后果,而前者,却只是源于传说。传说,阿加雷斯的眼睛可以看到所有恶魔,甚至包括路西法的未来。他知道所有事物的结果,在一切开始之前。他知道一切生命的死亡,在诞生之前。而无人,也无恶魔,有自信可以招惹这样的阿加雷斯。
或者说应该讨好他?换取只言片语的寓言?
可是阿加雷斯从来不说真话。他喜欢撒谎。但那又好像不是一个谎言。听说,他曾经这样玩弄一个人类。他告诉那十六岁的少女,她将会因为失去贞洁而被父母兄弟所杀。在那个年代,少女的失贞是整个家族的耻辱,为了避免这样的耻辱这样的命运,少女的家人第二天便杀死了纯洁的少女,然后嘲笑阿加雷斯,他错看了未来。
阿加雷斯说,那是一个谎言,虚假的寓言,他只是想看少女被亲人杀死,然后看这些人悲痛欲绝的表情。
他确实看到了。
但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后来收尸的时候,看守尸体的鳏夫确实沉迷于尸体的美貌,】玷】】污了尸体,某种程度上来说,少女确实失去了贞洁。
他预测到了这样的未来吗?
那么他的那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在地狱诸侯的印象里,碰到阿加雷斯就代表着倒霉,跟他起冲突就代表着莫名其妙的厄运。路西法的剑看得见,阿加雷斯的矛却无色无味,时间久了,不要招惹阿加雷斯甚至排在了不要违逆路西法之前。
阿加雷斯勉强爬起来,身体像个巨大的薄饼,四肢像蟋蟀的触须,纤弱而短小,他的脸已经脱落,在地上烂成一团。一股黑色的液体从脸中爬出,裹马匹身上,蠕动。
克劳德:“你伤害了我的契约者,阿加雷斯,你打破了他的头,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找到如此璀璨的一个灵魂吗?”
阿加雷斯学着他的语气,说:“你弄烂了我的皮囊,我的脸。你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找到这么英俊的一副皮囊吗?”
克劳德:“。。。”
那玩意英俊个鬼。
阿加雷斯:“你是在假装你不讨厌这个,名为托兰西的灵魂的软弱?”
克劳德:“人类免不了有瑕疵。”
阿加雷斯:“所以当你看到更好的灵魂,你会立刻抛下这有瑕疵的食物?”
克劳德:“我可以同时得到两者。”
阿加雷斯:“不,你不能。”
克劳德:“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在预言些什么?”
阿加雷斯:“我怎么知道?”
克劳德:“。。。”
阿加雷斯:“我的每一个预言都很昂贵,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之前,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哪怕一根毫毛。”
克劳德:“而你伤害了我的契约者,你必须付出代价。”
阿加雷斯转转身子,声音带点笑意,说:“所以你要我怎样?”
克劳德:“杀掉你。”
阿加雷斯:“不,你不会,你只是假装要杀掉我,那个人类的价值不足以与我相比。你和我这样说,只是虚张声势。”
克劳德亮出一把莹绿色的长剑,魔剑,能斩杀恶魔的魔剑。
阿加雷斯突然笑了,说:“看来再这样绕下去,你真的会用那把尖尖的东西】捅【】【】进我的菊花。呀,这可不是木头那种低端货色能比的。停停停,我可以给你一个消息,来交换你契约者的灵魂,我可以保证,这笔生意很划算。”
克劳德:“没有交易,你只是在乞求我饶恕你的生命。”
阿加雷斯:“一个很微不足道,但却对你很重要的消息。”
克劳德:“我上一次发誓,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
阿加雷斯:“让我想想,誓言和诺言一样,不过是人类自我欺骗的把戏。毁坏沙雕的城堡尚且要海浪,抛弃诺言却连海浪都不需要。打破你的诺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克劳德,杀戮天使已从北海放出。你。。。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克劳德的沉默或许就是鱼儿上钩时,下沉的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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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样,克劳德并不擅长讨价还价。
那个面瘫的男人总是很容易陷入愤怒或沉默,并不懂如何掩饰的自己迫不及待。他不擅长说谎,虽然这些年有进步,但拙劣的谎言却连托兰西这样普通的人类都骗不过去。
阿加雷斯站在树梢,手里鼓鼓囊囊地收着破掉的皮囊,还没补好。他只好深夜裸奔三千米,慢吞吞地追上伊顿。脚下十几米的地方,伊顿拖着重伤的少年,正试图把他背在背上。
他用可能是眼睛的部分注视着伊顿,自言自语道:“我本来准备了两条消息,但克劳德只用一条就交出了你的灵魂。。。你们之间的契约真是脆弱。不过这样也好,托兰西侯爵的灵魂不属于克劳德,他的灵魂,从生到死,都属于你,但你现在还不懂。。。”
伊顿却没有怀里的抱着的是我的小宝贝,我要好好爱护他的感觉。他惊奇地发现,虽然这少年一副弱柳迎风的小受样,但巨几把重。
他抱不起来。
或许他试图对一个比自己高十厘米的汉子。。。唔,或者说美少年实施公主抱本来就有点自不量力。
他也意识到这点了,但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他只好换个姿势,把少年背在自己背上。
但背亚洛伊斯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被身上这座泰山压得腿发抖,一脚深,一脚更深地在泥地里走了几步,就开始碎碎念。
“我为什么放着马车不坐非要救你啊。”
“你是小姐姐吗?”
