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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西戎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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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何光迎来了他在这宫里第一位客人,西戎雍都最尊贵的女人朱亚拉,借着微弱的光线何光细细打量了下这个西戎王朝最尊贵的女人,穿着红色的王服,略施粉黛,倒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骄容跋扈,反而有种风华绝代的气度,今夜她独自一人前来并未带任何随从。
何光轻笑:“夜深,王妃独自前来,不怕吗?”
朱亚来找了个木椅坐了下来,正对着何光,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是谁。”
何光闻言笑意滞住,再看向朱亚拉时,眼里已浸满了杀意。
朱亚拉察觉到何光的杀意,但并不畏惧,她缓慢笑了起来:“何先生,不必担忧,我对你并无恶意。”
何光逐渐放下戒备,替朱亚拉斟了一盏茶,淡然道:“既如此,王妃何故找我?”
朱亚拉接过何光所递来的茶盏,略微沉思,许久缓慢开口:“何先生可知,西戎本没有王。”
何光愕然,他从不知,传言,西戎是个充满神秘的国度,虽处漠北,几百年来并无灾荒甚至外敌也没有,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繁荣之景。
“我只知西戎是个和平的国度。”何光诧异道。
朱亚拉缓慢笑了起来:“和平不假,但你可知为何?”
何光摇头,难道在这和平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几千年前,还没有西戎,一位名叫承牙的年轻人来到了漠北,他发现了在西戎原始森林的最深处有一个深渊,据说那个深渊,人进去了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承牙走出来了?”何光猜道。
朱亚拉用赞许的目光看了何光一眼,继续道:“不错,他走出来了,带着和平与希望自那个深渊走了出来,他给西戎带来了用之不尽的食粮还有抵御外敌的武器,同样也带来了灾难,这也是和平背后的代价。就好像你想要一些本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那么就必得付出更为沉重的代价。”
何光没想到,关于西戎还有如此悠久的一个传说。
“那个代价便是凡西戎人生生世世都要守在西戎,不得踏出西戎一步,否则必遭毁灭!”
“后来,便有了王?”何光抿了一口清茶,顺口说道。
“不错,王被赋予守护深渊的责任,同样也被剥夺了自由的权利,西戎的王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甚至死去都要守护那座深渊。”
“那个深渊到底有什么?”何光兀自说道。
“传说……深渊里藏有长生不老的秘密,那里………有着地狱之门。”
何光听后,并不惊讶,慢条斯理道:“鬼神之事,皆深不可测,吾等不过凡夫俗子,唯有敬而远之。”
朱亚拉沉声笑了起来:“西戎王想废了我,立那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女人为王后,可怜的库伦鸿,殊不知他这一生早已被命运掌握,注定求而不得。”
何光略微沉思后,询问:“恕在下愚钝,王妃此言何意?”
“我说过,西戎之所以有王是因为那个深渊,同样……我的存在也是为了守护那个深渊,他若废我,必遭天谴。”
何光重新审视面前之人,忽而有一种直觉,或许传言里骄容跋扈的王妃是她自己的杰作。
“你很爱库伦鸿?”何光揣测,但也不十分确信。
面前之人不以为然的轻笑,轻叹一声:“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如果一个人装作瞎了,那么世间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无法治愈,你站在他面前他也看不见。就像活死人活在阴暗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我就是那个活死人,活在深宫里,注定一生要与这深宫共存亡。或许我死后,血肉会镶嵌在巍峨的深宫高墙里,被工匠砌在一堆新墙里,抹上白色的石灰。又或许我会死在阴暗潮湿的冷宫里,尸体被虫子撕咬,剩下一堆白骨,可是无论是那种结局……只要是为了大义,那么……死了又如何?”
何光沉静听后,不由感慨一个女人竟能够心怀天下,为民族存亡而舍生忘死,无所畏惧,何光莫地想起那个人来。
“先生,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和你做一笔交易。”
何光凝神,叹了叹:“什么交易?”
“你带穆梵离开,我送你们出宫,西戎绝对不可能立外族女人为王妃,除了我也可以是西戎其他的女人,但绝不能是穆梵,我说这些……先生可能明白。”
“理由!”
“我不想看着西戎生灵涂炭,因为一个女人!”
何光转动着茶杯,思忖片刻,启唇:“成交!”
朱亚拉起身,朝何光恭敬一拜:“多谢先生!”随后转身举步离去。
漫漫长夜,宫灯摇曳,何光望着远处未熄的灯火,神情明灭,于生灵涂炭,宏图霸业,他似乎更忠于儿女情长。
深夜,一道影子潜入了钰粱殿,上官玄清静站在窗前,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来人摘去面纱,露出一张布满灰尘的脸,继而照了照镜子,嫌弃的说道:“我原以为这西戎有多好玩,不成想竟是个灰袋子。”
“你走的是西戎的沙漠不是绿洲。”上官玄清转身望着白清竹淡淡启唇道。
“什么!早知道我就不走大漠了。”
“如今宫内形式如何?”
