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盾铁 Starry Dusk星暮》王谢安石

70、我会吗

　　【第七十章】
　　--《我会吗Will I》

　　彼列站在哄闹纷杂的大厅中央，密密麻麻而来的黑色躯体让他也不得不皱起了眉毛，他还从没有意识到原来他们的伙伴有这么多，说实话这管理起来的确有点困难。
　　他拿着一长卷的契约单，把每个恶魔生前的名字登录在册。他劳心劳力地做事，说实话“贪婪”的需求永无止境，所以他也不曾感到疲倦和苦闷，这工作除了他别人真的无法胜任。
　　他们将Tony Stark又关回了那座钢铁铸造的密室里，暗黑不见天日，这台机器每日需要燃烧着大量的灵魂作为燃料。
　　那些进入了地狱的灵魂被投入到巨大的火炉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机器连接着Tony的大脑，他被绝境完全包裹，Tony好像是清醒着的，他知道有人在对自己做什么，耳边只有电流的声音，不断地、永远没有停歇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没人来探望这个人。那些恶魔把他扔在这里忘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像做了一个很悠长的梦，梦见了世界上许多的人和许多事。
　　自己站在白色的雪原上，看着他们从他的身边一点点变幻着模样流逝，他会感到不解、难过、愤怒和满足，却没人愿意停下脚步听听他在说什么。
　　他穿着盔甲火速前进，也是他穿上盔甲后总试想去做的一件事--毫无牵挂、尽情地向上向更高的地方飞去、追逐着最耀眼的光亮而再也不回头。
　　Tony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冰冷的躯体被神经的复苏带回了一点温暖，自己无法抑制地喜欢听见这声线，他看到一双蓝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专注得快要把他的灵魂吸了进去。
　　Steve站在冰雪上，盾牌依旧招摇明亮，对自己大声讲道。
　　他在想，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Tony看不清也听不见，他却在心中深深地坚定那个人的确就是Steve。
　　他放慢速度，终于决定转身回转，飞降到Steve的面前。
　　Steve看起来很好，他感到一阵喜悦和放松。他还冒着热气，呼吸急促，似乎猛然停下超高速的飞行还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眼中有无数颗星辰在闪烁，热烈又有些隐约的期盼。
　　他想说：好久不见了，Steve，别来无恙。
　　“Tony，”Steve开口，声音依旧坚强熟悉，他冲自己展开一个淡淡的笑容，Tony从来--应该说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微笑。
　　不像热烈的令人惊心动魄的火焰那般、也不是踌躇满志的笑。他的笑容如同起雾的溪河，包裹着水汽而缥缈温柔，“我还是找到你了。”
　　说到这时，他的瞳孔散发着纯粹的金灿灿的光，似失而复得的喜悦，“……我们来接你了，你再也不用毫无目的地逃跑，我向你保证，他们追不上你的，也不可能把你抓回去，有我们在。”
　　“你们……？”Tony反应不过来，眨眨眼。就像是一个身经百战浑身浴血的战士听到“战争结束可以回家”时感到的失落恍然，他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视了，有样东西被遗落在了战场上，他得把那个东西找到并且把它带上，他按住自己的额头僵硬晃动着。
　　Steve伸出双手抚摸他脸上的疤痕，那些早已结痂的颜色发深的疤痕在皮肤上尤为显目，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听见Steve对自己说：“是的，法师通过进入虚空幻境里找到了你的梦境，他把我送到这里来，叫醒你痛苦的噩梦。醒来吧，Tony，跟我们回家。”
　　Tony惊愕地反问，声音有些颤抖，“我在做梦？”
　　他抬头看向周围的世界，茫茫无际的雪原和阴冷的冰山，如果这是一个梦，他也许沉睡了几百年，久远到他忘记了去计算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着这片毫无变化的土地，漫长得近乎于永恒。
　　难怪他看不到其他人，这原来是一个恐怖的梦，他连自己的影子都找寻不到，这里只有他。
　　而Steve是出现在这冰天雪地寒窟里的第二个人。
　　“我在做梦……”他喃喃自语，低头陷入了沉思中，为这样的事实而震惊……和感到无以复加的庆幸，这原来只是个梦而已，所以肯定会结束，现实与梦境截然相反，他的担心都是多余且没有必要的。
　　“你可以现在就和我出去，Tony。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现在只等着你来，还记得Osborn干的那些坏事吗？我们一起出去教训他，其他人都在，只差你了。”
　　他对Steve全然相信--于是伸出手反握了回去，对方热情的温度透过皮肤涌进他的心中，他也情不自禁地用了几分力，决定和Steve回去。
　　他们只要在一起，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Steve慢慢地把Tony的手抬起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专注地看了片刻，然后像再也不放开似的握紧，“你只要对我说‘YES’--Tony，相信我，把你交给我，我会带你出去。”
