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打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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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哥，你今天来的好早，吃过饭了吗？”林成秀边说着话，边请石头往门里进。
“吃……吃过了。”石头说完，还怕林成秀不信，补充道：“我娘做……做的粥和馍馍。”
“行，你自己去照顾二娃吧！我要做功课了。”
“好。”
自从孙家那天买了牛，又去给石头的娘看过病，石头天天来孙家照料牛。一是石头和二娃感情好，怕其他人照看不好，二是石头觉得老孙头无偿给他娘治病，无以为报，主动过来照料。
老孙头和林氏见这孩子实在，家里没田没牛生活不易，所以由了他。况且，如今买了田，他们家还缺个帮手，于是给他一个月九百文照料牛和田里的活。
林成秀去过石头家，两间破草屋，除了床、桌椅和豁了牙的碗，啥也没有，可以说家徒四壁。在这个年代，一个寡妇带个孩子讨生活难啊！看的林成秀心里直酸，她是最能明白其中的艰难。
林氏打听过，石头家原来挺富裕的，可他爹是个酒鬼，有一回深夜从镇上喝酒回来没看清路，掉进河里淹死了。他爹一死，族人夺了他家财产，只给了两亩田、一头牛。
他娘因此抑郁在心，长年卧床不起，家里才成这样。
“石头，带上二娃咱下田去。”老孙头拿上锄头，对着院子里喊了句。
林氏从厨房出来，边挽着袖子，边问：“你们今天是回家吃，还是我送过去？”
“送过去吧！今天活多，只是辛苦你和秀儿了。”老孙头有些歉意地说。
林氏轻轻一笑，说：“哪有你们辛苦，下田的时候记得带草帽。”
老孙头一见林氏的笑，心就碰碰跳，赶紧点点头转身出门。石头向林氏挥了挥手，牵上二娃跟着老孙头下田。
那片地，经过孙家、郭家和石头连续几天的劳作，已经初具规模，只差修渠道建水阀、引水入塘。石头今年十四岁，家里原先那二亩田全是他打理，也是个种田好手。
几个人将三块地分隔好，修了水渠，又在洼地和小溪间的衔接处、水塘的边缘各安了个水阀。做好这一切，打开阀门。
大家望着溪水源源不断的涌入塘里，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下午再将田地翻土、平整，就等着明天插秧播种了。
“巧儿，累不累，先喝些水。”林成秀随着林氏来送午饭，见郭巧儿累的坐在田埂上擦汗，于是先舀了碗水递给她。
郭巧儿也不客气，接过碗喝了两口，然后疑惑地问：“这水是甜的？”
‘嘘’林成秀向郭巧儿挤挤眼，凑在她耳朵边说：“你这碗水我放了糖。”
郭巧儿‘呃’了声，随即也向林成秀眨眨眼，小声说：“谢谢。”
旁边的老孙头瞧着她们俩挤眉弄眼地，觉得很有趣，于是声情并茂地说：“哎！秀儿好偏心噢！我这老心肝疼啊 ！”
大家都被老孙头逗笑了，纷纷看向林成秀和郭巧儿。
两个小孩闹了个大红脸，巧儿低头吃饭，秀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将糖撒进水桶里，嘴上嘟囔句：“我哪儿有偏心嘛！”
郭子义咬了口馒头，对老孙头说：“你那一亩良田的秧苗不够，得去买，还有鱼苗、莲藕、秀儿她们要的种子。”
老孙头想想说：“行，这些事你比我熟，下午你去镇上，我留家里。对了，再买些螃蟹苗。”
青云镇的螃蟹在整个赤霞县都很有名，逢年过节，人人会提上两三只，这也是笔不少的收入。
吃过饭，郭子义赶着二娃去镇上，老孙头领着林氏、王氏和石头平整四十二田，而三个小孩子打理自己的田。
由于芝麻油、花生油在当时很精贵，孙家和郭家决定开垦三十亩水田，六亩野芝麻、六亩花生，秀儿的四亩田则全部种油菜。
小荒坡的田已经归整好，秀儿、巧儿和宁儿正往地里种油菜。这些油菜都是她们仨从田间地头、山林边儿收集来的，倒是省了种子钱。
太阳当空，地面上蒸腾着热气。虽是春风拂面，却也挡不住日头毒辣。
林成秀种好一棵油菜，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站起身去找水喝。这是她第一次下田，强大的体力活比她练武艺还累。
“给，擦擦汗。”郭巧儿也正在喝水，见秀儿汗流浃背，递给她一块自己绣的手帕。
“谢谢！”林成秀接过来擦擦汗，望着已种了大半的田，说：“不知道这样种，能否成活。”
“莫急，咱挖的时候没坏了根。”郭巧儿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半大的油菜，又说：“况且，油菜只要有水就能活，咱这水源不缺。”
“哦！这样。”林成秀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巧儿。
春风吹乱了郭巧儿乌黑的秀发，白嫩的脸红扑扑，一双月牙儿眼望着油菜田笑眯成缝。这么一刻，这么一眼，林成秀只觉得心碰碰地乱跳。
“走吧！太阳落山前，得种完余下的。”郭巧儿说完，领先下田。
林成秀紧跟在后，却把那块手帕藏在了怀里。
太阳落在山的那头，大家收工回孙家吃晚饭。林氏、王氏和小姐妹洗菜做饭，秀儿和石头清扫牛棚，老孙头则翻着他的草药。
大门传来敲门声，林成秀以为是郭子义回来了，忙去开门。只是，看到门外站着个三十来岁，尖嘴猴塞的男人时，林成秀疑惑地问：“您找谁？”
“我找王氏。”男人态度倨傲地说。
