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穷心计,负良言 ...

  •   美貌也好,才情也罢,不过就是个女人,她们要的金钱,名利,虚荣,他一向慷慨给予,然而要他为之付出爱情,在他看来,是再愚蠢不过的事。

      佟孝锡在北平宣布自己就任陆军总司令,提拔手下的一干将领。同时以总理府的名义任命父亲佟岑勋为西北巡阅使,调遣城中佟帅旧部驻防西北。如此算彻底截断了佟帅后路。此时,北平易主已成定局。
      继而吸引了人们目光的是,在就任典礼后的庆典上,高调出现在佟孝锡身边的那名年轻女子。
      有人说这是佟三公子的新任情妇;有人说是佟三公子的未婚妻;也有人认出来,这是佟岑勋麾下顾上尧师长的千金。
      “顾小姐是我的女伴。”佟孝锡面对蜂拥而来的记者说,旋即揽着顾云轩翩然离去。
      “你放开。”顾云轩欲挣开他。
      “那可不成。”他横在她腰上的手臂又施了几分力,使得她整个人都偎进他怀里,“记得微笑,他们在拍照呢。”
      她又气又羞,丽容上飞起一抹霞色,倒似无限娇羞,却不再挣扎,作势挽起他,弯起唇浅浅地笑。
      前方顿时闪起一片白光。
      他无非就是要给父亲看,那她推波助澜也未尝不可。他很快就会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明眸皓齿,绿鬓朱颜,此刻对他展颜微笑,佟孝锡竟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地他便察觉到,这笑容里,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远处的钟亦成,静静地将这一幕收进眼底。
      佟孝锡倾身邀舞,她柔顺地将手放在他掌中。在舒缓的圆舞曲中,他们翩翩起舞。她今晚穿一件珍珠白的礼服长裙,头发松松地绾起,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项,像一株盛开的晚香玉,温婉清新。他则是笔挺的军礼服,胸前佩勋章绶带,英姿勃发,自有一番成熟男子的魅力。
      在旁人眼中,这俨然是一双璧人。然而他们只看到了华灯下的衣香鬓影,却无从知晓这背后的,风雨如晦。
      “在想什么?你心不在焉。”佟孝锡腾出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颌。
      “在想三公子何时能放我走。”顾云轩幽幽道,声音不辨悲喜。
      “顾师长舍父亲而择我的时候,顾小姐就是我的恩人。”
      恩人?顾云轩微微一哂,心中已是万分苦涩:“恐怕云轩没那个福气,当不了三公子的恩人。”
      “你!”佟孝锡扣紧她的腰身,突入起来的力道令她微微皱眉。
      “我还是那句话,三公子请便。”顾云轩昂起头,承受着不断旋转所带来的晕眩。
      佟孝锡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掠过她的鬓发:“那么,我们就一步步,走着瞧。”
      一曲终了,他退后一步,执起她的手亲吻。她微笑,又变回那个温柔解语的顾小姐,执起一杯红酒,陪伴在他身侧,在政商名流中穿梭,并且,乐此不疲。

      “恭喜司令,贺喜司令。”一位身形颀长,面貌清癯的男子迎面走来,臂弯中是一位打扮入时,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这是贱内胡氏。”
      “这是徐总长和徐夫人。”佟孝锡也为顾云轩介绍。
      顾云轩一一问好,微笑颔首,心中却是暗暗一惊,原来此人竟是刚刚被擢升为军务总长的徐季麟。常听父亲和兄长提起这个名字,只记得是佟大帅的部下,大抵连父亲和佟大帅也不知道,这位徐总长几时成了佟孝锡的人。
      徐季麟和佟孝锡寒暄几句,话题不知不觉地扯到政事上去。徐太太便轻拉了顾云轩的手:“你们聊你们的,我同顾小姐一起。”
      顾云轩抬头看佟孝锡,以为他必定不会同意,谁知他微微一笑,嗓音温柔低沉:“去吧。”徐夫人在一旁看了,轻掩着嘴笑得暧昧:“三公子放心,我定会替三公子照顾好顾小姐的。”