　　Tony反而笑了笑，“怎么，要这样郑重？我以为你下一秒会给我戴上戒指了。”
　　他开了个玩笑，可不想让自己被看得紧张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没想到Steve却真的说出他的诺言，那让Tony愣在当场，顿时失语。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会…买两枚戒指，虽然可能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Steve笑了笑，突然有些腼腆，“但，我想和你在一起，Tony。我所说的是，我想永远和你相伴。”
　　从那刻起Tony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他反复用了两次力才把手从Steve的手掌中抽出，“我并不是听见你这么说感到不愿意……我是说……”
　　他发觉Steve手指的温度也烫得骇人，这让他激起一阵不安的颤抖，他的寒毛悄悄地全竖了起来，“可能现在说这个还有点不太合适。但我绝不是要拒绝你的意思……”
　　他心烦意乱地顿住了，经验告诉他会越解释越搞糟，他已经不敢抬眼看Steve的表情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Steve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笑声，“当然是要等到所有事情回归正常之后，这只是我的一个承诺。不要觉得我唐突。承诺什么时候都不会早，而我现在只是想让你放心地跟我走。”
　　Steve后一句的解释却充满了其他的意味，让他下意识感到陌生，犹豫在脑中萦绕不散，像有一道磨痕刮出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他应该马上就同意才对，在这梦境待得够久了，久到他差点失去了讲话的能力，这太奇怪了--他猜，可能是还有东西没有放下才如此犹豫不决，他心中一直挂念着的遗落之物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低头走神地陷入了思考中。
　　他在广漠的黑暗深渊中苦苦沉思。
　　机器里的Tony活在他与Steve重逢的愿望中，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和神经，迷茫地张嘴，想要说出那个单词：“YES”。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猛然发现，原来是他的心脏不见了。他的胸前正滋滋冒血，鲜血淋漓。
　　就在那时，光明，万条光线涌入封闭阴冷的密室，随着一声重磅的炮火而来，一台盔甲轰开了坚硬的铁壁与房梁。
　　火红的烈焰随之开了路，闪现着锋芒的金属盔甲发出沉重的声响，重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但还是没有震醒真空舱里的Tony。
　　那台盔甲红蓝相间，盔甲里的人看到了Tony就被关在那座缠满了电线的机械台，毫不犹豫地从胸□□出能量火炮打碎了强化玻璃外壳。
　　无论是信号捕捉还是火力攻击都是一瞬间完成的，引起的强烈震动让外面的恶魔迅速反应了过来，他知道一刻也不能停歇，果断地冲到了Tony的正前方。
　　前来的人便是找寻了Tony 一个多月之久的James Rhodes。
　　然而Rhodey却被眼前Tony的样子吓得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了。
　　“噢我的天呐……”
　　盔甲里的人像是僵住了一般伸出手，他却不知道先要拔掉Tony身上的哪一根管子，太多了，他的手在不稳地放了上去又猛地抽回，“不……我会杀了你…”
　　Rhodey险些跪倒在地，他的挚友、那个意气风发总是勾着嘴角的骄傲无比的Tony Stark，现在像个被活体解剖的实验品扔在这里，血流淌着都干涸了这么久，脸庞消瘦得颧骨突立，他的喉咙被电管缠着甚至连声音都没法发出，满脸一片被污血染红的胡须，行动不便地抽搐，对外界的炸响没有一点反应，苍白的身体僵死地被架在那里毫无招架之力。
　　Tony Stark的胸膛被强制连接了一根直径足有反应堆两倍长的电管，滴落到地面上源源不绝的血液，让人怀疑这么多的血究竟是不是Tony流出来的，没人在现场看到这一幕，因而他们无法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震惊。
　　Rhodey双眼刺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那还是Tony 吗？
　　“你都遭受了什么…Tony……”Rhodey再也忍受不住眼前的场景了，他的全身都涌上了一股疯狂的怒意，压抑着哭腔愤恨地骂道：“他妈的为什么我今天才发现！”
　　他后悔，后悔到恨不得自己替代Tony被关在这里。也恨过去的日日夜夜，为什么不再多快几秒，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全部琐碎的事情上！
　　Rhodey从没见过这种样子的Tony，甚至不敢承认那就是他，他的心好像在滴血，难以忍受的悲伤扩散开来。
　　“Tony……Tony，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里都像被割开一般破碎分裂，说了一句话便噎住了，“不行，我做不到，可能拔下来这些东西后你就会死了……有没有其他的办法！Pym博士，你必须想个其他的办法……那样做无异于直接杀了他……”
　　随后从墙外传来一个机器人的声音，“Rhodes上将，你必须快一点，它能维持的结界过不了太久，已经有恶魔……”