林成秀‘呃’了声，手还把着门。她直觉不喜欢这个男人，又问：“你是王婶婶的何人？”
男人翻了下眼皮，说：“我是她娘家大哥。”随即不耐地说：“她到底在不在。”
林成秀犹豫着，没开门，转头冲厨房喊：“王婶婶，你娘家来人了。”
门外的对话声，王氏和小姐妹都听见了。宁儿留下来做饭，巧儿随她娘去见王木和。林成秀没走开，搬个矮凳坐在大门口，她怕巧儿娘儿俩吃亏。
王木和比王氏大了三岁。当初他看上了村里张屠户的闺女，可对方要六吊钱的财礼，王家拿不出。直到郭老太爷给王氏下了聘，得了五吊聘礼，王木和才娶了媳妇。
郭老太爷在世时，郭子义一家四口跟着他过，日子还比较宽裕。王家人没少借着走亲戚的名义来哭穷，王氏知道娘家兄妹多，生活艰难，能帮的就帮。她本来不厚的嫁妆就去了七、八，连郭老太爷私下给郭子义的零花钱也贴补了娘家。
老太爷过世、何氏掌家，王氏自己的日子过的就艰难。手里没钱，娘家人嫌弃她，两家就渐渐不来往了。
今天王氏见到王木和，很是惊讶，惊讶之余有些高兴。她觉得，娘家人知道自己分家、前段时间巧儿落进河差点儿没命，是过来探望她家的。
王氏满脸笑容的问：“哥，吃过饭没？”
王木和打量了王氏和巧儿几眼，见穿的补丁套补丁的，心里就有些嫌弃。
“日子过的好好的，分啥家，分成这样子，你心里就舒服了？”王木和仗着自己是长兄，教训起王氏。
王氏好强，不愿自暴家丑，含糊地说：“家里人口多，住在一起难免摩擦，不如分开的好。”
“你也蠢，给他们家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哪儿有像你这样被欺负的，一句话就出去过了，蠢死了。”
家里那些糟心事，王氏不愿多说，王木和一见面什么都不问，就一通数落她。王氏觉得心塞，面色便有些不好。
一旁的郭巧儿心里也不乐意了，有王木和这么做舅舅的吗？当着她的面骂她娘。
她对王家人没什么好印象，一家人重男轻女，嫌贫爱富，爱占个小便宜。她记得前年过年去王家走亲戚，因为她娘手里没钱，带的礼轻，王家人没个好脸色，冷语相向。最后，她们娘仨饭也没吃就回家了。
今天王木和来做什么？她可不相信是来专程看望她们的，估计探着了风，来打秋风的。
郭巧儿瞅着王木和，说：“大舅，家里二叔和小姑都没成亲，负担重，我们家分出来挺好的。”这是她真心话，有田种、有朋友，挺好。
“大人说话，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一边去。”王木和心里不高兴，一把推开郭巧儿。
可他一个大人，力气大，巧儿怎能承受住。小个子郭巧儿被推的连退几步，一下摔在台阶上，手掌破皮冒出了血。
坐在门口的林成秀一看巧儿受伤了，‘蹭’的心里冒出股火。她没想到王木和会出手。几步跑过去照着王木和的膝盖揣了一脚，嘴上说：“你个大人怎么打小孩呢！”
林成秀虽是有功夫，但人小，劲道就有些弱，只是踢痛了王木和。
“唉呦！”王木和痛叫一声，揉着膝盖，恶狠狠地说：“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没礼教，你家大人呢？”
孙家大院里所有人闻声跑了出来，石头护着林成秀，手里拿着鞭子，紧盯着王木和。
郭宁儿扶着巧儿随林氏回屋里上药。王氏瞧着王木和，红了眼眶，说；“哥，巧儿是你外甥女，你也下的去手。”
王木和扫了眼周围的人，老孙头、林成秀和石头凌厉的眼神盯着他。看的王木和身上冒冷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认了。
想想今天来的目的，王木和摆摆手，说：“算了，老二家的上个月生了个娃，要摆满月酒，爹让你拿个份子钱。”
王家前几天探着风，郭子义一家跟了个大户，现在有吃有喝还有钱。王老爹就寻了个名目，派王木和过来讨钱。他打听好了郭子义不在家，才找上门，没想到孙家的人不好惹。
“哥，你回去告诉爹，摆满月酒了我回家一趟。”王氏本想留王木和吃顿饭，可出了巧儿的事，也没那心思了。
“行了，我回了，记得月底带份子钱。”王木和拍拍屁股，走人，他可不想留下来触霉头。
虽然出了王木和这事儿，孙家大院里的人饭也照常吃。直到郭子义赶着二娃回来，吃过饭，郭家一家人和石头才各回各家。但巧儿怎么受伤的没告诉郭子义，只说是田里干活不小心碰的，也免得他闹心。
对于林成秀踢人的事儿，林氏轻责了几句。老孙头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遇事要冷静，既然打蛇，就要打七寸，否则不要妄动。”
林成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告辞回到自己屋，她自我反思。
她实在太冲动了，如果王木和揍她，她只有挨打的份儿。好在王木和胆小怕事，没出手。
可林成秀不后悔踢人，当看到巧儿被欺负，心里跟着疼。从那一刻开始，她决定以后要好好保护巧儿，不受任何人欺负。
从怀里掏出那块手帕，林成秀喃喃了一句；“巧儿，以后我要好好习武，才能保护你。”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林成秀心里有棵种子在发芽，她要自己变的更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爹和弟弟的仇也才能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打秋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