      两人相偕离去时,顾云轩不动声色的挣开了徐太太的手。徐夫人始终笑着,却没再开口,直到离开宴会厅,步入中庭。
      “徐夫人怎么带我到这儿。”顾云轩十分不解,本以为徐夫人会拉着她,热络地把她介绍给其他的夫人。
      “顾小姐不喜欢会场里的气氛。”徐夫人状似闲聊地开口,眼神里却自有一番深意。
      顾云轩没想到她这样直接,愣了愣才道:“徐夫人怎么知道?”
      “心不甘,情不愿,每个字都写在眼神里。”徐夫人眨眨眼,随后又仿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眉目如画,此刻又覆上一层淡淡的愁绪,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动人风姿。
      二人初见,分明只说了直言片语,却仿佛有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习惯了,自然就会好的。”徐夫人软言安抚。
      顾云轩微微一哂,并不看向她:“我和徐夫人不一样。”
      闻听此言,徐太太依旧微笑,抬手略了略鬓边碎发,微昂起头望着会场里的灯火,良久才说:“你可知霍夫人霍沈念卿?”
      “知道。”风月场中名噪一时的中国夜莺“云漪”,三年前洗尽铅华嫁给五省督军霍仲亨,一场西式婚礼隆重奢华。英雄美人,这段佳话一时广为流传,至今提起仍为人津津乐道。
      那时她十六岁,还是憧憬爱情的年纪,不能说是不羡慕的。只是之于她,霍沈念卿是传奇般遥远的人物。
      “你有些像她。”徐太太转过身,静静地凝视她。
      “徐太太真会说笑。”顾云轩敛眉。她是如此平凡,而那霍沈念卿是何许人物,怎能相提并论?她只说了这一句便缄口不语,一时二人之间寂寥无声。
      “别总是徐夫人徐夫人的了,我娘家姓胡,我叫胡梦蝶,你就叫我梦蝶姐吧。”徐胡梦蝶巧妙地转换了话题。
      胡梦蝶,倒是优雅别致的名字,顾云轩又一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徐夫人果然是人如其名。”

      车子稳稳地驶过大街小巷,窗外,是北平城里熟悉的夜色。
      戏院里灯火通明,锣鼓声混合着喝彩声一直传到街上。夜总会门外霓虹璀璨,门口停了几辆,像是日本人的车。大户人家的四合院门前挂起红彤彤的灯笼。透过寒门小户轻掩的门板,依稀能看见屋中一灯如豆。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这里,还是从前的那个北平。
      “徐夫人同你都说了些什么?”佟孝锡漫不经心地问。
      “无非是哪一家的旗袍做的好,哪一家的胭脂水粉色泽匀。”
      “那么是哪一家的旗袍好?”
      顾云轩不做声,转过脸看着窗外。
      佟孝锡低低地笑起来:“下次再要扯谎也要编派好了再说,下棋时,不也是走一手前要想好下一手吗?”
      “那么三公子的下一手棋是什么?”她不禁喃喃脱口。
      “什么?”佟孝锡懒懒抬眼。
      “没什么。”她摇摇头。
      车子驶过一栋三层小洋楼前,顾云轩突然变了脸色,扬声叫道:“停车。”
      车子稍稍减了速,却未停,又加速行驶,顾云轩侧身看向佟孝锡,目光中有一丝祈求:“让我下车。”
      佟孝锡正靠在椅垫上闭目养神,眼皮抬都未抬,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
      顾云轩不顾车子还在行驶,作势就要打开车门。
      “停车。”佟孝锡突然睁开眼睛,吩咐道。
      司机迅速停下车子,副驾驶上的钟亦成疑惑地唤了一声:“少帅。”
      只见顾云轩已经推门下车,快步走向那栋宅邸,抬头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楼房,伸手按下电铃。
      没有人前来应门,她却不死心的,一遍遍地按,最后竟奋力地推着雕花铁门。
      佟孝锡坐在后座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少帅,我去带顾小姐上来。”钟亦成就要下车。
      佟孝锡抬手制止,坐直了身子,背靠进柔软的椅垫,目光却落在后视镜里那个纤弱的身影上,若有所思。
      没有灯光,没有佣人,没有母亲。只有这扇纹丝不动的铁门,将她无情地隔绝在外。顾云轩伏在门上喘着气,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力交瘁,泪水纷然滑落。
      一阵寒风吹过,她瑟缩了一下,竟分不清是身还是心在承受着那蚀骨的冷。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瞬,她的肩膀已被人扣住,强大的力道迫得她转过身。“上车。”佟孝锡的话语简短有力。
      她瞪大眼睛,不让泪水不争气地涌出来,对着他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佟孝锡似乎是叹了口气,道:“今日很晚了,先回去。改日我让人开了这锁,你可以进去,就算是,拿一些你自己的东西罢。”
      “当真?”她嘴唇颤抖,异常艰难地开口。
      “我向来说到做到。”佟孝锡脱下大衣,覆在她肩头,拖起她的手臂就走。