感觉不是。
别问他怎么感觉到的。
他脑子里甚至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他把受伤的少年背到了托兰西宅邸,放在主宅的台阶上,第二天早上,出门取报纸的托兰西侯爵见到台阶上的这个弃婴。。。啊,不对,弃人,突然大发善心。。。但那种出身高贵,超级有钱,从来没有受过苦的贵族,怎么可能有善心这种东西。
于是他修正了脑子里的画面,打开门的,面目狰狞的托兰西侯爵看到台阶上这个脏兮兮的人儿,厌恶地命令仆人把他扔出庄园。于是他就这样烂在了某个垃圾场。
伊顿心里有点难受,如果他没有猜错,埃尔伯特也是烂在了垃圾场吧。
虽然他连是哪个垃圾场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就算再重来多少次,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他扫了眼身后的少年,心里突然明白,他当时没有办法救下埃尔伯特,但他一定有办法救下这少年的。
至少这一次。。。
奇怪的是,当他下定了决心,这原本感觉沉重的少年却似乎变轻了。他很轻易地把少年背到围栏旁,甚至比自己走的时候还快一些。
他掏了个洞,挖得比用铲子快,还不伤手。
当他把少年拖出洞的时候,一滴雨落在了他的脸上。
伊顿:“。。。”
当他看到乌云聚顶,隐约传来点轰隆隆声的时候,一滴冷汗划过额头。
伊顿曾经这样总结过自己的运气,如果注定今天有一个人要被鸟屎砸中,那个人就一定是他。如果天上打雷,要劈中一个人,那一定是。。。
当那熟悉的雷鸣声后,伊顿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雷霆朝着自己奔来。
拔腿就跑。
所幸他有着丰富的被劈经验,知道要沉着,要冷静,要等雷霆快挨着地的时候,猛地转向。他按照以往的经验躲掉几次后,才有功夫想,已经好久没遇到雷阵雨了,怎么今天尤其倒霉?
因为今天做好事了?
主编果然说得对,做好事活该被雷劈。
那他现在就应该扔下这个家伙,然后自己逃之夭夭?他以分毫之差躲过一次雷击,侧身时,看见暴雨洗去少年脸上的血迹,露出苍白的脸,已经没有多少血色。在地面炸裂的雷霆宛若千万白炽灯,少年突然惊醒般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伊顿的眼。
伊顿的心猛地一揪。
他看见这少年惊慌地好像断翅的天鹅,他听见少年蚊蚋般的声音哀求:“我不想死。”
“救救我。”
伊顿脑子一片空白。
他想起那天,千万人聚集在刑场,小贩兜售着饮料和小吃,熙熙攘攘的人中,一个男人摸了前面女子的屁股,因此被甩了一巴掌,哄笑成一片。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来得很迟,被牢牢地挤在广场的边缘,隔着几十几百层人墙。
他努力地往前挤去,被一个男人用胳膊捣在鼻梁上,痛得流出眼泪。
埃尔伯特被压出来的时候,他才刚刚挤到人群的中央,在一个老妪和屠夫中间,被人浪夹裹着,脚不沾地。他努力伸长脖子,正好看见埃尔伯特抬头,笑了一下。
像是在嘲笑自己,说,原来这就是结局。
又像是在说,我不想死。
伊顿心头愤怒,跑了起来,比雷霆更快,比翻卷的乌云更快,直劈开狂风。
当他停下来,云雨已经被远远抛在脑后,他这才感觉到重,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他这才想起来为少年包扎伤口。他脱下衬衣,包住少年受伤的头,自己坐在一边,这才想起来,不对啊,他让我救他我就救他?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