　　“我刚说--我根本不能这么做！！”他暴喝，“你看见Tony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吗！直接把他带走的话他连心跳都--”Rhodey骤然卡住，他看见Tony胸前那根巨大的电管，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他反射性地连连摇头，“不不。”
　　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或者猜错了，而事实呈现给他的就是那几乎刺穿了整个胸膛的电管，并没有心的存在，他扭曲着声音问道，“…心脏呢？”
　　这时，披着金黄色披风的机器人飞了进来，它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红色的脸，额头上镶嵌着吸收日光的金色宝石，浑身漆绿，双眼快速扫描着Tony的身体，发出：“全息影像建模，传输中--”的刻板的电子声音。
　　同时，它飞到那台驱动器前进行修复诊断，接入了对方的计算机系统，“递增学习，递增学习失败。调整学习参数，超过系统规定上限，无法连接并取得高级语言的设计程序。联机分析处理失败。”
　　Hank Pym似在另一头沉默了，他确实没有想过Tony会伤得这么重，几乎是达到了濒死状态，又有绝境病毒在维持着生命，而他派去的智能仿真合成机器人*不仅无法诊断Tony目前的情况，连对方的程序语言都无法识别。
　　(备注*：幻视的初级形态.漫画里奥创和幻视都是Pym所造。）
　　他确定自己的机器人可以攻破世界上所有的电子计算机的防御系统，至少未来一百年期间他的学习功能都是最强的，所以他很纳闷。这就像新研发的隐形机刚刚飞行就被探测雷达发现了那样挫败。
　　实验室里的Reed站在Hank身旁推测：“也许是恶魔那台机器的编程语言根本不是人类、地球生物的语言。它在最大程度上想与Tony的大脑连接，让Tony的大脑神经元和它的神经网络相适应，不断地优化和改变系统的配置--”
　　“Pym博士！”另一方的Rhodey猛然打断他们，他们在这时候的讨论无异于是让他更狂躁不安，当下最紧急的是把Tony救出去。
　　机器人提前发出警告，它检测到了恶魔赶来的信号。
　　Hank隔空指示机器人直接连接Tony的大脑唤醒他的意识，根据传来的数据显示Tony的神经网络如今更像是被改造成了一台计算机，陷入了“休眠”的状态。
　　Hank需要Tony自己醒过来，那样他们才能顺利地把他带出去。
　　可是该如何唤醒
　　“我希望Tony设置的是声音识别密码。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特征识别技术。”因为他一般都不会是被授权的那个人，Hank发出声音进行身份确认，果不其然，Tony没有任何反应。他摊开手朝Reed示意话筒，“来试试？”
　　Rhodey有些冲地说：“除了声音识别，指纹识别？基因识别？”
　　面前的机器人突然抬起头声音充满敌意，“危险人物接近。”
　　它立刻挺身飞起，高热射线刺向冲来的那道身影，两道火力发出强烈的碰撞。
　　后来出现的盔甲浑身漆亮银白，胸口的反应堆散发出幽绿的光泽，警报系统立即将它定义为B级危险人物。
　　盔甲里的不是别人，而是身有灵魂宝石的Aholibah，她扬手一挥，外界立刻涌现几十台金属盔甲，皆是Tony曾经的被神宴带走的盔甲。
　　Rhodey还看到了他自己的那一套--战争机器。
　　它们挡住了出口，聚在一起的反应堆泛着红光，密集且危险的露出蠢蠢欲动的细微嗡鸣，Aholibah飞在最前方，她的目光停留在Rhodey此刻身穿的那套盔甲上，“来让我看看，为什么你这里还多余出了一套盔甲？”
　　Reed听闻，心中更加确定神宴早就被这群魔鬼控制了，此时他们必须强行切断Tony和那台机器的连接，终止传输过程总好过让Rhodey也葬身在那里。
　　Rhodey看着那台光彩四射的盔甲，冲着Aholibah冷声嗤道：“你也想控制这一台？”
　　未等那些盔甲向他们一齐发射火炮，Rhodey率先一步打开电磁脉冲炮，这举动也吓了Hank和Reed一跳，随后他们的图像传输就中断了，足足有长达半分钟的黑色影像留在屏幕上，发出嗞啦嗞啦的电磁波音。
　　那个举动无异于自杀。
　　Hank握紧双拳，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失去了那边的信号，原本准备的应对方案全都不能使用了，恶魔们已经发现了他们，他必须亲自前往接应Rhodey和Tony。
　　Reed拦下Hank，他们目前的任务除了援助拯救Tony之外，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保护复仇者前去审判法庭的安全传送不受干扰。
　　Reed更擅长时空旅行的科学技术，但他希望Hank就在这里能及时照应两边，而自己比较擅长对付那些恶魔，他带上定位器后动身离开。

　　审判法庭上。
　　就在Peter Palter准备带走Pepper Potts时，他受到了来自三方突如其来的攻击。
　　隐形女的能量冲击波、石头人的后方掷来的巨石和霹雳火的高温烈焰，他轻而易举地躲开那些攻击。
　　鹰眼点燃火箭朝他身上射来爆破箭。他有点沮丧和无奈，如果这些复仇者真的以为坚持这种毫无意义的攻击能给他造成困扰的话。
　　他一连躲开他们的进攻，地面上被石头人砸出一个塌陷的大坑，他听见女人在自己的耳边尖叫，Peter看了一眼她，“喔。”
　　可能是复仇者在关照她的安危，他们还没使出全力呢。
　　他把Pepper举到高空中，她的高跟鞋险些蹬到自己的脸，夜魔侠和鹰眼因此愤怒无比的反应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我不能想象，原来保护地球的猎魔人就是这种水平，说真的，除了抓捕街头巷尾的狼人吸血鬼之外，你们有赢过吗？”