      “已经在尽全力搜捕,但人还没抓到。”
      佟孝锡冷冷扫了一眼钟亦成:“不过是个女人和个不成气候的公子哥,抓了那么多天一点眉目都没有,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
      “少帅息怒,已经按少帅的吩咐封了铁路,沿线大小城镇百姓出入一律仔细盘查,想必他们跑不了的。但是因为没有人知道那霍夫人和霍公子到底长什么样子,总不敢贸然地抓。”钟亦成一脸为难。
      “那二人俱是相貌出众,尤其是那霍沈念卿,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佟孝锡皱眉想了半晌,道:“徐季麟从前见过的。马上派他去,对外只说是北平来的专使,逮捕潜逃的要犯。务必要在他们进入霍仲亨所辖地界前把人抓到,带回北平。切记,要活的。”
      “属下这就去办。”
      “慢着。”佟孝锡又徐徐说道,“再拟一份新闻稿,宣布我和顾小姐订婚的消息,立刻送到报社去,叫他们刊登在明天的头版上,愈醒目愈好。”
      “是。”钟亦成愣了愣才接口。
      “还有那个‘钩沉’的事办得如何了?”
      “报馆封了,人都抓起来了,已经查出来写那篇文章的是那个小报馆的主编,就等少帅发落了。”
      “嗯,”佟孝锡靠进扶手椅中,阖上眼睛,“此人好生‘招待’着,务必让他把幕后主使供出来,其他不相干的人,关几天就放了吧。我可不想看到,又有人到监狱呼天抢地地闹。”
      “少帅……”钟亦成觑着佟孝锡的脸色,欲言又止。
      “还有事?”佟孝锡睁开眼,挑眉看向他。
      钟亦成小心地选择着措辞:“少帅和顾小姐的婚事……”
      “哪来什么婚事?”佟孝锡一脸漠然,不耐烦地打断。
      “属下明白。”钟亦成想了想还是开口,“属下的意思是,少帅还是不要和顾小姐走得太近为好。”
      “恕属下直言,顾小姐美则美矣,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况且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这还是当初少帅教给属下的。属下担心,她会坏了少帅的大事。”
      钟亦成已离开多时,佟孝锡起身,从桌后慢慢地踱到窗前,反反复复地想着他刚刚说过的话。
      他明白钟亦成的暗示,他是怕他耽于美色。枉他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竟也不了解,从曾经的方洛丽,到现在的顾云轩,他几时曾对女人交付真心?
      美貌也好,才情也罢,不过就是个女人,她们要的金钱,名利,虚荣,他一向慷慨给予,然而要他为之付出爱情,在他看来,是再愚蠢不过的事。
      他欣赏顾云轩,待她特别,就这么简单。他亦不认为,她能干预得了他。他高调宣布婚事,是给顾上尧一个暗示,一个提醒,一种胁迫。如果顾上尧肯效忠于他,他必将敬他如父,届时要他真娶了她,也未尝不可。
      不过,眼下网罗顾上尧已经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要抓住霍仲亨的夫人和公子。那个“钩沉”的劝谏正戳到他的痛处。父亲一路南下,迟早要和霍仲亨正面交锋。若打,他便可坐收渔利,若和,以父亲的性子,势必会与霍仲亨联合,忍痛围剿北平,那就意味着,他这些日子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适逢前一阵子,离家多年的霍公子霍子谦化名郑立民,在北平因组织学生运动被捕。霍夫人只身前来搭救,傅总理还未来得及和霍家攀上关系,北平就倒阁了。如果此时,他手中有了霍沈念卿和霍子谦二人,便有了和霍仲亨谈条件的筹码。霍仲亨没道理置妻儿于不顾,去趟一滩昔日政敌的浑水,那太不明智。
      思及此,佟孝锡抿起唇,冷冷一哂。

