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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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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翎推开窗时,屋内的热气与外边交汇瞬间化成了白雾,她抬眼向窗外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竟是下起了大雪。
她记得她睡时还是酷暑时节,怎么一觉醒来天气就骤寒了呢?寒风透过窗嗖嗖的吹过,她未束起的长发被吹得散乱,身上仅着一件夏季的里衣,冻得她这上千岁的身子骨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待这一个激灵,脑子也骤然清醒了,才暗道不妙。方才回过神,换上棉服的知秋便推门进来了,手上还搭着西翎的衣裳和披风,见了西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昨儿个太阳还晒得人睁不开眼呢,哪里晓得今天就冷成这般模样。”知秋边说边上前给西翎穿上衣裳披上了披风,炭火炉子刚烤热过的披风带着一股松香味,是西翎爱闻的味道。
知秋是个贴心人,打小就跟着西翎贴身伺候,处处周到,未曾有过什么怨言。只是偶尔嫌西翎在外头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
西翎抬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她望着外头,眉头微皱,低头掐指一算,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
知秋察觉到她的异常,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西翎恍若未闻,抬头又看了看窗外,发觉天色越来越暗,“不好!”话音还没落,青色的人影就越过了窗户,腾云而去,一瞬间就没了踪迹,只留得屋里的知秋大喊:“老祖宗,您的披风!”
人已走远,知秋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披风,拍了拍灰,“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习惯性的无奈摇了摇头,回身整理了房间,关上房门便回自己屋里去了。
境世里的四季变换、风雨雷电等都是溟渊掌管的。自溟渊当职以来境世一直是风调雨顺,未出过半点差错。今日六月下大雪必有蹊跷。西翎边这么想着边往北边龙族辖地境河方向去,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水龙宫。
待她问道溟渊的去向时,门前的童子却摇了摇头道:“龙王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布雨了,现在也还未到平日里回宫的时辰。”
看来龙宫里的人还不知道外面的状况,西翎这么想着,也只好告辞,回头的路上却碰见了凤寻。
“你也是来找溟渊的?”她问道,凤寻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往狐族方向望去。
二人来到妫修府中时,府里的人也是不晓得主子哪里去了。
西翎定了定心神,来到了四人经常相约的地方,一方水亭孤单的停留在湖面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四周鸟兽尽绝,湖边的山林寻不到一丝绿色,只留下了一片孤山寂寥。
西翎不禁想到了他们四个刚来境世时的景象,那时除了天和地,境世里没有别的颜色,那时候的境世没有一点生气,如今却是显得更加的荒凉。
西翎能感受到他的哀凉,她走近亭子时,看到他怀里抱着的红衣若血的她,脸上早已没了生气,合上了她那双闪着灵光的眼眸。
一瞬间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西翎软倒在地上,凤寻扶她起来时,发现她的手骇人的冰凉,亭中穿着黑衣的男人双目微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后是纷飞的大雪,原本清净的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今只有满目的苍凉。
西翎与妫修上一次见面时花开得正好,妫修却比漫山的桃花还要艳丽,她突然回眸一笑,对西翎说:“阿翎,你说要是我嫁人了,你拿这桃林给我做嫁妆可好?”
西翎轻笑了一声,伸手撩起妫修衣襟前的一丝长发,放在面前嗅了嗅,妫修发间特有的花香舒服得她叹了一口气,调笑道:“唉,你这姑娘留不住啊,一天到晚就想着嫁人了,还想要我这桃林,我还要留着结桃子呢。”
妫修听了弯唇忍不住笑出声来,“就你会煞风景,连几个桃子都舍不得?”
“什么几个桃子,这桃林能结出的桃子至少上万,你别想坑害我。”
“哼,就你油嘴滑舌,我看以后哪个敢娶你!”她佯装生气背过身去,红衣似火,身姿曼妙,春光万里不如这一人明艳。
西翎那时不知妫修是真的想要嫁人了,如若她知道,这桃林算什么,妫修要什么她都会给的,毕竟四人中她们两最亲,在境世里几千年无依无靠,只能相互依持,千年的感情自然与常人不同。且境世里虽她们容貌最美,却没人敢打她们的主意,她们是境世的王。
可谁又曾想昔日的红颜转瞬间便要化为枯骨。西翎曾经以为他们四个人不老不死,已经活了太长,早就不知生死的滋味,虽然身边的族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可她却始终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他们四人身上。这一人的离去让她感到悲伤、无措和茫然。
其实她与妫修已有五年未曾谋面,她不知晓这五年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有这天大的本领害死了她。
西翎静静的看着一声不吭的溟渊,嘴里吐出两个字:“是谁。”
溟渊默不作声,只是低头看着怀里没有一丝血色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旁的凤寻询问道。
溟渊终于松开了口,“不知道,我来时她就已经……”他的眼中满是痛色,闭上干涩的眼时,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她的脸上,而她随着他的泪滴一点一点的消散,最后化为一抹红烟消失在天地间,溟渊突然一下慌了神,伸手想要将她抓回来,可是他抓不住她,他心想,他从来都抓不住她。
溟渊怔怔地看着天地间她消失的方向,只有一片白色,寒鸦声声,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西翎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家,也不知道雪是何时落在了她的头发和睫毛上,知秋看见她时,仿佛看见了一棵没有生气的松树,姿态依然笔直,却没有神态,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般。
知秋什么也没问,也不敢问,知秋知道西翎想要好好静一静,于是便给她拂去了身上的雪。
西翎静静地摸到了床上躺下,知秋为她掖好被子以后就离开了。
西翎望着床顶,凝视着直到天黑,待到天方发白,她转身朝着墙壁,给自己施了十年封印的法术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