　　他掀起翅膀飞向空中，没有使出多大力气，而现在这里好似刮起了一场糟糕的龙卷风暴。
　　他抓着这个浑身颤抖的女人，低头在Pepper的耳边轻轻说道，似有一股蛊惑的魔力，“我来到这，只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他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磕破的正流血的额头瞬间被治愈了伤口，而Pepper却抗拒地向后一缩，紧皱着眉似乎是十分厌恶对方的触碰。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Peter平静地、有些认真地说道，“我爱人类，真真切切喜欢这个世界，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改变如今你们痛苦的生活。从这时起，每个人、包括你都要意识到，只有我具有永恒的生命，具有能把世界恢复正常的能力。”
　　他的语气让Pepper感到比誓言还郑重，却又似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她的心里有一条蛇在咬着血管，既痛又痒，浑身上下却得到治愈之光般的温暖，但她说:“不，不用其他邪恶存在，只你一个人就足够引起平民们的恐慌！你可不是那种伟大敢自我牺牲的人，我一眼便能看穿你。”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依旧坚韧，“因为称呼自己是‘上帝’的，从没有一个好东西。”
　　Peter吸入了一股空气，那里面有Pepper灵魂的味道，他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在说：这味道还不错。
　　“没错，因为我站在复仇者的对立面，所以你认为我是魔鬼，这的确是战争中‘魔王与勇士’的传统版本。不过，我还是希望伶牙俐齿的你别和Tony Stark一样令人厌恶。”
　　Pepper含着泪惊慌地看着下方，神奇四侠、鹰眼及夜魔侠都望向这里，远远地咬牙而立。石头人强壮的拳头也击不碎他的能量场，就好像自己现在已与他们隔绝、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她知道这个人无比强大，就在刚刚徒手瞬间就杀掉了那些法官和陪审团，仿佛是举手间就能完成的一件小事，却又为何不对自己动手，他可以在眨眼的瞬间就把她抹成灰烬。
　　“我送你回家吧，Potts女士。跟着他们一起走你只会不停地流血而已，这里不是你的战场，虽然你的精彩辩驳相当正义凛然，但我想接下来你就只是他们的累赘了，他们会害怕牵连到你而不对我施展真正的实力。”
　　Peter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手指缓慢地触碰那片皮肤，那一刻，圣洁、温暖的光笼罩了她的躯体，“当然我也十分担忧你的安危。”
　　那一刻Pepper对上他的双眼，灵魂感到了安静和可靠，她的脑中突然涌现了一句话：最可怕的绝不是丑陋的恶魔，而是来自天堂的天使。
　　危险的美丽才是最为致命的，那让人心甘情愿地堕落。Pepper咬牙，她几乎是马上就回过神来，“但、你想置Tony于死地！”
　　她现在几乎能确定这个男人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不能被自己的双眼欺骗，这个人绝不是上帝或者神圣天使--他是异端，散发着不正常的、太过于耀眼的光芒，怜悯的眼神察觉不到一点魔鬼的影子。是因他隐藏的很好，他让所有人看不见他的丑陋。
　　就如法庭的那项古老的法律所说：傲慢便是堕落的开端，也是邪恶的一切来源。
　　她忘记了颤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Peter，好似马上就要看穿他到底是谁。
　　“你把Tony关到哪里了？我知道他不是失踪，而是你、你一定抓住了他……”否则不可能在这时候出现在法庭上，“你就是……凶手。”
　　Peter温柔地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下方的复仇者，暖光变为携带着冷意的锋刃。
　　他悠然道:“你错了，Pepper，把Tony害成那样的不是我。而是这些人。”
　　他的回答让Pepper心中狠狠一颤。
　　对方暗沉沉地看向她，只说了让Pepper无比后怕的话：
　　“你是聪明人，你会看清，今后毫不犹豫离弃他或者选择牺牲他的，都是那些高高在上审判他人、自以为是的‘法官’们。”
　　邪恶的魔鬼就这样预言了结局。
　　他撤去自己的结界，在风暴将Pepper刮得粉碎之前，用一个响指送走了她，“你会同意我的观点的。我们以后再见。”
　　Pepper再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坐在Stark工业大楼的办公椅上，像是往常一样应该拿起电话抓支笔忙活起来，但她却回忆上一秒自己听到的话，心惊肉跳地按着头坐在桌前，不敢回头去看外面的景象--
　　看似宁静的街道上伏满了戴着防毒面罩的军队，他们在抓捕许多人。这场劫难还没有渡过，在黑色的空气里倒下的人却越来越多。
　　她终于深感疲乏，无助地捂着脸，在破裂的、狼藉不堪的办公室里失声颤抖。
　　她希望能别再死去更多的人了，不管是谁，请来拯救这一切。

　　Tony还在沉睡中。
　　他询问Steve，自己的心脏可能被落在了某处，能否让他找回来。“你害怕死吗，Tony。”Steve既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也没有拒绝，反而这样问道。