      顾云轩看到报纸的时候,蹙了蹙眉,然而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的平静。
      报纸刊登了前日来他和佟孝锡出双入对的照片,更盛赞他们乃“天作之合”,对于她的出身却只字不提。一朝北平城里家喻户晓:如今的佟三公子佟孝锡可谓双喜临门,坐拥江山美人,好不得意。
      北平倒阁已有半月,明里暗里,父亲从来就没有回应过佟孝锡,好似根本不知道女儿落在他的手里。北平局势尚需稳定,周边还有小股军阀势力伺机而动,南方政府的态度亦不明朗,佟孝锡此时必定是心急了。
      难怪之前佟孝锡会回绝他们的婚事。否则,倒阁时他强行留下自己的未婚妻,父亲也莫可奈何。想必当时,他就已经在酝酿着,用她来左右父亲的政治走向。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反抗佟大帅的弹压,倒真是想得简单了。
      她想着想着,背上竟沁出薄薄的一层汗。
      “顾小姐,司机在楼下等您。”佣人敲门,走进来提醒她。
      “我这就下去。”顾云轩折起报纸,眉目略略舒展开。
      佟孝锡果然信守承诺。车子将她送到顾宅的时候,早有侍从官和锁匠等在那里。
      锁匠手脚麻利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示意准备开锁,顾云轩看着其中一排各式各样的精巧工具,不由得皱了皱眉,开口道:“算了吧。”
      “算了吧,无须开锁了,我就在外面看一眼罢。”
      她抬眼望向二楼自己的卧室的窗子,悲戚悄无声息地涌向心头。
      也许自己,再也回不去了罢。
      其实那间房子,多少年来盛满了父亲的苛刻,姨娘的挖苦,手足的冷漠,她不是没有动过逃离的念头,然而只有真正寄人篱下,才明白,它到底是家。
      在家中,至少还有一方自由的天地,而如今,她分明已是佟孝锡笼中豢养的鸟。
      “云轩。”背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顾云轩缓缓转身,看到教会学校的同学庄晓卉,不免诧异。
      “我一直等在这里,今日可算是见到你了。”庄晓卉微笑,神情里难掩疲惫,她走向顾云轩,欲拉起她的手。
      早有侍从官上前一步,警戒地拦下她,她错愕地收回手,愣了愣才道:“我忘了……你快要做佟夫人了。”
      “有事吗?,晓卉?”顾云轩看她面色憔悴,笑容惨淡,心知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否借一步说话?”庄晓卉小心翼翼地觑着侍从官。

