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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 但愿醉 ...

  •   三 但愿醉

      1

      天色渐行渐暗,戚少商心里却越来越沉,贴得很近他可以听到顾惜朝的心跳,那律动越来越快,匀称的呼吸也渐渐散乱,显然,他很紧张,戚少商感觉得到。

      一片静谧的树林,几间精致的小屋,环绕四周的灌木丛,远远望去象一幅精致的画,顾惜朝叹了口气,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那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戚少商问。
      “是我和晚晴的家……”顾惜朝远目道,“我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会怪我……”
      听他话中略有疯意,戚少商皱了皱眉,正想应声,却听远处传来不易察觉的闷响,凭着多年来沙场征战的经验,戚少商暗叫一声不好,忙把顾惜朝扯下马,疾向灌木丛中钻去。
      “你干什么?”顾惜朝问。
      “麻烦来了,有马队冲过来,至少几百人。”戚少商道。
      果然,那闷声越来越响,转眼间竟化作轰轰烈烈,飞扬的尘土后是金戈铁马的骑兵。
      戚少商料得不错,来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领头的人倒也认得,是相府护府军总兵陈楚。

      到了那小屋前,骑兵队停下,陈楚一挥手,几百人马把那几间小屋团团围住。

      “就是这,给我好好搜!”

      一声令下,一队人翻身下马,屋子里,屋子外,翻来找去。

      “就知道傅宗书那老狐狸不会轻易罢休,果然找上门了。”戚少商轻声道。

      “他们要干什么,这是晚晴的地方……”顾惜朝显得很激动,胸口一起一伏。

      “别出声,他们人太多。”戚少商凑在顾惜朝耳边道。

      屋子里的桌子椅子被翻得乒乓响,还有几件被从屋子里面直抛到门外,不过好象一无所获。

      顾惜朝紧咬着牙拼命忍住,却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身子微微发颤。

      “报将军,屋子里搜过了,没发现书信,只有几本书。”

      “知道了,四周也搜搜,林子里,看有什么发现。”陈楚下令道。

      “报将军,找到了,前边不远处树林里,找到了晚晴小姐的坟。”

      陈楚满意地一笑道:“不枉我辛苦二十余日,终于找到了。”回头一挥手道,“走,去看看。”

      陈楚一声令下,大队人马齐向前进发。

      果然,不远处的小树林内,一座精致的孤坟,陈楚下马上前,在坟前拈起一点土,用手碾了碾,沉吟道:“这土不是新的,看来顾惜朝他们还没来过,书信找不到,只能先把晚晴小姐带回去交差了,相爷交待的事总算办了一件。”转过头来下令道:“挖坟!把小姐请回去!”

      陈楚一声令下,却使藏在灌木丛中的顾惜朝发了疯,一阵气血上涌,连被点的穴道也冲开了,顾惜朝呼地站起往前直冲,力道大得连戚少商也给拽了起来。戚少商猛地一惊,忙把他往回拖,不料顾惜朝穴道已解,怒不可遏时力气更大得出奇,根本拖不回来。戚少商急了,近身使了个擒拿手,一把叼向顾惜朝的左腕,顾惜朝左手向下一翻,腕子急拧着滑了开去,招式又巧又妙,只可惜他忘记了自己的腕上有和戚少商相连镣铐,招式虽妙却终究难以施展,几个来回终于被戚少商捉住了左腕,扣住了脉门,戚少商变招奇快,右手擒着顾惜朝的左腕向后一带顺势反拧在背后,接着向上猛提,顾惜朝的左手便再也使不上力。戚少商一招得手,并不停歇,接着膝盖压向他的膝弯,顾惜朝硬撑了两下,可戚少商力气实在太大,膝弯一软跪了下来。戚少商把他压在身下,凑在他耳边斥道:“你疯了,想出去找死吗?”
      “放开我!”顾惜朝挣扎着狂叫,吓得戚少商左手扔下逆水寒剑急捂住他的嘴。
      “别叫!要被发现了!”戚少商贴在他耳边闷喝道。
      果然,两人这么一折腾,已有士兵发现了动静。
      “报将军,那边灌木丛中好象有动静。”一个士兵道。
      “带队弓箭手过去看看。”陈楚道。
      “是!”
      几队兵士从身边掠过,戚少商蹲在灌木丛中大气不敢出,一阵羽箭射下,耳边生风,还有一箭,几乎帖着顾惜朝身子钉在地下。顾惜朝不住的挣扎,只是身上关节的软弱处都被戚少商牢牢制住,反抗不得。
      “报将军,灌木那边没有发现有人,可能是风声。”一个士兵报道。
      “知道了,继续挖吧!”

      突起的坟头渐渐下降,三丈来深的地下,终于露出一付红漆棺木。陈楚的手下七手八脚地把棺木抬出来。
      “打开看看。”陈楚道。
      两名士兵推开棺木盖子,一阵檀香扑鼻。棺木内傅晚晴娴静地躺在里面,神情安祥,若不是面无血色的白,还让人以为是睡着了。由于天气寒冷,上好的红木棺,埋得又深,顾惜朝又在里面放了药,所以晚晴的遗体被保存的很好,连陈楚都不自觉地惊叹,晚晴小姐还是那么美丽。
      命人重新盖上棺木,陈楚调来马车,把棺木拉走。
      这一切被顾惜朝看在眼里刀子剜心一样疼,他们不能把晚晴带走,不能。
      放开我,为什么拦着我,晚睛不能让他们带走,放开我。
      顾惜朝叫着,戚少商的手紧捂住了他的嘴,任他怎么挣扎喊叫都只发出呜咽的闷哼声,眼睁睁地看着晚晴被带走,那撕心裂肺的疼让他恨不得冲出去杀光那些碰她的人,他用尽平生力气挣扎着,戚少商的手铁钳般地紧,越挣就越紧,被反拧的手臂疼入骨髓,额头冷汗一滴滴的滑下。

      看着顾惜朝凄楚绝望的眼神,戚少商恨不得再生出一只手来遮住他的眼睛,真不应该让他看到这幅场景。顾惜朝身体的猛烈挣扎,有几次几乎挣脱,自己不得不下重手,除了顾惜朝口中唔唔的痛叫,戚少商还隐隐听到他腕骨碎裂的声音。冷汗自顾惜朝的额头,滑过自己捂住他嘴的左手,滴在地上,戚少商有些不忍,抬头见陈楚已走得差不多远了,手上微微松了松,低声道:“别挣了,手要断了,再忍一下,就好了。”
      顾惜朝绝望地看着晚睛的棺木渐行渐远,眼前一黑几乎晕倒,手臂的疼痛又让他瞬间清醒,戚少商的话让他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眼中却有一片润湿涌上,模糊了视线。
      马队终于走远,消失不见,戚少商如释重负地松开手,不再压他,却已是累得一头大汗。
      “呃~~”顾惜朝抱着左臂仰面痛叫,戚少商知道自己手重忙轻拉起他的手臂掀开长袖查看,手腕被捏得乌青自不必说,上臂处也红肿了,肩膀脱了臼,原来被逆水寒剑割伤的创口也裂开了。戚少商皱皱眉,歉声道:“对不住,我下手重了些,这就帮你接上。”
      关节一声脆响,顾惜朝轻哼一声,戚少商的力道恰到好处,居然不太疼痛,手臂又能动了。从怀中摸出大大小小几个药瓶,戚少商拉着他的手,在他受伤的手腕处敷上消肿散淤的药,轻轻揉搓,又从衣服上撕块衣襟,包好裂开的创口。任戚少商摆弄着,顾惜朝一声不吭,疼了也只轻轻皱皱眉,戚少商知他心中气苦,一时间也想不出话来安慰,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任夜暮降临。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戚少商开口问道:“那封信还在吗?”
      良久,顾惜朝转过脸来望望他道:“你要信,跟我来吧。”