　　“当然……不。但如果我扔下我的心脏，这就是一个愚蠢的选择了。”Tony笑了笑，“我得有反应堆才能驱动盔甲。”
　　“只是个梦境而已，梦代表的就是不真实。你没有失去你的心脏，否则你现在怎么还能跟我说话？你只是害怕失去它，并不是真的，懂吗？”Steve看起来隐约有些着急。
　　“现在，”Steve再次把手伸向了Tony，手掌上的每一条纹路在Tony的眼中都十分清晰，准确无误，没有问题，Tony探寻地看向他的双眼，然后是鼻梁、正随着呼吸微不可见地翕动，接着嘴唇、下颚、喉结、胸膛、大腿、小腿、脚踝--
　　他静静地等待Tony把手交给他，没有一点不耐烦，绷直的手臂至始至终也不曾摇晃，和他一样稳。
　　他想他再不用重复说一遍规则了，只要Tony说出一个最简单的单词，那对于平时能说会道的Tony Stark不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吗，所以他很放心，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对方。
　　但是Tony始终没有抬起手臂，连要那样做的意向都没有，他看出来了。
　　“所以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竟然连我都不肯信任？”
　　Tony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摆脱脑海里那段痛苦的回忆，如今Steve这样看着他，让他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乱，“但……我知道如果我醒过来，我就一定会死。你也要相信我，Steve，我绝对没有欺骗你。你和法师已经找到了我的身体吗？你知道我的脑袋里有一层自我保护意识，它在提醒我不要这么做，不仅是这个……连我自己，现在的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话让Steve渐渐皱起了眉头，“要不换你来告诉我。你们是怎样逃脱Osborn的包围的？还有Peter，他出院了吗？梅婶的情况应该比我想象的好吧。不，我最想问的还是Pepper和Rhodey，复仇者如果有时间真的应该去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
　　“Tony，”Steve忍着什么东西似的打断道，“你可以亲自去保护他们，只要你想这样做，你就能这样做。我的使命是带你出去，而你出去后自然能看见都发生了什么。”
　　他抬了抬手臂，手指显得急迫催促地弯曲向上，无疑没有其他余地可言。
　　“好吧好吧。说实话，我只是，觉得你的身上也少了点什么。”Tony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专注地和Steve对视不再回避，“你的盾牌到哪里去了？”
　　他想，这应该不算是一个过分的问题。如果Steve回答他什么：“盾牌放在了梦境之外”、“他前来的时候没有及时收回盾牌”、“在某一场战斗里盾牌不知所踪”这些非常不靠谱的解释都行，他至少可以寻找一个理由让他焦躁的神经稳下来，但是Steve没有思考也没有绞尽脑汁给他一个答复，就硬生生地静止在当场，被风雪冻上了一般立刻不再呼吸和动弹。
　　“该死的。”
　　这次十分不同的是，Steve并没有消失在空气中，一直停留在原地，他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而是Steve依然僵直地伫立着。
　　Tony走近Steve，在靠近凝视他的双眼时，猛然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没有什么比看到此刻正在上演的“夺宝奇兵”戏剧现场更令他血脉贲张--更何况双方抢夺的是他的身体。
　　他听见有个机器人对自己打招呼，用扯的方式把他从一堆恶魔和盔甲的炮火中带了出来，接着就是Hank的声音，冲他急迫地解释，并且说了很多肉麻的话、以及他们现在困难的处境，需要Tony醒过来并且帮助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Tony问这个机器人，隔着他大脑建立的屏障。
　　“Tony！我真希望你亲眼看见此刻的情况有多危急！”Hank能跟他说上话了，他却不慌不忙的，“听着，你必须自己解开元数据的编程，这个密码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被关在他们的一台机器里，现在和所有的数据传输都切断了，你要唤醒你的大脑！明白吗，Tony，我的机器坚持不了多久！Rhodey还在后面--”
　　Tony动了动嘴角，向后退了一步，他没有说话，但听清了Hank的一字一句。
　　“双向数据传输。系统重新驱动--”
　　目前Tony神经系统的状况根本承载不了那么多数据的复原，他的那些数据语言、声音、记忆、知识、抽象的图像会一瞬间挤炸他的大脑。
　　Hank早已把Tony看做一台计算机，而这台计算机马上就会没有任何约束地爆炸瘫痪，这会直接造成Tony的脑死亡，也会随后引起更严重的情况。
　　“打开智能接口！立刻接受Tony Stark的全部先行数据！”Hank隔空指令，牺牲一台机器总好过让Tony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疯了。
　　神殿里聚集了比平时数百倍的恶魔，它们在同一时间得到命令去阻止复仇者的营救行动。
　　前有源源不断蜂拥而至的恶魔大军，后有Aholibah的盔甲军，使Hank的想法并没有如实完成，机器人被击飞在一边，而Tony也撞进了恶魔堆里。
　　Hank捂住脑袋，“哦，天。”