“果真不出你所料,翟明城已被南夏国暗探所杀,宫内现如今有段唯主持着大局,并未出现任何岔子,外界人以为你一直在皇宫,再之后传出你病危消息,南夏德公主的确率人到过皇城,不过……奇怪的是并未有任何动作,库伦鸿上次在雲城受挫后也未有任何进攻。”
上官玄清闻言,反而唇角上扬,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用担心,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猜……德公主如今已知道皇宫里面的人并非是我,现在恐怕躲在暗处查探我的下落。”
白清竹恍然大悟:“清玉关一战后,你就知道南夏必会卷土重来,所以你故意在朝堂将诸事交于翟明城,以此引蛇出洞。”
上官玄清莞尔一笑:“事先我并不知德公主的势力,经此一试,倒也摸清一二。”
“那西戎这边呢?”
上官玄清笑意滞住,眉头微皱,思忖许久,才缓缓说道:“清竹,你来这一路可有觉得这西戎同我邺阳有何不同。”
白清竹闻言仔细想了想,而后惊奇的回道:“安静,特别安静,西戎关连个守卫的都没有。”
“没有人会离开这西戎的,所有人都知道西戎的秘密,可惜……库伦鸿不知道,他以为同德公主联手便可夺得天下,为西戎开疆拓土。殊不知,西戎……不是他一人的天下。”
“秘密……西戎的什么秘密。”
上官玄清看了白清竹一眼,目光坚定的说道:“如今天下三分,我要让西戎与我慕容永世交好,不起战乱。”
“可是……西戎王会甘心俯首称臣吗?”白清竹知晓库伦鸿也是近日,可就这短短几日,他已得知那是个不好惹的主,想让他归顺无异于虎口拔牙。思索间,只听面前之人开口道。
“由不得他。”
白清竹狐疑的望了一眼上官玄清,发现她神情肯定,像是对这件事胸有成竹,欲开口劝阻。突然,瞧见她眉目一冷,随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上官玄清直接翻窗跳出去,白清竹也随之跟了出来,出来时便瞧见她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打了起来。
上官玄清使出分身,随后于那蒙面黑衣人前合二为一,单手与那人搏斗,只见空中黑白两道影子忽上忽下,速度快的惊人,白清竹汗颜,这两人身手竟不相上下,若是他估计连那黑子人一招都挡不住。
上官玄清在空中朝白清竹大喊:“白清竹,赶紧拿剑来!”
白清竹闻言,即刻将配剑扔给她,那蒙面人也拔出剑来。瞬间两只剑相撞在一起,剑光寒意凛然,白清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后来两人又弹了开来,各立于一檐角。白清竹飞于空中,站在上官玄清旁边,忍不住问道:“此人什么来头?”
上官玄清面容冰冷的望着那个黑衣人,手中的剑不由握紧:“他是南夏暗卫,看来……德公主已经知道我在何处,今天绝不能让这个人活着离开西戎。”
“什么!这么快就追到这里了?”白清竹吃惊道。
“跟着你来的!”
“不可能,我明明走的是大漠,那里鲜少有踏入。”
上官玄清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白清竹:“你下去,我来对付他,你在我会分心。”
白清竹心中惭愧,听到吩咐后“哦”了一声,乖乖跃下去。
“早就听闻邺阳城慕容皇帝的身手了得,如今一试果然名不虚传。”只听那蒙面人低低笑了几声,一开口是个男子。
上官玄清将长剑立于脚旁,冷冷笑道:“南夏……是无人了吗,竟派你这么个废物来!”
白清竹赶紧喊道:“他来杀你你别激怒他啊,我的皇帝陛下。”好歹也给人家个面子,居然说堂堂南夏德暗卫是废物。
“你……简直狂妄自大!”那暗卫果然被气到。
“不然呢?你以为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话别说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上官玄清忽而沉声闷笑,复又敛尽笑意:“你错了,我不要输赢,我要的是你的命!”
那暗卫被气的冲昏了头,举剑劈向慕容孤词,只听“噗呲”一声,上官玄清的剑已没入那人的胸膛,鲜血濡湿了她的白衣,淋漓在白清竹的面上。
那暗卫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睁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上官玄清哀叹一声:“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愤怒,你没有输,你太容易情绪失控了!”
“你诈我?!”