      一片狼籍的小屋,顾惜朝心疼地扶起翻倒的桌椅,走到一面东墙的墙根底下。顾惜朝小心地撬开墙上的一块木板,里面一个藏着一个包得很仔细的布包。
      “就是它了,”顾惜朝望着那布包低声道,“这是晚睛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收好,扳倒傅宗书全靠它了。”
      戚少商谨慎的上前一步接过布包,刚想打开来看,顾惜朝却忽然一个侧身,反手将戚少商鞘中的逆水寒剑拨出,向自己腕间斩去,嗤地一声沉响,腕间铁索已被这削金断玉的利刃斩断。
      戚少商毫不提防他说变就变,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手中多了逆水寒剑,顾惜朝更有恃无恐,几下辣招迫得戚少商急退。逼退了戚少商,顾惜朝甩了甩久久不得自由的左手道:“戚少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现在我要去找晚睛,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先一剑对穿了你!!”
      戚少商喝道:“你疯了,要去送死吗?”
      顾惜朝长叹一声道:“是我这个夫君不好,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我不能让她这样。”
      戚少商无奈地摇摇头道:“他们人多势力大,我们得从长计议,再说不跟我一起,你回得去京城吗。”
      顾惜朝笑笑,左手从长袖中翻上,手中一物正是平乱钰,戚少商一摸怀中,果然空空,顾惜朝微显得意地道:“戚大当家还是这么不小心啊~”
      戚少商怒道:“送死快了些而已,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顾惜朝扬起逆水寒剑指着他,边指边退道:“戚少商,谢谢你的平乱钰和逆水寒剑,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两件事。”
      青影掠过,顾惜朝已走远。
      “喂,顾惜朝,你别这样,先听我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戚少商边追边喊,终于越追越远,不见踪影。
      “这个疯子!”戚少商咒骂着,还好,总算拿到救命的密信了,戚少商小心地打开布包,一列清隽的行书映入眼帘——————《妇女妊娠反应指南》。

      2

      失了平乱钰,戚少商正愁回不去京城复命,来到城门口却见城内已不再戒严,城门也已大开,而且城门口贴满了告示。
      细看了告示的内容,原来是三日后傅宗书要在京城给爱女晚晴出殡殓,戚少商心中一惊暗叫“糟了,傅宗书竟然出这招,顾惜朝死定了。”一时也想不出顾惜朝会去哪,更不知该如何帮他,考虑再三戚少商决定先硬着头皮回六扇门再说。
      戚少商快马急回六扇门,却不见诸葛神候,原来前番神候被急召入宫,却被婷妃陷害,定为非礼,被扣在大牢里。不过诸葛神候已带话出来,自己已有对策,让六扇门静观其变,六扇门上下还算冷静。
      戚少商和无情一说顾惜朝的事,无情心中一凛,道:“傅宗书果然老奸巨滑,他怕六扇门先找到顾惜朝,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追命急道:“要是让傅宗书先找到顾惜朝,那他就死定了。顾惜朝一死,傅宗书就灭了口,到时候咱们六扇门交不了差,再治咱们的死罪,这老狐狸打的好如意算盘!”
      冷血也道:“是啊,如今师父还在牢里,咱们六扇门不可有一点差池,否则形式于我大大不利。”

      戚少商惭愧道:“这次出去是我办事不力,没防着让人跑了,信也没拿到,我……”

      “这事不怪你,”无情打断他道,“计划没有变化快,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只可随机应变,不可悔不当初。”
      冷血也道:“不错,如今我们应该打算下一步计划,不要再追究以前。”
      戚少商点点头,心中暗暗感激六扇门的兄弟,无情凝神想了想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明日晚晴的丧礼上随机应变了,料想顾惜朝会来劫人,动手之际趁乱把他救下来最好……”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戚少商道。

      3

      冬日里的太阳晴辉满天,暧洋洋地洒在人身上,舒适,温和,把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没有一点唳气。
      清晨,宣城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今日是相府千斤小姐傅晚晴出殡的日子,排场十足,出殡的队伍沿着宣城大街一路向东,迎风十里番旗招展,纸人纸马成群,傅宗书的八抬大轿就随在晚晴的棺木后面,大敞着轿帘哭哭啼啼招摇过市,足足在城中转了大半个晌午,最后停在城东门口的一个广场上。

      广场正中搭了个过膝高的台子,红漆的棺木被抬了上来。
      “晚晴,晚晴,我的好女儿,你去得好快啊,怎么能让我这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啊,呜呜呜……”傅宗书伏在棺木上放声大哭,听得混在人群中的追命和戚少商皱着眉头直反胃。戚少商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找,可哪寻得见半点青衫……心道罢了,顾惜朝你不来倒好,若真来了怎么受得了这个刺激。
      哭了良久,傅宗书的嗓子都哭哑了也不见顾惜朝的人影,心中大不奈烦,收了声下令道:“把棺木给我打开。”
      棺木大开,晚睛依然是那么娴静美丽,温柔似水,象白瓷一样晶莹脆弱叫人舍不得触碰,顾惜朝的眼睛湿润了,此生能再见晚晴一面,死而无憾,看来上天还对自己不薄,不指望千军万马中能把晚睛带走,只求能再看她一眼,就算下去陪她,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了,想到这儿,一抹笑意挂上顾惜朝的嘴角,温暖,纯净。
      眼见日头正午,傅宗书沉吟道,“顾惜朝,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倒沉得住气,我看不捅到你心里,你还真不出来。”跟着把陈楚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
      陈楚得了令,命几个侍卫搬上柴禾架在晚晴身旁,叫道:“顾惜朝,你听清楚了,出来自首,相爷就把晚晴风光厚葬,从此不再打搅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去。不然的话~~~就一把火烧了!” 四周望望不见动静,陈楚燃起一支火把,喝道:“时辰已到,点火!”伸手就向柴堆点去。
      一阵冽风划过,一把银斧飞劈而至,陈楚长声惨呼,拿着火把的一条手臂离了身体直飞上天,砰地一声直掉在傅宗书面前,傅宗书一惊,呵呵干笑两声道:“顾惜朝,你终于来了。”