　　Tony没有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他只听见非常刺耳、强烈的轰炸，逼迫他不得不睁开眼。但是眼前是漆黑的。
　　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晕眩，有一股电流自他的脊椎爬了上来直到大脑，他听见无数的恶魔在凄厉地尖叫，分不清是从他身体里发出还是外界传来的。
　　“都见鬼去吧。”Tony说服自己还是个正常的人，他还不能用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况，也顾不得心脏那里是否是空洞的来回穿梭着冷风，他知道‘绝境’还在体内，正自告奋勇地请求出场。
　　“绝境”无声无息地快速覆盖上了他的身体，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很快就忘记了痛苦。
　　他抬起手发出冲击斥力炮，而从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烧灼感，火焰迅速地反噬了他的身体，Tony搞不清他的大脑命令，他正在杀敌、也有可能是在自杀，不过他确定现在不停下来就是最正确的一个选择，他想象自己正在太阳底下晒肤，阳光烤得他火辣辣的。
　　于是他一路追寻着炸裂的声音，那是Hank的机器人在开路，虽然方式十分不友好。他早就觉得Hank这小子比他们都暴力。
　　这条路显得无比漫长。Tony是在一片漆黑中奔跑的，他机智又灵活地躲过爆炸，并且发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灵活。

　　“发现生物信号。”
　　机器人的手掌浮现一张立体地图，显示着这一层下方有两个活人、也就是人类。
　　这符合了Hank给它的机器编程中的一条命令--“生命至上”，而与此刻的情况相冲突，它的首要任务是护送钢铁侠离开高塔，但是根据情景模拟的计算来看，它仅剩的能量难以维持到救援到来，可能只剩不到五分钟。
　　Tony说道，“别担心我。我不是残疾人，现在、立刻去救那两个人。”
　　他跟着机器破开的逃生线路，像是在驾驶着一台没油的破车连撞带滚地冲了出去，身后爆炸的火势掀起一阵狂波将他推得更远。
　　他听见机器远去的声音，而自己在快速地向下坠落。
　　他想这样是营救成功了。Tony现在他没有了反应堆，“绝境”在包裹了全身后一点点地填满了他的心脏，开始不断地向他施压，吞噬着他全部的细胞。
　　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停下来，要么他一头栽进土里再也醒不过来，要么就拖着身体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想起Rhodey，如果他可以像以往那样吸引全部的火力，转移敌人的目标，至少能让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不会感到愧疚，他可不想在死亡之路上还有同行人，Rhodey应该在平稳中过完这一生。
　　于是他点燃信号弹，火焰如箭矢冲向天空，这时候只有这种最低级的暴露方式。
　　那感觉真的很疼，不过他现在连反应堆都没了。
　　Tony朝空中飞去，把自己暴露得更加明显，在对方看来的确是无处可逃。
　　“看看命运愚人的真实写照。”
　　飞得最快的那台盔甲，胸口冒着绿色的亮光，Aholibah仅仅一炮就把Tony轰了下去，她才真正地和自己的父亲见面，毫不留情地把他揍到空中然后又击落。
　　“很久之前--你还意气风发地和她说什么来着？--‘你是个怪物、活不过第二天’。噢，可能你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对吧，Tony Stark。”
　　那个双眼明亮英气面孔的女孩，与现在这个浑身充满戾气的操控盔甲的人不同。
　　Tony意识混沌地双手抱胸弓着身子，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很危险，如她所说，他感到很困惑，只是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悲伤涌入他的大脑，颤抖着摇头。
　　“Aholah。我的姐姐。”女人露出盔甲后的脸，即使Tony看不见她，她也执着地逼着他看自己，“而我……Aholibah，”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她的腹中生出。”
　　他该承认当时的疏忽大意，放走了最后的祸胎。
　　“你控制了盔甲？哈……干得不错啊。”
　　Tony并未露出悲伤，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缅怀过去的事情，他很累了，复仇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Aholibah表现出汹涌而来的愤怒，她发现Tony Stark一点不在乎自己曾做过了什么，她为她的姐姐感到悲伤。他意识不到愧疚，表现得那么木然，浑身是伤，而她都听不见他灵魂的声音，似乎没有在哭泣也没有惊慌，只是一条枯竭的即将被耗尽的生命，在烈火中炙烤着蒸干了水分般如今在苟延残喘。
　　“你真可怜，Tony Stark。”对于她来说甚至都不屑再去收割他的灵魂，残破不堪的东西一文不值，恐怕任何一个恶魔都不会想跟这样的灵魂再做交易。“没人能拯救你了，上帝都无能为力。”
　　Tony蜷缩着身体摇头，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恶魔总是关注着和喜爱谈论上帝，他们比谁都在乎上帝。
