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五 宋雨 ...
-
人的思想都很复杂很奇怪。
有些只要回头就能得到的幸福,偏要在死胡同走下去。
这是宋雨自己的选择。
她开始了与崇七周旋的日子。
她不爱他了,因为不爱,所以做什么都十分容易。
第二日,宋雨就照旧登台,招了一个新的公子入帷帐之中,没有给台下愤愤神色的崇七一个眼神。
在她眼中,他与其他恩客一样----只要给了钱,她不在乎谁与她共度春宵。
崇七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如此忽略,以往便是故作矜持的女人,与他翻云覆雨了一夜后,也会娇羞不已,对他总是有几分特殊的。
但这个女人……她真的好得很!
此后几日,都是别人拔得头筹与宋雨共度春宵,这也是宋雨刻意运营的结果,并且宋雨还不忘吩咐人给崇七送吃的喝的好生伺候着,吊着他的胃口不放。
晾了崇七大约有半月,他才在砸了大堆的钱财获得了入帷的权利。
他并没有像第一次那么温柔如水,而是粗暴地一把拉了宋雨就往后头走。
推门入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桌子的菜肴。
每一样,都是崇七爱吃的。
宋雨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手腕的疼痛似的,反手牵了崇七的手,拉着他坐到桌边:
“看着公子这几日都在我们这儿听曲儿,也没正儿八经吃个饭,我就叫人准备了饭菜,公子赏脸吃点吧。”
她媚眼如水,叫人一眼看了就平息了心头的所有怒火。
怎么有人舍得对她生气呢?
错的不是她呀,都是那个逼着她接客的老鸨!
看,这就是为什么宋雨即便是扒皮削骨都要变美再回来的原因。
人总是会对美人网开一面,她自己还什么都没解释,崇七就已经帮她找好了理由。
“千歌,如果我为你赎身,你可愿意跟我走?”
崇七拿起筷子,没由来地冒出一句。
宋雨面上受宠若惊,心里头又是一阵冷笑。
跟他走,跟他走又能如何?先不论他自身难保人人喊打,便是能自保,跟着崇七走日后也只能沦落为他屋子里的一件陈旧摆设。
就他那个喜新厌旧的程度而言,能坚持到三个月不变心都是奇迹。
宋雨替他夹了一筷子的菜,笑着问他:
“公子这是同情怜惜,还是心悦喜欢千歌?”
崇七自然是回答:
“我是真的心仪你,想将你拉出这片泥泞。”
他现在虽还不至于爱这个花魁娘子爱的死去活来,但是心仪她也并非假话。只不过,是个美人他都心仪罢了。
宋雨知道他的性子,故而脸上的笑未变分毫,不紧不慢地回了:
“可是怎么办?公子于我而言不过是两夜的恩客,我并不想跟公子走。”
崇七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你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吩咐下人准备我爱的吃食送来,又送扇子绣帕,难道都是逢场作戏?”
宋雨听的这话,眼前有一阵恍惚。隐隐约约间仿佛又瞧见那个平凡朴素的女子在质问:
“七郎你可真的从未心仪过我?那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好,可都是逢场作戏?”
宋雨还记得那个时候崇七的回答。
他彼时眉眼如画,薄唇不点而朱,一双桃花眼中水色潋滟惑人。
宋雨张开娇嫩的唇,与记忆中崇七的声音叠合在了一起:
“我对身边人都很好,这只能说明我待人好,并不是我心仪你。”
崇七面上有些愤愤不平,却没有半丝回味,想是早就忘记了宋雨这么一个存在。
他修炼成人形至今,还从未有女子这般不知好歹地对他,竟拒绝了他的示好。
崇七本该甩袖子走人,再也不去理会那薄情的戏子。只是看着她的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他又迈不动步子了。
他想他大概是中了邪。
明明自己也曾拒绝过很多人,伤过很多人,在轮到自己时,心里头竟有些酸涩。
以前总是安慰自己,被拒绝的那些人所谓的难过不过是说说的,但如今看来,原来心真的会涩涩的疼。
这一回,崇七猜对了。
他的确中了邪。
短短半月想让崇七这样的人爱上自己,难如登天。于是宋雨求了凤妯与思茗两位大人,求得了一情人盅。
母盅被下在了宋雨自己身上,子盅自然是随着这些日子的送食慢慢融入了崇七体内。
他只要不见她多日,就会心痒难耐,难受的很。
子盅在体内成熟要二十日,再过几日,就能变着法子折磨他了。
想想……都是身心愉悦。
得到了宋雨拒绝的崇七咬了咬唇,露出一副受伤的模样。以往他这般,宋雨定是心软服输,而如今她视而不见,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