      4

      冬日正午的日光下,斜长的人影,一袭青衫,如临风的玉树,似傲霜的苦竹。一人,一剑,顾惜朝,逆水寒。
      围观的百姓被金戈铁马分开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道路,弓上弦,刀出鞘,架成一条白刃当头的过道,顾惜朝缓步而来。
      “相爷。”顾惜朝狠狠地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
      “顾惜朝~~~好胆色,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傅宗书似笑非笑,阴阳怪气。
      顾惜朝一挑眉道:“相爷,我单枪匹马的来~可不是跟你拉家常的。”
      傅宗书微一愣道:“哦,你倒说说看。”
      顾惜朝正色道:“我只问相爷一句,刚才相爷当着天下百姓说的话可算数?”
      “什么话?”
      “相爷说~只要顾惜朝出来自首,就厚葬晚睛,从此不再打搅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去。”
      傅宗书微一沉吟道:“这话我说过,当然算数 ,只要你放下兵刃,束手就擒,我就把晚晴风光厚葬,从此不再打搅她,让她安安静静地去。”
      顾惜朝点了点头道:“好!相爷,你当着下面的人起个誓,如有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傅宗书怒道:“顾惜朝,你一个朝庭钦犯,竟敢和老夫讨价还价,你可知我已埋伏下千军万马,你凭什么和老夫谈条件,给我拿下!”
      刀剑袭来,顾惜朝并不躲避,只挥开逆水寒剑,便听见呛啷声响,断刀断剑一地。顾惜朝一招得势并不停留,仗剑疾转,却是攻向马上带队的黄金麟,黄金麟本就技不如人,再加上逆水寒剑的锋利,此时又一个疏神,被顾惜朝拽下马来,逆水寒剑搭在颈上。
      顾惜朝把黄金麟拽到面前道:“相爷,我手中的剑就是你曾经朝思暮想的逆水寒,剑中没了你想要的东西可依旧锋利无比,凭着这把剑我虽然冲不出千军万马,但倒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结果了这相爷的爱将,今天我顾惜朝敢站出来,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多了黄将军这个做伴的,黄泉路上倒热闹得很,我死了一了百了,可黄将军年轻英武、威风凛凛,若是英年早逝岂不可惜。”
      “呵,呵,”傅宗书干笑两声道,“顾惜朝,你别冲动,快放开他,难道我堂堂宰相说出的话能不做数么。”
      顾惜朝把逆水寒剑在黄金麟颈上一紧,道:“堂堂宰相居然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做饵,还在天下人面前,相爷,这种事你也做得出,你教我怎么信你。”
      “哼哼,兵不厌诈,这不过是老夫的诱敌之计,天下人自会明白的。”傅宗书道。
      顾惜朝冷笑一声道:“那相爷你迟迟不肯发誓~~恐怕也是诱敌之计吧。”
      傅宗书干笑两声道:“好小子,有点意思,不就是起个誓么,老夫依你就是,我傅宗书对天,地,天下人发誓,将傅晚晴以宫卿之礼厚葬,入土为安,任何人再若打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还要人人得而诛之。”顾惜朝补充道。
      “好,人人得而诛之,天、地、天下人都可为证!”
      顾惜朝脸上显出一抹欣慰之色,放开脸色发青的黄金麟,深吸了一口气,抛下了手中的逆水寒剑。

      “怎么办,顾惜朝撒兵刃了!”追命低声道。

      “救人!”戚少商二话不说挺剑就往上冲,却感到后腰一麻被人拿了穴,回头一看竟是无情,冷血随后抱臂而立。

      “不行!不能出手!”无情在戚少商耳边低喝道。

      “怎么说?”戚少商大为不解道。

      “你没见今天形式不对吗,我们不能明着抢人,只能暗中相助,没有混乱,咱们出去必然暴露了身份,他们人太多,非旦抢不下顾惜朝,还得搭上六扇门。”无情低声道。
      “那怎么办!”戚少商急道。
      “暗中盯着,傅宗书要的是密信,一时不会杀他,只不过顾惜朝要吃些苦头罢了。”无情继续道。
      “不行,落到傅宗书手上,恐怕过不了一晚,顾惜朝就被折磨死了。”戚少商急道。
      “你这样出去会有用吗,你看傅宗书今天带了多少人来,十队羽林军,上万人。”无情道低声道。
      “是啊,我们得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冷血在一旁插话道。
      “无情,那你说怎么办?”戚少商没了主意,刚才一时冲动,没耽量一下对方的人手,现在一看,十千亮寒轻闪,万点人头攒动,确实一点胜算也无,若是莽撞得冲了出去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戚少商无奈地叹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顾惜朝被侍卫反剪了手臂五花大绑。
      “黄金麟,你过来。”顾惜朝叫道。
      “什么事?”黄金麟惊魂未定,摸着脖子上的剑伤退了退道,逆水寒剑锋利无比,顾惜朝并非有意,可还是伤了他。
      顾惜朝苦笑一声道:“黄大人,你怕什么,我现在这副样子还能把你怎么样。”
      黄金麟一哼,走上前几步道:“说吧,什么事。”
      顾惜朝叹口气,抬眼道:“晚晴的事,我信不过别人,还得托你。“
      黄金麟知他心意,点头道:“这个不用你说,我自会做到,放心,相爷不会再天下百姓面前失了信用。”
      “嗯。”顾惜朝闭了眼点了点头,复又睁开道,“还有,这把逆水寒剑和我怀里的平乱钰帮我还给戚少商。”顾惜朝微微低头瞅瞅自己的衣襟示意黄金麟去拿。
      黄金麟上前一步,在顾惜朝怀中一阵摸索,却被顾惜朝一脚踢开。
      “黄金麟,平乱钰就在前襟袋子里,你乱摸什么!”顾惜朝怒道。
      黄金麟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脚也绑了,搜他身上,我要找得是书信。”
      一枚平乱钰,一把银斧,几枚吃顿饭都不够的铜钱,顾惜朝可算得上身无长物。黄金麟摸索了一顿,别无所获,大感失望。
      “书信呢?”黄金麟问。
      “我怎么可能把书信带在身上?”顾惜朝冷笑一声道。
      黄金麟怒哼一声道:“把他押走!!”

      “到底要怎么办!?”转眼望过去,顾惜朝被四名侍卫仰面抬起押往相府,没有着落的脖颈后仰着,有些凄然眼光和人群中的戚少商一对,似有千言万语,戚少商一时间心乱如麻。

      无情沉吟一下道:“戚少商,你和追命跟着顾惜朝,看他押在什么地方,顾惜朝暂时没有危险时不要出手,危急时随机应变,别让傅宗书害死了他,我和冷血去这就见师父,你俩等我消息,有情况响箭联络。”

      “也只得如此了。”戚少商叹口气道。

      追命和戚少商紧跟着黄金麟顾惜朝,不多时便到了相府,两人飞身上了屋檐,可进了相府却不见了黄顾二人的踪影。

      “糟了,相府里一定有密室暗道,傅宗书把人藏起来了。”追命道。

      戚少商眉头一皱道:“找!就是把相府翻过来也要找到!”