　　Aholibah拉起他的手臂，问他：“那些婴儿们生下来便身穿的钢铁盔甲，是长在了血肉上的坚硬胎衣，他们活得比狗还卑贱，杀害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母亲。你能想象，当你睁开眼第一瞬间看到的就是你母亲的尸体吗？她也是我的姐姐，没错，我亲手把她埋进了土中。那时，我就想问你了……Eve是真的想救她。除了Eve外没人能保护我姐姐……而你、复仇者，把她们都杀了，对吧。为什么你一定要让她死？又为什么偏偏要繁殖出来这样的我？”
　　--其罪如朱红，但必将为雪白。
　　他对于那句话仍记忆犹新。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该这样接受。Tony就在那时抓住了她的手腕，闭着眼好似平静而又深沉，“孩子，问一个疯子这样的话，你的确得不到什么好的答案。”
　　他左手的绝境病毒迅速爬上了Aholibah的盔甲，犀利又迅猛地繁殖侵占了她的盔甲脉络，她浑身被绝境包裹着发出痛苦地喊叫，砍断、挥舞、切割着手边一切的物体，顿时冰砾四溅爆炸连连。其他的盔甲也因她被绝境的干扰而僵停着栽向地面。
　　Tony拖着笨重的身体趁此机会转身又开始逃跑，他利用了对方的弱点，装弱的确比硬来要好得多。只是在狂风中奔跑的过程中，他发出一声闷咳，紧阖着眼睛感到一阵剧烈的昏眩，他知道可能从实际情况来看，自己也真的跑不了多远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是Aholibah追了上来，“你以为自己真的能逃走吗？还是你指望着有谁能来救你呢。Tony……”
　　那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带着瘆人的笑意，好似有不计其数的虫子爬上了Tony的脊背，“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而已。”
　　她的话令Tony猛然一震。
　　“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救援行动，你看到的机器人、James Rhodes、还有那些被营救的人都是假的。你只是进入了下一个幻境中--耍獾游戏，而你就是那只可怜的狗獾。你永远都生活在恐惧里，现在告诉我，你脑海里出现的是什么？”
　　Tony双眼一闪，光明重回他的眼中，万千道血红的利爪涌进视野里，他顿时散了架一般地跪倒在地。
　　那时，他想告诉眼前那些再真实不过的场面是假的，他希望那些是假的。
　　“你看到的，就是现在的世界。”
　　Tony的脑中嗡鸣不断。他跪在山顶上，双目极尽之处尽是火海。
　　远处的大地残破不堪、火焰弥漫，滚滚的浓烟污染了天空，大地铺满了猩红色的血红海河；天空黑色的幕布被撕开了一道血口，吞噬着人们的灵魂；
　　他看见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跪爬在地上抱着求助，哭泣的痛苦哀嚎响彻大地，一片又一片的白骨森然堆砌，尽是废墟；秃鹫高声啸吼紧盯着那些面黄肌瘦的人，来自旷野的悲凉沧桑的鸣叫震得他耳膜发痛，他愣然地张着嘴。
　　那些灵魂的惨叫穿透了耳目，直直撞入他的内心深处，像一座巨大的冥钟声声回响震荡着五脏六腑，把他从内部四分五裂地撕碎。
　　他难过得声音发涩。
　　“我感到……十分……抱歉……”他哽咽着，看到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低语，比起横穿原野的哭号，他的声音是那么微不足道。
　　“没人在乎你的道歉。你以为你是谁？受到伤害的人太多，你永远都不会洗清这种罪孽。”
　　“我很……抱歉……”Tony干巴巴地说，声音紧涩了，他的双眼流下了红的泪，跪在苍茫天地间，呼啸而至的寒风刮得他瘦弱的身形不稳地晃动。
　　他的灵魂变得干瘪，苍白，再卷来一阵狂风便能把他彻底击垮。
　　自己心中那个无法忽视的催促的声音在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解开了封印，放出魔鬼。
　　你失败了，看看你之前的诺言吧，他害怕梦境中的末世劫难变成现实。而且现在看来这样的诅咒很快就要成真了。
　　他尽全力阻止的事情，如今降临到了世上。
　　“只有你死了，我们的王才能尽他的全力恢复这一切，你存在这里一天，他就会被限制而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如果你真的想拯救这些人，为什么不让奇迹发生--让他来成全你的使命。”
　　女人这样说道，“他不杀你，也不让我们杀你，是因为他不忍心，尊重你的选择。所以这灾难才会没完没了到今天，因为你的一味纠缠不肯放手。Tony，早一点看清现实，早一点承认你是失败的，这很困难吗？”

　　Rhodey追来时，他看见Tony倒在冰雪上，全身都埋了进去，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细雪，“Tony！！”他惊慌愤怒地叫着冲到旁边。
　　扶起Tony时发现他浑身冰冷，寒冷得如同霜冻的枯骨，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僵硬的四肢像是木雕一般怎么也活动不了，“Tony，Tony快醒醒--”
　　Rhodey十分后悔，他早该猜到那台机器人不可靠，把Tony扔在了半路上。
　　他架起Tony飞行了一段又跑了一段，该死的信号发送不出去，推进器也在刚刚的战斗中损坏得差不多不能再用，如果装甲军团再一次追过来，他会不剩一点反击的余地。
　　“Tony！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别放弃！你马上就能、就能离开这里，我需要你醒过来，给我醒过来！！”