“兵不厌诈,其实即使我不激怒你,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只是长夜漫漫,今日不休息恐怕我的身子拖不到明天。”白清竹眼角狠狠一抽,这就是你的理由,他没想到她竟会对一个杀手开玩笑,这要换做是他,估计得被气的吐血。
果不其然,那暗卫瞪着眼珠子垂下头去,样子极其的不甘心。
上官玄清拔出剑,抬脚将那暗卫踢下去,随后自己从房檐一跃而下。
白清竹赶紧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来,擦擦血。”
上官玄清接过手帕,边擦边讲:“找个机灵点武艺同他差不多的回去复命。”
白清竹一脸茫然。
上官玄清叹了一声:“德公主既然能查到这里,必然也会查出我,这个暗卫的死会引来她的怀疑,找个人李代桃僵,顺便替我安插个眼线。”
“那万一德公主见过这个人呢?”
“不会,南夏皇族最忌入暗卫营,选人执行任务也是随机挑选。”只见她眉目稍舒展,唇角轻扬,似有些得意,“没想到他们对暗卫的摒弃却成为我们打入他们内部的良机,南夏啊南夏……你们皇族的腐败瞒了这么久终究还是瞒不下去了。”
白清竹听着大概也明了几分,他站到上官玄清面前,郑重一拜:“陛下,既是找武艺高强,那应该我去,找其他人您放心吗?”
上官玄清本来稍舒展的眉头复又紧锁起来,她果断否定了白清竹的请求。
“不行!”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上官玄清有些微怒:“我说过了,你不能去,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即刻动身回邺阳。”她绝不会让自己人以身犯险。
“为什么我不能去!”
“第一,你不是生面孔,德公主只要顺藤摸瓜就一定会查到你。第二,我的计划中不是让你涉险而是让你守护邺阳保邺阳平安。所以……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心中已有人选。”
“是谁!”
“现在不能说!”
“你的隐卫?”
“这件事你无须多问,我累了,你回吧。”
“西戎太远,我舟车劳顿,想在此处歇脚,明日动身离开。”白清竹言语有些泄气。
“你忘了你已引起邺阳德公主眼线的怀疑了。”
“好吧,我今夜便赶回邺阳。”
其实在这个世间有些人连自己的心都看不到,所以……当那个既定的人出现时她们会表现出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举动,比如她会在午后的夕阳下提起那个人嘴角会不自觉的上扬,又比如她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似有若无的询问起周边人与那人有关的一切,再比如,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的黯然伤神,只因为那个人同德公主有个孩子。
其实那些她既定的原则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原则被那个人逐一打破,而那恰恰是对她最残忍的,她承受着他的伤害一言不发,甚至被他杀了一次也对那个人未曾有丝毫责怪。她看着他娶妻生子甚至儿孙满堂,强颜欢笑长久沉默,那颗本就不太温暖的心便那样一点一点侵蚀成残块,冷的如同行尸走肉。
白清竹有时候在想,她和萧琰即使再也不见,即使阴阳两隔,即使她总刻意的不去提起那个人,但心里对那个人的担忧也一直都在。记得很久以前,她坐在皇宫的屋檐上,观望着邺阳城下的万家灯火,忽然问起他,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在这里。那时他好像是说,你忘了,萧琰已经故去好多年了。那人竟兀自笑了起来,说道,好像是啊,可我怎么感觉他一直活着呢,活在邺阳城下的萧府。萧家满门抄斩,她为了萧家不得不拿起剑,走上杀戮,萧家冤案平反后,她命人重修了萧府,亲自监工,她说了,总有一天那个人会回来的,后来,那个人回来了,却是带着对她的恨,对整座邺阳城的恨,并亲手杀了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夜的我换成是萧琰你还会让我离开吗?”白清竹满目忧伤的问起,作为朋友他真的替她感到悲哀。
那人眉目清冷的望向白清竹,果断道:“不会有如果的!”
白清竹苦笑,喃喃道:“我知道的,早该知道的。”他朝着那人深深一拜,“臣……谨遵陛下口谕,即刻动身回邺阳。”
那人颔首,默许,继而转过身去,步入了屏风后面,忽而听到那人缓慢说起。
“皇宫……有我的兵马同我多年培的暗卫,对于你来说或许皇宫是最安全之地,这里……即便是龙潭虎穴,也该由我一人去闯,我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去赌,同样也包括你。”
“所以……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留在这不属于你的西戎后宫,这里……很孤独也很冷,你不怕吗?”
那人轻叹一声,似乎是笑了:“若怕……我便不会孤身一人来西戎。”
“可我还是担忧。”
“我从不做毫无胜算的事,所以……你大可放心。”
“这样也好,我们在邺阳等你。”后来,后来……他推开钰粱殿的门,冷风吹进了他的衣襟,很冷,最后他一个人骑着马儿连夜回了邺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