      5

      相府,傅宗书私设的地牢,黄金麟和陈楚受了傅宗书的令,夜审顾惜朝。

      自打和黄金麟交待了那两件事,顾惜朝再不说一句话。

      陈楚被顾惜朝斩了左手,对他恨之入骨,眼见顾惜朝被押进地牢,扯过他的衣襟往地上重重一顿,反手就是几个嘴巴。顾惜朝被筋索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面颊顿时一片红肿,嘴角也流下的一抹鲜红。
      “说话!”黄金麟喝道。
      顾惜朝扭了头,只给黄金麟一对白眼。
      黄金麟大怒,一把扯过顾惜朝的衣襟道:“顾惜朝,我就讨厌你这副目中无人自命清高的样子,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是这副样子,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你这混蛋,有什么值得你傲,你说!说话!为什么不说话!说!信在哪!”
      顾惜朝紧咬了牙,任他凶神恶煞,索性闭了眼,扬起下巴,一言不发。
      陈楚恨得牙痒痒,早就不奈烦,见顾惜朝反应冷淡,转头对黄金麟道:“黄大人不用跟他罗索,相爷都说了,他是天生的贱骨头,不打不行!”见黄金麟不语,又转向顾惜朝,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道,“不开口不是~~来人,先给他松松筋骨!”
      陈楚一下令,便有侍卫上前,把顾惜朝双手拉开吊起,悬在梁上。怕他喊叫被人发现还用布堵了嘴,两名五大三粗的侍卫脱光了上衣,亮亮膀子,抡圆了两条生满疙瘩的细藤杖,往顾惜朝的身上狠狠地抽过去。

      从后院的一口枯井中顺下,竟是一条通道,戚少商和追命点了火折沿着横七竖八的井道往前摸索。“有声音!?”追命低声道。好象有声音,却听不太清楚,戚少商把耳朵贴上井壁,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那是竹杖或藤条打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和顾惜朝发自喉咙深处的痛叫,听得出是被堵了嘴,该死,傅宗书已经开始用刑了。
      追命依样葫芦贴上井壁,听了一会也皱眉道:“好家伙,顾惜朝这么快就挨上了。”
      戚少商大急,得赶快找到顾惜朝,不能这么拖下去,可那井道偏生迷宫一样,明明听见声音在不远处,可就是找不到出路。
      “这样不行,我们得分头找,不一定那条路被谁碰上。”追命对戚少商道。
      戚少商回回神,勉强点了点头,向井壁深处摸去……

      两个侍卫卖力地表现着,一丝不苟。顾惜朝的身子被抽得在空中直荡,藤杖狂风暴雨般抡过来,每一下都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戚少商听得心中叫苦,这么无休止的打下去,没个头,任谁都受不了。陈楚却并不解恨,想起断手之痛,把两名侍卫喝退,单手夺过藤杖,使出十二分的力道狠狠地抡过去。只听“喀”地一声响,击在顾惜朝腰背间的藤杖已生生断为两截……
      “住手。”黄金麟喝住又要再打的陈楚。顾惜朝迷迷糊糊中听黄金麟道:“打死了他,相爷怪罪,你担当得起吗?”过不多时便人事不知。
      一桶冷水兜头淋下,顾惜朝一个寒颤惊醒,睁眼就只看见傅宗书,真是骨髓都发寒。
      “呃,相爷,再若用刑恐怕要出人命~”黄金麟道。
      傅宗书冷哼一声,不理会他,径自走上前,一把扯下堵嘴的布道:“顾惜朝,老夫没工夫和你蘑菇,现在只问你一次,不说,就把你的双手锯了,再不说就锯双脚!信在哪儿!说!”
      顾惜朝心中一寒,黄金麟还可以念点旧情,傅宗书却完全可以说到做到,索性一咬牙,抬了眼竟然笑笑道:“相爷,那封信我不会给你的,密信我已经收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了,相爷今天怎么炮制我,我认了,不过就算我做了鬼也在黄泉路上等着你,看你会不会被凌迟处死,五马分尸,比我惨上十倍!”
      “你!”傅宗书闻言大怒,拨出黄金麟的佩剑就刺,刺入顾惜朝的胸口数分却忽然停住,呵呵干笑道:“你想用这激将法让老夫一剑杀了你图个痛快的吗,哼,哼,你还嫩了点!”回手拨出剑,顾惜朝伤口处鲜血直涌。
      “给他止血,别让他死了。”傅宗书叫道。
      几个侍卫上前胡乱给顾惜朝止了血,上些药粉,顾惜朝疼得扭过头,嘴唇咬得血淋淋。
      “怎么了,失望吧,还是那句话,不说,哼哼,来人,先把他的双手给我锯下来!”

      6
      戚少商和追命摸到一处岔路口,戚少商次冷静一下,问:“追命,现在什么时辰了。”
      “半夜,三更天了。”
      “嗯,无情和冷血也快回来了。”戚少商点点头道,“追命,我发现这里的石壁都是空的而和地牢相连的一面却是实的,只要我们敲着石壁走就会找到入口。”
      “这倒是个办法。”追命挠头道。
      又从怀中摸出个硬馍,戚少商用手碾成细粉,边敲着墙走边一路细细洒下。
      “好主意,这样无情和冷血要是赶来准能找得到我们了。”追命道。
      侍卫们把顾惜朝从空中放下,手臂牢牢绑在一个有两条凹槽的粗木墩子上,将打湿的长袖掀开,暴露出上臂肌肤。凹槽上方一把钢锯,尚未贴上肌肤,却已感到彻骨的寒意。
      “拿条毛巾堵上嘴,别让他咬断了舌头。”傅宗书叫道。

      “不要!”见这架势,顾惜朝这次真的怕了,可话没说完便被堵了嘴,眼睛惊惧地睁得老大,呜呜地直摇头。
      黄金麟忙道:“相爷,他怕得紧了,不如先听他说~”
      傅宗书道:“先锯下来再听他说!!”
      两名侍卫将放在顾惜朝前臂处的钢锯左右拉动,先是锯到木槽的边缘,再就是皮肉,最后是筋骨,顾惜朝只觉得前臂处撕心裂肺地疼,钢锯并不锋利,确切地说是很钝,只能随着左右的拉动一分一分往下深扎,鲜血也随着拉动左右溅开。
      边敲着石壁边听见牢里的声音,戚少商心急如焚,顾惜朝嘴巴被堵前的喊叫,钢锯锯木时的吱吱声,锯到皮肉时的惨呼声……戚少商一头冷汗,不能慌,戚少商长吸一口气续敲着墙壁往前走,耳边终于传来了那中空的与众不同的敲击墙壁声…… “是这了!”戚少商双掌厉劈,“轰”地一声将中空的牢门劈开。

      7

      “住手!”戚少商大喝一声,冲了进来,虽然早料到眼前情景必然惨酷,但亲眼所见还是让他心里一紧,只见顾惜朝手臂上全是血,被按跪在地上不停挣扎,两名侍卫正左右拉着钢锯,鲜血从拉动的锯齿缝隙中一下一下溅出,让人惨不忍睹。
      戚少商毫无征兆地闯进来,冷不防把傅宗书下了一跳,黄金麟见有人来,忙对用刑的侍卫叫道:“快停下!”
      “戚少商、追命,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相府!”傅宗书怒道。
      “相爷你在做什么!”见侍卫们已停了手,戚少商强压了怒火道。
      “老夫在审钦犯……”傅宗书厚颜道。
      “相爷,谁让你私设刑牢,在地底下关起门来用私刑的。”追命道。
      “呵呵,六扇门的管得宽了,我就不信,老夫身为宰相,在自己家里审个钦犯都无权了吗,不许停,继续给我用刑!!”傅宗书怒道。
      “住手!谁敢再用刑!”戚少商追命飞身上前把两名掌刑的侍卫点倒,挡在顾惜朝身前道。
      “反了,这里是老夫的地方,岂容你们放肆!全都给我拿下了!”傅宗书老羞成怒道。
      “住手!”又有两人破门而入,飞身而至,戚少商定睛一看竟是无情、冷血。
      四大名捕呈合围之势把顾惜朝围在中间,“大师兄,四师弟。你们都来了”追命一仰脖道。无情嗯了一声,亮亮手中的令牌,对傅宗书道,“皇上圣谕,顾惜朝送交大理寺关押,下月初九由大理寺卿亲审,相爷,六扇门的现在奉了皇命来接人!”
      见傅宗书一副极不情愿地表情,无情接着道:“相爷,不想放人,这私设地牢的事~~~”
      傅宗书干笑两声道:“呵呵,是老夫心急了,本该交大理寺审的,来人,松绑。”
      “不用。”戚少商怒喝一声道,“相爷滥用私刑这笔账终是要算的!”
      转头走向满头大汗的顾惜朝,想把他解下来,一时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那钢锯扎进皮肉足有半寸,卡在木槽和皮肉里,深可及骨,戚少商轻轻一碰,顾惜朝就疼得一阵抽搐,死死咬住了毛巾,戚少商皱皱眉道:“忍着点,就好了。”想帮他取下钢锯,竟有些下不去手。顾惜朝回过脸来望望他,些许鼓励地点点头。戚少商一咬牙,运气于掌,向木墩上击去,那钢锯受力反震而出,跌出老远。
      顾惜朝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戚少商身上……

