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陆小默

5、第二章.无常[一]

　　一路跌跌撞撞。
　　这个鬼在两个凶神恶煞的“阴差大哥”——他们自诩的——的监视下向某个既定方向前进着，由于太过昏暗的缘故，根本就看不到眼前和地上都有些什么，所以只好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偏偏“英明神武”的“阴差大哥”们又是如此健步如飞，导致他在被推搡着同样“健步如飞”的过程中理所当然地碰了个鼻青脸肿。不过好在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中途“大哥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然后停下在“大哥乙”耳旁说了句话，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可怜的鬼仍然对那句未知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感激之情。此事直接导致了今后某个非正常情节的发生，暂且不表。反正就是从那之后三鬼都走得比较顺利，就像是所有挡路的东西在将要被踏上去的前一刻全都消失了一样。
　　“到了。”阴差大哥难得地温和了一把。其实他们的眼神也很温和，自从那句话生效之后便尤其明显。只可惜面前的鬼再也没有转过头来，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任何鬼在第一次见到这么雄伟的宫殿时，除了抬头作惊讶状之外不应再出现其他的表情。这是连思想都会停顿的瞬间。
　　虽然在微弱的火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扑面而来的压力总不至于是假的吧。这一刻，鬼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就像这宫殿脚下的一粒普通的沙子般，风一吹立马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已等在门口的魅和魉脸上的表情出奇地一致——凝重，还夹杂着一些紧张。看来我们猜对了，两个阴差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也对自己英明神武的判断能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鬼早已嗅出了空气中异常的味道，但又不方便说些什么，门口两个鬼的眼神比阴差大哥还吓人，这种时候，还是别说话比较好。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魉稳稳地说道。
　　“是。”“阴差大哥”飞速逃逸。
　　对鬼而言，这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把两个有凶恶眼神的阴差大哥换成了另外两个同样很凶恶而且很有气势的大哥和……大姐。没什么可怕的。
　　在这两个很有气势的大哥大姐的示意下，鬼毫不迟疑地抬腿迈进了宫殿的大门，虽然不知道里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让一切都发生吧。
　　此刻里面的气氛足以用“肃杀”二字形容。若非是要宣布极重要的决定或是要召开对大奸大恶之徒的审判会之类，鬼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足以让阴界劳师动众到这种地步。四士除魍在外公干无法出席，九司除奈何司芷弦——也就是前任孟婆——携密卷私逃所以铁定不能出席之外，所有掌权者全都位列两旁，作严肃状。当然，最上方的位置永远是留给阴界之尊——阎王的。
　　莫非自己犯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渺小的鬼胡乱想了一通，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很怪，就像是……脑子里一片混沌……不，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也没有。不过看这形势，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吧，鬼吐出一口气。
　　“众所周知，阴界九司由判官司、阴差司、油锅司、衣冠司、生死簿司、拂尘司、阡陌司、奈何司和破嗓子司组成。经由多方讨论，决定自今日始，正式将破嗓子司并入衣冠司，由新成立的无常司代替其过去在九司中的地位。”魑浑厚的嗓音似乎不容许底下有任何异议。其实除了破嗓子司的代表有点激动之外，其余众鬼全是一副平静若水的姿态。
　　魑向下扫了一眼，继续说道：“无常司主要负责押送新晋之灵出入阴界大门等事宜，司中执事直接隶属于阎王。经过激烈讨论与严格筛选之后，决定由拥有百世净化之身且身负异能之灵——天一接任无常司执事一职。”
　　这次下面就有动静了，至少不再是死气沉沉。渺小的鬼发现自己已不再渺小，因为殿中所有的鬼都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彼灵天一听令——从现在起，正式授予你九司中无常司执事一职，还不速速上前接旨！”
　　“……天一……我？”既惊讶又欢喜的鬼恍若身在梦中。
　　身旁的魅和魉脸都青了。“没错就是你，你就是天一……”魉凑近一步小声说完之后迅速归位，留下身处大殿正中的天一独自接受着众鬼灼热目光的炙烤。
　　一直沉默着的阎王站起身来。
　　“……是……”天一小心翼翼地往前迈出了一小步，接着就有明亮的光束自头顶往下打出，随后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光圈，将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毛茸茸的舒服至极……天一闭上眼睛享受这美妙的时刻。大殿在明光的照耀下渐渐亮堂起来。
　　阎王聚精会神地施布授职之法，魑在一旁保驾护航，魅和魉则守在天一两侧，以确保仪式的正常进行。众鬼或冷眼旁观或侧目而视，纵使有一肚子的火也不敢往外撒一丁点儿。就算各自都心怀鬼胎又怎样，只要不被看出来就行了。
　　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温暖的感觉慢慢消失在骨髓深处，天一睁开眼，只觉一股莫名的气焰从心底直冲入脑，却又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身边的光圈随着阎王的大袖一挥而慢慢褪去，仪式结束。
　　魅和魉脑中那根紧绷的弦都松了下来，两鬼同时舒了一口气。其余众鬼全都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一干鬼众一个接一个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正殿只剩下了阎王、四士中的三位和新上任的无常司执事。五鬼相对无言。
　　天一有点懵，确切地说是一头雾水。迷迷糊糊地到了这儿，迷迷糊糊地成为了什么九司中的某执事，虽然过程还满舒服的，但一切都像做梦般极不真实。还有就是……天一？……自己原本是叫这个的吗……
　　要弄清楚的实在太多。
　　“我……”天一欲言又止。
　　“带他下去吧……”最上面的那位看上去有些疲倦。
　　魑、魅、魉身形一致地弯下了腰：“是。”
　　当天一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外了。
　　“无常司在正殿西北方向，前临四士居后接阡陌道，”魑冷冰冰地说着，“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