      “这是陈子钧,子钦的弟弟。”庄晓卉侧身,拉过站在身后的少年。
      顾云轩才注意到,还有一位少年随她一同而来。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斯文俊秀,只对着她微微颔首,却是眉目冷峻。
      “如今,我就照实说了。子钦前几日写了篇文章,触怒了佟三公子,家中的报馆已被查封,人也被抓了起来,家里四处托人去说情,上上下下,钱倒是花了不少,可佟三公子一口咬定子钦和□□有关,就是不肯放人,甚至动刑逼问子钦幕后主使。”庄晓卉揪紧了衣襟,哽咽着道,“可你知道,子钦平日里只埋头写他的报纸,哪里认得什么□□!”
      顾云轩本垂眸听着,见庄晓卉泫然而泣的模样,低低地叹了口气,竟不知如何安慰。
      陈子钦笔名钩沉,那篇《谏佟公书》就是他所写。那么多人口诛笔伐,佟孝锡都不甚在意,却只抓了陈子钦一人,想来是真的动了气,同时也有以儆效尤的意味。
      “我读过陈大哥的那篇文章……”顾云轩话说到一半,声音已渐渐低了下去。
      一旁的陈子钧突然道:“顾小姐,希望你看在和晓卉姐姐多年同窗的情谊上,救我大哥一回。”
      “是啊,子钦为人耿直,莫须有的罪名是宁死也不肯承认的,这几日在牢里不吃不喝,再加上严刑拷打……”庄晓卉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云轩,你救救他罢,他这样下去,迟早会没命的。”
      “晓卉,”顾云轩唤她,“我也很难过,只是,我该如何相救?”她心中有几分了然,却又不敢妄加揣测。
      “如今,你是佟三公子的未婚妻,你说什么,他自然是听的。”
      顾云轩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你这是叫我去求佟孝锡?”
      “云轩,如今在他身边能说上话的人,也只有你了。”
      未婚妻?说上话?顾云轩机械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佟孝锡的事,我向来是不过问的,也没有那个资格过问。”
      “顾小姐,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陈子钦急急道,“若我大哥真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此刻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求你说情,大哥,他只不过是写了一篇文章啊。”
      “我……我知道。”顾云轩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自己也无异于身陷囹圄,和那陈子钦并无不同。他们口口声声让她去说情,怎知那佟孝锡又岂会听她的。
      “陈大哥遇难,我也很遗憾,只是我确实无法帮这个忙。”
      庄晓卉又说了些什么,无非是希望她念及二人情谊出手相救,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处境,看在外人眼里,倒像是她只是漠然地冷眼旁观。
      “都说锦上添花好办,雪中送炭难做,今日我算是看明白了!晓卉姐,这个女人她根本不想帮咱们,咱们走,不要求她!”陈子钧蓦然动了怒,拉起庄晓卉就要往外走。
      “不,子钧,你先出去。”庄晓卉勉力挣脱了他,似是对他又似对顾云轩说:“云轩不是那样的人。”
      陈子钧愤愤地拂袖离开,走出茶馆时还狠狠地瞪了守在门外的侍从官一眼。庄晓卉拭去了颊畔的眼泪,走到顾云轩面前:“子钧还小,不懂事,说话难免不知分寸,你别介意。”
      顾云轩摇摇头,不敢看她:“晓卉,对不起,我……”
      “云轩,”庄晓卉打断她,嗓音蓦地柔和起来,“还记得吗,从前我说嫁给子钦的时候,要请你做我的伴娘。”
      顾云轩一震。
      “如今只怕是不能了。”她凄然一笑,“一来,你要嫁给佟三公子了;二来,子钦他……”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说着,竟双膝一弯,重重跪倒在顾云轩面前。

      连日来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小雪,阴霾的天空下是始终喧闹如常的北平。
      顾云轩将自己锁在屋中,无时无刻不在思索,要怎样向佟孝锡开这个口。
      庄晓卉、陈子钧,他们固然不会明白自己的坚持。佟孝锡待她礼数周全,而一路走来,她却时时如履薄冰。是他害得她亲人失散,如陷囹圄,她一刻也不曾忘记。要她求他,无疑是要她捐弃仅有的自尊,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然而庄晓卉说起往事,这些话,纵然她心如铁石,也不由得为之动容。人命关天,本就不该推脱的。
      只是该怎样做,才能让佟孝锡放了陈子钦呢?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然而只一瞬,她便摇头苦笑。他和她,怎么可能?
      佟孝锡这些天的烦躁,她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几次半夜下楼去倒水喝,都看到他一个人在窗边抽烟,明灭的火光下是他紧锁眉头的阴沉脸色。此时此刻,他难免要把气出在陈子钦身上,要他松口放人,只怕是难上加难。
      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想必陈子钦在狱中的日子也愈加地不好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下去了,唯有放手一试。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