      大理寺的囚车已在相府门口等候,戚少商把顾惜朝抱进去,刚要走,黄金麟从相府追了出来,戚少商怒道:“干什么,想抢人吗?”
      黄金麟摇摇头,把平乱钰和逆水寒剑递过来道:“顾惜朝托我还你的,呃~还有~这是相府密制的黑玉断续膏,专治筋断骨裂,他手臂的筋脉怕是伤了……”见戚少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忙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晚晴,她若在世,定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成了残废。”
      戚少商点点头,接过药,收了平乱钰和逆水寒剑,黄金麟便回了相府,追命他们已经走出老远了,忙加快脚步跟上囚车,默默跟在后面。
      大理寺的牢房,追命去找来了大夫,便和无情冷血三人回了六扇门。戚少商却不走,一直跟着大夫。大夫把昏死过去的顾惜朝面朝下平放在板床上,伸手去剥他的衣服,可被藤杖伤了的皮肉早已和衣衫粘连一起,狠劲一撕,顾惜朝哇地一声就痛醒了。戚少商怒道:“快停手,你在干什么!”大夫看了看戚少商道:“大爷,不把衣服脱下来,我怎么给他处理伤口。”戚少商看了看趴在床上打颤的顾惜朝道:“
      这样,你出去吧,我来,脱好了叫你。”戚少商道。
      大夫出去了,戚少商走到顾惜朝身边站住脚,重重地叹口气,伸手去掀他的衣领。
      “滚开!别碰我!”顾惜朝开口就骂:“戚少商!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个痛快的,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说话不算数,还当什么狗屁大侠,你这混蛋!无胆匪类!婊子养的!”
      平白无故讨顿恶骂,戚少商皱皱眉,心想这人就应该给他堵上嘴,不然一般人还真吃不消。
      “顾惜朝,你骂够了没有!”
      “没有!我还要骂!你这个无赖,欺人太甚……”
      “好了!”戚少商怒喝一声,顾惜朝住了口,斜眼瞅他。
      “再苦再疼不是都已经挨过去了吗。”戚少商叹气,口气软下来道。
      “过去了?哪有完?”顾惜朝苦笑道:“傅宗书那算关过了,往后呢?大理寺那边呢?逼宫作乱,怎么也是死,多半还是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戚少商,你真为我好,就趁早给我一刀吧!”
      戚少商正色道:“世事无绝对,任何事情都有转机,可就是人死了,再活不过来,你留着这条命,扳了傅宗书,戴罪立功,诸葛先生会在皇上面前求情。你若是没出息得一心只想寻死,我也不拦你,前面就是墙,你自己一头撞死吧,不用我动手。”
      顾惜朝无语。
      “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了,好让大夫给你上药。” 僵了一会儿,戚少商道。
      顾惜朝皱皱眉,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咬着。”戚少商递过一快毛巾。
      “不用!我挨得住,你放手扯吧。”

      戚少商把顾惜朝扶起,上半身圈在怀中,解开腰带和衣扣,轻轻拉住他的领口,道:
      “我要扯了,疼就叫,不用死撑。”
      “嗯。”

      “唔~~戚少商!你、你撕快点,这么婆婆妈妈的,呃~”
      戚少商皱眉,什么大阵仗没见过,竟下不去手,想想这样剥法确实象钝刀子割肉,索性牙一咬,手上加劲,顾惜朝上身衣服顿时被扯掉。
      “啊!”顾惜朝吃不住痛,一口咬住戚少商的肩膀,直咬得鲜血淋淋。

      “戚大爷,好了没有,都半个时辰了~”大夫在门外喊。
      戚少商回过神来道:“就好了。”
      大理寺的牢房里,顾惜朝默然不语,双眼发直,整夜疼得合不上眼。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见戚少商拎了一大坛子酒过来。
      “给~炮打灯,知道你睡不着,喝点吧。”戚少商倒上一碗,隔着牢门递过去。
      顾惜朝一把夺过就要喝,可前臂伤了使不上力,竟抬不动腕上的锁链,手一歪,酒都洒在地上。
      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道:“还活着干什么,废物一个。”
      “胡说什么,黄金麟给的药很好用,治得又及时,养个把月,应该没事。”戚少商道。
      “ 喝酒吧。”戚少商把碗递到他的唇边,顾惜朝仰头咽下。

      8

      转眼一月,顾惜朝掰着手指算着,无聊地在墙上的几个“正”字上又添一笔,明日就要过堂了,戚少商来和他喝过一次酒,四大名捕一起来问过他一次话,诸葛神候来和他谈过一个晚上,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来过这里,再没有事发生,大理寺的牢房安静得足可以让人发疯……不过自从自已住进这里,就再没有挨打,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明天过堂又得脱层皮,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傍晚,戚少商搬了几坛子酒来,顾惜朝也不和他罗索,自顾自地喝得大醉,人事不醒。
      第二天早上,还迷迷糊糊的,就被几个侍卫拖起,扔上囚车,直带上大理寺的大堂。
      甩甩疼得要裂开的脑袋,揉一下有点模糊的双眼,顾惜朝忽然发现这大堂上氛围有些不对。
      堂上一个黑脸胖子端坐着,手里掂着惊堂木,想必是大理寺卿王大人,王大人的身后却垂了道薄薄的帘子,帘子后面又坐两人,其中一人黄面短须,紫蟒银靴,化了灰也认得,正是宰相傅宗书,顾惜朝倒吸一口冷气;而另一个方面大耳,颇有威严,应该不会是……
      “升堂……”
      再看喊堂号的,不是三班衙役,仔细一看,却是穿了制服的追命,无情,冷血和戚少商。
      堂上的黑胖子大理寺卿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升堂!”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官腔十足道:“堂下何人?”顾惜朝垂首答道:“草民顾惜朝。”
      王大人哦一声道:“你就是顾惜朝,顾惜朝,你可知罪!”
      顾惜朝懒懒地道:“知罪。”
      王大人松口气道:“既已知罪,那就好办,你倒说说看,你身犯何罪,然后画个押就行了。”
      顾惜朝垂首道:“草民不该受人摆布,私闯皇宫,冒犯圣上,死罪。”
      傅宗书早已不耐,在帘子后面吼道:“大胆顾惜朝,你莫要避重就轻,王大人问得不是你说的罪。”
      “那是什么?”顾惜朝轻挑下巴,眉一扬。
      “是通辽叛国,犯上作乱,阴谋窃国的重罪!”王大人接着吼道。
      “这些话王大人你应该去问坐在后面的相爷!” 顾惜朝轻哼一声回道。
      傅宗书闻言大怒道:“这还了得,大胆顾惜朝,竟敢藐视公堂!先打一百杀威棒,杀杀威风。”
      “不错,此人太过嚣张,不打不行,来人,拖下去打。”王大人附和道。