　　Rhodey一路说个不停，他讲着，不敢低下头去看Tony的脸，“你必须坚持住，Pepper她在法庭上誓死为你辩护，她在为你争取希望！你绝对不是孤身一人……”
　　“你是脑袋坏了吗，傻得让他们算计你……”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把你弄得生不如死！给你洗脑让你相信那都是真的，然后你也乖乖地做他们的奴隶，接受那些污蔑了？！”
　　“他们想看见你放弃，逼迫你屈服，所以你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绝对不行，”Rhodey勒紧的声线缓缓放低，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Tony离死亡这么近，生命正在他的肩膀上流逝，更有可能他其实就在扛着一具已死的身体奔跑而已。
　　“就算复仇者都放弃了你，你还有我们--有我和Pepper啊。”
　　就连Tony在阿富汗失踪的那三个月里，他都相信这小子能扛过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Tony成为了钢铁侠，像以前那样会渡过每一次的难关，把设计陷害自己的家伙狠狠教训一番，总能迎来新的生活。
　　他一直深信不疑地认为这一次仍然会是这样开始与结束，正义战胜邪恶、英雄笑到了最后--否则他们为之努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不是牺牲，死亡换不回任何价值。
　　“Tony，我找了你这么久，现在你就还给我这样的结果吗……如果你死了让我怎么交代？跑到你父母的墓前跟他们说你是因为什么狗屁七宗罪……还是恶魔的诽谤所以就为国捐躯了？！”他开始慌不择路，心中不安的想法吞没了他全部理性。他很少说一些听起来感性的话，这些Tony都知道，所以两人有什么矛盾的时候只要喝一顿啤酒或者打一架就能解决了。
　　Rhodey从来没这么难受过，他想让Tony听见这边还有人挂念着他，再多说一点感人的话，把他所想的全部都能表达出来，而不是噎在喉咙里不知所措。“听我的话，现在就睁开眼跟我开玩笑……说这都是你装出来的……说你还能再揍翻那些地狱里的恶魔，说你当钢铁侠还没当够，说你还要站在复仇者大厦前感受闪光灯，说你只是累了……只是累了……只是想休息一会儿而已……”
　　他感到Tony如枯萎枝干的身体无力地垂落着，气力消尽，软绵绵的，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这让他感到惊慌，甚至忘记怎么去组织语言，胡言乱语地一句接着一句。“你不是绝对不相信有死神吗……现在你看到死神了？揍他一拳让他滚得远远的……”
　　Tony的头颅低垂，胡须被融化的雪水沾湿了，脏兮兮的脸庞流淌着水珠。
　　看起来那像是他醒了，那只是他的眼泪，他听见有人在呼唤他了，所以立刻就会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哈欠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Tony冻成碎渣的血块和泥一起蹭在了Rhodey的肩膀上，他的脸随着颠簸来回地晃动着，鼻子磕在结实坚硬的盔甲上也没有反应。
　　但他就那样垂落着脑袋，紧闭着嘴唇不说话也不打趣Rhodey，五官在奔涌而来的风雪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沾着晶莹的雪花，像是听着一曲悠扬的歌曲就此沉睡。
　　如果有人仔细来看，会发现他好久都是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在此刻终于平复了下来，安详的神色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抚摸，他睡得很安稳，这模样令世上任何一个带来晨曦与光明的女神都不忍叫醒。
　　“我现在带你回家。你可以像以前那样专心为我们提供军火武器，或者弄个超级伟大的发明帮你解决那些大大小小的烦事，也可以花钱雇一大堆保镖每天巡逻，如果你觉得我的主意都太糟，你也要说一个新奇的想法给我听……Tony，无论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活下去，不论什么理由，别放弃，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路途的颠簸使Tony合上的眼皮微微露出了条缝隙，那真像是在装睡故意逗弄别人的，眼角也向外舒展，看得出他很放松，以至于脸上浮现着一层隐约朦胧的笑意。说不定这真是一个他头脑一转想出的恶劣玩笑，想看他的老朋友哭鼻子出糗，下一秒就会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再也不当复仇者了，”Rhodey蹩脚地想要竖直双腿，沉重的盔甲却让他越来越吃力，他的声音也没有了原先的劲头，困难地张开口，被灌满了一嘴的风雪。
　　“再也不当复仇者了…”他的喃喃碎语结了冰，混杂着哭腔，一遍又一遍陈述着。“只要你别死。”
　　而Tony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是上帝终于收走了他的心脏，那曾经温暖跳动的心脏，如今碎成了千万颗的雪花冰尘，伴着大风渐渐飞远，从此获得散漫的自由，无拘无束。
　　“别让一切都就这样结束……”
　　Rhodey的声音被卷入暴风雪中，呼啸的大风刮得他也身形不稳地向一侧倒去，抬头看去银灰色的一片天空，竟没有一点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