崇七没办法,只能加了句: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与信心,让你心甘情愿跟了我。”
宋雨冷眼看着,想想之前与现在,只觉得他的话荒唐到可笑,可笑到悲哀。
她爱他的时候他弃她如敝屣,恨他到想让他受一辈子的屈辱折磨时,他却摆出了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
时间的关系感情,像他们这般的,也是少数了。
凤婤瞧到这里,没了接下去看戏的心情,挥手灭了水镜,躺在软榻上使唤思茗:
“阿茗,我要吃葡萄。”
思茗搁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来边笑着应好边去外间拿。
凤妯也不知今日突然起了什么性子,翻了个身后又加了句:
“得是一串里头最大的五颗,都得剥好皮去好籽筋脉也得去了,但你可不能把汁水流出来,都得锁在葡萄里头。”
思茗对凤婤向来是没脾气惯了的,稍稍一顿后,便又道了一声好,直接拿了一盘葡萄坐到凤婤身边,当着她的面开始剥皮去籽。
凤婤就靠在思茗的腿边,托腮看着她指尖精致的刀片翩飞不停,把一颗颗的葡萄送入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心头的难受才下去些。
等五颗全齐了,凤婤才懒懒散散地拿签子取了一个入口,略微一眯眼,拖长了声音明明白白地嫌弃:
“酸了。”
思茗于是倒掉了其他四颗,又换了串新的葡萄,不厌其烦地重复之前的步骤,又挑了五颗到她面前的瓷白碟子里。
凤婤窝在她身边,笑得花枝乱颤,没了平日里那份矫情跟矜贵,带着些许得意自豪:
“看,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没有我的阿茗好。”
思茗闻言,指尖一颤,不小心就冒了一滴血珠出来,她不动声色地揩去那滴血,换了只手递过去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面上照旧宠溺如常:
“姐姐喜欢就好。”
凤婤就着她的手指吃了,眯起眼满足的像只餍足的猫儿:
“这个对了,很好。”
思茗感受着那一瞬指尖上的湿润,心头也是一颤,她背着凤婤,不由自主地拿那只手指摸了摸唇,心道:你如此模样,也很好。
凤婤近来嗜睡,吃了几颗葡萄后就昏昏睡去。
思茗蹙着眉守了一会儿,而后才起身去了宋雨那处。
宋雨才沐浴完,侧身擦着头发,瞧见思茗近来不由得有些吃惊,忙放下手中的帕子上前迎接:
“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思茗担忧凤婤会早醒,无暇与她多说废话,直接开口问了:
“你觉得达成你的念想还需要多久?”
宋雨想了想近些日子崇七的殷勤劲儿,肯定地回道:
“不出两个月,我便能狠狠碎了那人的心,教他尝一尝我所受的不甘与怨愤,我要让他无所遁形,苟且在这世上活着,日日被人诛心。”
思茗不在乎她如何报复如何愤恨,只提醒了一句:
“很好,你也别忘了当初答应我姐妹之事。”
那日凤婤随缘而来,又救了她,冥冥之中皆有因果牵连。宋雨在求她们两姐妹相助时,亦是允诺事成之后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心头血。
那心头血,正是凤婤与思茗不断在须弥门来回的原因所在,也是她们遇上有缘人的媒介。
不断穿梭至今,凤婤还是这般模样,思茗焦虑在心,却也没办法,只能顺着凤婤更顺着她些。
她本不该如此落魄,似妖非妖。
当年她是如何受宠如何尊贵,如今便显得如何心酸如何凄凉。
纵然凤婤身边还有她相伴,但她也只敢躲在皮囊之后伴着她,不甘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思茗思及过往,眼里不由得起了杀意,好在她控制的极好,不过眨眼间又如冰雪消融,叫人瞧不见踪迹。
宋雨没有瞧见思茗的焦虑,但也感受的出来,她既然受了人家帮助还给了允诺,那么一定会做到,因此她又重复了一遍:
“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不敢忘记两位大人的恩情。”
宋雨这事也是催不得,她若非自己尽兴,那心头血就算不得心甘情愿给她们,拿了也没用。
思茗应了一声,又提点了几句,这才又赶回去。
其实她也知道这一次跑来问思茗大都是白跑,但看着凤婤这般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来问问,暂且安慰自己心头焦虑。
说到底,还是源于当初那些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