      再次被拖上公堂,顾惜朝已是满头冷汗,浑身发颤,垂了头,跪在地上。
      “顾惜朝,通辽叛国,犯上作乱,你可认罪?”王大人继续问道。
      顾惜朝不再理他,低头无语。
      “说话。”王大人喝道。
      傅宗书见状叫道“大胆!王大人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再不开口,大刑侍候!”
      “慢……”帘子后那方面大耳的人终于开了口,道:“待我亲自来问。”
      “是……”傅宗书压了火,垂首道。
      “顾惜朝,抬起头来。”那人道。
      顾惜朝一顿,有些负气,但还是缓缓抬起了头,目光虽然没有平视,但他感觉得到有双威严的眼睛在打量自己。
      “顾惜朝,你可知坐上何人?”王大人道。
      “九五之尊。”顾惜朝淡淡地道。
      “哦?你倒聪明,说说看你是如何得知。”皇上疑道。
      “不怒自威,龙驭之气,岂同凡夫俗子。”顾惜朝一笑道。
      “既知朕在此旁听,王大人问话,为何不答。”皇上有些薄怒道。
      “王大人只信一面之辞,一语不中听,便用酷刑,分明是不让顾惜朝说话,王大人有什么再不必问我,自当顾惜朝认了就是。”

      “好一张利嘴,不愧当年三甲探花。”皇上道。
      “原来万岁还记得这陈年旧事。”顾惜朝眉一皱,语气中竟有些嗔怪。
      “呃~当年朕忙于国事,把殿试一事耽搁了,你既是探花,想必有些真材实料,我问你一题,你听好了。”
      “请皇上赐教。”
      “我问你何为用兵之道,何又为治国之道。”
      “用兵之道贤者维藩,百姓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宗子维城,治国之道不外乎四字:止战休民。”
      “不然呢?”
      “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
      皇上皱皱眉,叹口气,怒道:“道理是对,但你当着朕的面,就这么说出来,可要掌嘴。”
      “来人掌嘴!”傅宗书忙叫道。

      “六扇门的,掌嘴!”皇上怒道。
      追命冷血上前,向后扳了顾惜朝的手臂,按压住他的肩头,戚少商皱着眉,从架子上抽出竹板,心中暗骂顾惜朝不会讲话,只得手上暗藏一股巧劲,向顾惜朝脸上抽过去,竹板抽打在脸上,啪啪脆响,却不十分疼痛,顾惜朝心下明白,但尧是如此,十几下下来,也是嘴角流血,双颊通红。
      “戚少商,怎么停了。”傅宗书怒道。
      “万岁,再打就讲不出话来了,六扇门还想讨个公道,不想只听相爷的一面之辞。”戚少商道。
      “戚少商你!”傅宗书怒叫,若不是皇上在场,恐怕就要发作得跳起来。
      皇上强压下一股怒火道:“好,就先停下,顾惜朝,我问你,你既饱读圣贤书,为何枉顾圣贤教诲,竟去做这大逆不道之事,你答小心了,答得称了朕的心便罢,不然朕可要继续用刑了。”
      顾惜朝叹口气摇头道:“皇上莫再用刑,顾惜朝知道自己死罪,不敢贪生讨饶,但罪在误信奸人,受人鼓惑,皇上若是有道明君,就听我一言,若是不问原由再酷刑相逼,顾惜朝宁死也一个字也不说了。”说罢眉头一紧,牙关紧咬,双眼一闭,却迟迟不觉疼痛,睁眼一看,却是戚少商不知何时挡在自己身前。
      “戚少商,竟敢阻止用刑,你好大胆子,该当何罪!”傅宗书和王大人叫嚣道。
      “皇上,顾惜朝却有隐情,何不听他一言。”戚少商道。
      皇上压下火道:“好,你说。”
      顾惜朝抬头道:“不错,逼宫作乱的是我顾惜朝,不过这都是傅宗书指使的,通敌卖国的是他,阴谋窃国的是他,大逆不道的也是他,我自知有罪,决不求生,也不会在这大堂上五十步笑百步,顾惜朝敢作敢当,愿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决不皱眉,只求万岁睁开眼,看清这幕后黑手、千古罪人!”
      “大胆顾惜朝,无凭无据,竟敢攀诬当朝宰相,来人,大刑侍候!”傅宗书老羞成怒道。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抬上刑具,顾惜朝长叹一声,心道罢了罢了,本就罪有应得,又势单力薄,何必倔强,自讨苦吃,胸口一股真气上顶,浑身骨骼轻响。
      “不好,他要自决经脉!”追命叫道。
      四大名捕齐上前,四指点出封了顾惜朝的穴道和经脉。
      顾惜朝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皇上,他昏死过去,不能再审了。”无情道。
      皇上伸伸腰道:“好吧,朕也累了,明天再审。”

      9

      被重新押回牢房,顾惜朝无语望天,目光有些散乱,眼睁得老大。
      戚少商皱眉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活着才会有转机,怎么还想着寻死。”
      顾惜朝闭了眼,轻哼一声,凄然道:“从傅宗书那里挨过来,又一口气撑到大理寺,我宁愿多吃些苦头,为的就是拼倒傅宗书,如今看来,当今皇上也不过如此,我已无望,万念俱灰,实在不愿意再苟延残喘,也不想再受折磨,只想来个痛快的……”顾惜朝顿一顿,睁开眼狠狠地瞪着戚少商道:“谁让你们四大名捕多管闲事,害我连死都死不成!”
      戚少商叹口气道:“你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我还能活吗!”顾惜朝吼道。
      “你为何不把密信交出来?这是扳倒傅宗书的唯一机会了。”
      顾惜朝气极反笑道:“戚少商,你真的相信有那封信吗?”
      戚少商一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顾惜朝轻哼一声笑笑道:“不错,根本就没有密信,是我信口胡诌出来骗人的。”
      戚少商微一沉吟,低头道:“早该猜到了,是我笨。” 说着戚少商在顾惜朝身上一点,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低声道:“你,你走吧。”
      顾惜朝抬起头,仿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走,走得越远越好。”
      “你要放我?”
      戚少商抬头道:“不错,你走吧。”
      顾惜朝不解地道:“为什么放我走,难道我还不该死?”
      “别说了,快走吧!”戚少商对着他吼道。
      顾惜朝苦笑着摇摇头道:“戚少商,你当我顾惜朝是贪生怕死之人吗。我不走!天下之大,已无我顾惜朝容身之地,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苟活与天地间,我自已做过的事自己会负责,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拖累别人。”
      “你不走,等着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吗!”戚少商吼道。
      “我就是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要拉上傅宗书!”
      戚少商看他一眼,不解道:“难道你还有办法!”
      顾惜朝轻哼一声道:“不错,这封不存在的密信还有用,至少傅宗书就怕得要命。”顿了顿,顾惜朝转头盯着戚少商的脸道:“戚少商,我要见傅宗书,告诉他我要把密信交出来,你有胆别在这跟我吼,去把皇上给我掳出来,我要做出好戏给他看!”
      “什么……”戚少商一呆。
      “怎么,你怕了,没胆!”顾惜朝咄咄逼人。
      戚少商被他一激,豪气顿生,怒道:“怕什么,私放钦犯都不怕,也不差这一条,你放心吧,我做得出。”
      “好我等你!”

      大理寺牢房……
      傅宗书果然听了密信二字就急急赶了过来。
      “听说你要见我。”傅宗书打开牢门,走进去道。
      “不错。”顾惜朝有些有气无力,缩在墙角道。
      “呵呵呵……”傅宗书听了一阵笑,道:“怎么,顾惜朝,想通了。”
      顾惜朝垂了眼,呻吟两下,低声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顾惜朝又怎么能斗得过相爷,再倔强下去,只不过是多受皮肉之苦。”
      “呵呵。”傅宗书干笑两声道:“识时务了,老夫倒越来越喜欢你了,真有些舍不得让你死了。” 顾惜朝一笑道:“相爷抬举了。”
      “可惜,可惜,只可惜若没有你这替罪羊,老夫的大业也就全完了,只能委屈你了。”傅宗书阴阳怪气地道。
      “好说。”顾惜朝苦笑道:“相爷最近招兵买马,不亦乐乎,应该是要侍机而动了,莫不是要在婷妃的加封礼上……”
      “呵呵,人才,人才”傅宗书笑道:“你若不是非死不可,倒真是老夫的左膀右臂,胆子大,心眼快,人聪明,又够狠,唉~黄金麟就不成。”
      顾惜朝忽道:“这傅婷可是京城金花楼的姐儿。”
      傅宗书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顾惜朝冷冷一笑道:“晚睛可从来未曾提起过有这么个姐妹。倒是以前顾惜朝围场子卖艺时听说过金花楼的花魁,看来她和相爷关系不一般……”
      傅宗书无耻道:“呵呵,不错,老夫玩腻了的女人,认了个义女,赐了个姓儿,送进宫了。”
      顾惜朝轻嗤一声道:“相爷果然历害,不过那傅婷傅贵妃冤枉诸葛神候这招可不怎么高明。”
      傅宗书心中一紧,历声道:“这件事老夫自问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怎么会知道。”
      顾惜朝一仰头,微有些得意地道:“是相爷你告诉我的。”
      “好小子,原来你在套我。”傅宗书怒道。
      “相爷想皇袍加身,六扇门是最大的阻碍,自然要先除去。”顾惜朝淡淡地道。
      傅宗书阴哼两声道:“不错,老夫就是不死心,那昏君整日笙歌,不思进取,凭什么坐这龙位?老夫劳苦功高,这花花江山就是轮也轮到老夫坐上几年。”
      顾惜朝不再言语,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傅宗书,你好大胆!”一个声音从牢房的角落里传出,怒不可遏。
      两个人从角落的草堆中钻出,正是皇上和戚少商。
      “傅宗书,你的事,发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戚少商道。
      “傅宗书,你、你、枉朕如此宠信你,你竟然……”皇上气得说不下去,上前几步走到傅宗书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傅宗书顿时呆了,结巴道:“皇、皇上,您不是在寝宫安歇吗,怎么……”
      “傅宗书,你做得好事!”皇上大怒道。
      “皇上,老臣刚才着了顾惜朝的蛊,胡言乱语,您千万不可当真啊!”傅宗书紧爬过去几步,抱住皇上的脚,磕头如捣蒜。
      “你!你大逆不道,该当千刀万剐!”皇上气怒交攻,手指着傅宗书颤抖不已。
      “皇上饶命!”傅宗书边哭,边磕头,爬在皇上脚下,却从怀中抽出一柄短剑,向皇上小腹疾刺而去。
      “皇上小心!”戚少商大叫,可傅宗书离得实在太近,和皇上几乎是身贴身,傅宗书狗急跳墙的一招着实难挡,戚少商出手却已然来不及……
      眼见当今万岁就要血溅当场,顾惜朝疾步向前,身法快得如同鬼魅,反手拍出一记落凤掌,正中傅宗书的额头,傅宗书啊地一声软软倒下,同时那短剑穿过顾惜朝的侧腰,血流如注,顾惜朝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单膝跪地,就要栽倒,戚少商忙上前扶住他,点了他伤口的穴道止了血。
      皇上受惊过度,瞬间昏迷,不知过了多久,苏醒过来,惊魂未定,睁眼一看,四大名捕跪了一地,口称有罪让皇上受惊,傅宗书也已倒地气绝身亡,顾惜朝按住了腰间伤口,摇摇欲坠。
      “臣来迟一步皇上受惊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把皇上警醒。
      “原来是诸葛神候,爱卿,你终于来了。”皇上一定神松口气道。
      “臣来晚了。”诸葛神候道。
      “爱卿,朕、朕胡涂,错怪你了。”皇上汗颜道。
      “皇上,真相已经大白,都是那傅宗书一手策划,傅宗书也已伏法,害裙之马已除,皇上洪福齐天,化险为夷了。”诸葛朗声道。
      皇上长吁一口气道:“不错,真相大白,傅宗书罪大恶极,已伏法而亡,傅婷打入冷宫,永不临幸,顾惜朝,呃~顾惜朝~”转眼望望跪在地上脸色发青的顾惜朝却一时判不下去。
      “万岁,顾惜朝救驾有功,请皇上从宽处置。”戚少商道。
      “请皇上从宽处置。”诸葛神候也求情道。
      “可他逼宫之罪太大……”皇上薄怒道。

      “救驾之功也不小,皇上。”戚少商插话道,“呃~何况上次逼得只是个假皇上,呃~并不曾真正犯过龙颜……”
      “牵强!”皇上嗔道,但似乎怒气已减。
      “请皇上三思,从宽处理……”无情、冷血、追命齐道。
      “请皇上三思。”戚少商又补一句。
      皇上皱了眉,正色道:“顾惜朝,逼宫是大罪,不在五议八请之列,朕本不该饶你,但念你毕竟救朕一命,又有众爱卿求情,朕也怜你有些才情,这样吧,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对外只判你个私闯皇宫之罪,脊杖一百,示众三日,发配边关,即日执行。”
      “顾惜朝,还不谢恩。”诸葛神候提醒道。
      顾惜朝心中一紧,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苦着脸挤出“谢万岁”三个字,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戚少商身上。
      “戚少商……”皇上把眼眯成两条细缝,阴阴地怒视着他道。
      “皇上!”戚少商低头应道。
      “你竟敢劫掠当今皇上,该当何罪!”
      “皇上,我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皇上要怪就怪那傅宗书,不能怪我。”戚少商回道。
      “哼,若不是念在你不得已的份上,朕早就将你斩了,岂能容你!!”
      “请皇上治罪。”戚少商略不服气道。
      皇上哼了一声道:“光是劫掠寡人倒也罢了,居然还把朕点了穴道塞在草堆里,简直天理难容!!”
      无情冷血追命憋住笑,齐齐望着戚少商,戚少商扁了嘴,难得脸上有些红。
      “现在就罚你官降三级,调地方制服捕快!!”
      “谢万岁!”

      10

      六扇门张灯结彩,这回傅宗书是真的倒了,无情冷血追命各升一级,诸葛神候加封少保,只有戚少商降了级。追命早就在门口放开了鞭炮,无情冷血谈笑风生,诸葛神候忙着会见来道贺的大小官员,只有戚少商一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诸葛见状抽空把他叫进内室。“戚少商,这次扳倒傅宗书全靠你和顾惜朝,无情他们实在没帮上什么忙,降了职,委屈你了。”诸葛神候道。
      戚少商笑笑道:“我加入六扇门,为的是为国为民出力做事,升官降职的事不会放在心上。”
      诸葛点头道:“淡薄名利,确实难得。老夫要了你进六扇门也是希望你有所作为,造福百姓,如今皇上薄怒,降了你的职,过几时我会和皇上求情,再把你调回六扇门,否则浪费了大好人才。”
      戚少商微一沉吟道:“这倒不必了,戚少商虽人在地方上做个小捕快,但日后神候若有差遗,自当从命,而且必定尽心尽力,循规守法。神候若向皇上求情,就替顾惜朝求个情吧。”
      “哦?”诸葛神候有些诧异。
      戚少商接着道:“顾惜朝伤势不轻,又挨了傅宗书一剑,这一百棍子挨下来,再示众三日恐怕挨不过来,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诸葛神候打断他道:“老夫听说过你们之间的一些事,你为什么会为他求情?”
      戚少商支唔一下,想了想道:“这人虽然活该,但身世际遇可怜,又有惊世之才,凭他这一身的才能,如果有人好好教诲,引上正路,实在是国之栋梁。”

      “不错,你给我的《七略》我看过了,又在大理寺大牢里和他谈过一晚,顾惜朝却有惊世之才,只可惜是带罪之身,还是死罪。当初他在京城卖艺投书,遇人不淑,若是老夫看见必定委以重用。老夫见他难逃死罪,当时就觉得很惋惜,不过听他言语,虽身处逆境,但仍头脑冷静,胸怀城府,老夫就有直觉,他定能扭转局势,反戈一击。果然不出所料,顾惜朝没让我失望。现在局势动荡,正是求贤若渴之时,顾惜朝若是能为我所用,实在是朝庭之福,百姓之福。”
      戚少商忙道:“还请神候在皇上面前求个情……”
      诸葛神候一摆手,道“求情就不必了,顾惜朝做了那么多错事,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服完了刑,他就干净了,可以从头开始,不好吗。做错是总要付出代价的。”
      “是……”戚少商点头道:“不知顾惜朝这次判了多少年。”
      诸葛神候道:“按大宋律例,判了二十年,不过老夫看中了他,待等一年半载之后会给他机会,让他到六扇门做事,用他下半生做得好事,继续补尝他以前犯得错。”
      戚少商皱眉道:“只是顾惜朝他生性倔强,不听教诲……”
      “由不得他,将来老夫会好好管教他,现在吃些苦头也是教训,顾惜朝是聪明人,他会记住的。”
      诸葛神候转个身,拿出几道公文,交给戚少商道:“这几日你在六扇门交接一下,五日后启程,到千河县报到,把皇上这道公文带去,然后到沪阳城接应顾惜朝,接手押解他去边关,这道交接人犯的公文你带好了,中途要和接替的解差们导换了,到了边关,把顾惜朝编在郝连大将军所辖的囚营里,边关战事升级,昨日郝连大将军加急来报,希望调些人手来帮忙,你就暂时留下,帮郝连将军抗击辽军。”
      戚少商接过公文问道:“不知何时回六扇门?”
      诸葛神候道:“等我的飞鸽传书吧,如果战事缓和或停战的话,就很快;如果战事紧急,人手不够的话,我还会把无情冷血追命都调过去帮忙。”
      “知道了。”戚少商点点头。
      “去罢。”

      这天一大早,听见开牢门的声音顾惜朝就开始头皮发麻,一群待卫把他架上囚车,在城中绕了半个圈子,最后停在京城的中宣门。日头越升越高,路上旁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挨过棍子,可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挨过棍子,顾惜朝皱起眉。中宣门广场上搭了个台子,半人多高,围观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千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顾惜朝脸上一阵麻,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下意识地挣了挣腕上的锁链,不行,弄不断,无奈倒吸一口冷气,认命地闭上眼,一刻也不愿再往下看。

      三声鼓响,侍卫们把他拖出囚车,绑上长凳,旁边一个文官开始宣读罪状,台下的百姓议论之声大作,吓得顾惜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两名大汉呦喝两声,棍子便雨点般地落下……

      本来旧伤未愈,又被傅宗书刺了一剑,几棍下来,侧腰上刚愈合的伤口就已裂开,顾惜朝紧咬了牙关,免强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脉,拼了命不让自已叫出声来,冷汗淋漓而下,混着血水往下滴。

      一百棍挨过,便有侍卫解了他下来,双手吊在木桩子上。一块沉重的铁牌挂上脖子,压得人抬不起头。三天,三天就好,顾惜朝在心里碎碎念,明知自已罪有应得,心中却涌起难以宣言的委屈,一滴一滴的水珠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下脸颊,不知是水,是汗,还是泪……

      好容易挨到天黑,人都走得光了,静静的,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喝口水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惜朝对耳边传来的话,全当是幻听,可清凉的水碰上自已干裂的唇又是那么真实,艰难地睁开眼,微抬下头,只见戚少商端了个大碗蹲在自己面前。

      “走开!不用可怜我。”顾惜朝摇着头,恨恨地瞪着戚少商。

      戚少商叹口气,继续把碗往他嘴边一递,道:“喝吧。”

      “不喝!你来干什么,看我有多狼狈,多难堪吗。”顾惜朝拼得最后一丝力气想要骂人,只是太过虚弱,一时哽住。
      第三次把碗递过去,顾惜朝别了脸,仍不理会,戚少商不语,瞅了瞅他,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捏开嘴,向下直灌下去,好苦,不是水,居然是参汤。
      灌下参汤,戚少商接着从怀里掏出几个药瓶,倒出些无色的药膏,擦在手上,便往他上身涂,这药擦上去凉凉的,涂在身上很舒服,火辣辣的疼感减轻了不少。
      “怎么样,还好吧。”涂完身上戚少商问道。
      “嗯。”顾惜朝闭着眼点点头,这药涂上真的好过许多,却觉得后腰一凉,忙睁开眼。
      “戚少商!”顾惜朝怒喝,这人居然在扯他的裤子。
      不过没有用,手臂向后吊得紧紧,完全动不了,全身擦完药,顾惜朝已被他搞得满脸通红。
      “给我好好活着,你还欠我的!”戚少商扔下一句话,张大眼睛看着他,神情复杂。
      “我的命太轻贱,抵不上你死去的兄弟,所以让我活着受罪,是不是?”顾惜朝冷笑一声道。
      “是让你活着赎罪,你妻子晚睛不是也说过,希望你好好活着,做个好人……”
      触到疼处,顾惜朝眉头一紧,收了戾气,不再言语。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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