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婤》狂霸酷炫三爷

11、十一 姬天启

　　送走使臣又送走众臣，偌大的殿堂里只留了凤婤，姬天启与小皇帝。
　　她站起来，穿着自己的凤袍步步生莲地走到姬天启面前，那拖地裙摆逶迤地随了一路，衣摆上的凤凰似是要活过来展翅高飞，行走间流云暗纹与暗香浮动。
　　一起过了一关，本该是互相舒一口气，凤婤却是撸起袖子，一把拉住了姬天启的领口，迫使他低头来看自己。
　　那双平日里摆满了懒散的眸子还是头一次如此鲜活，盛满了怒火，却艳丽无双：
　　“就你这个身体，倘若亲临督战，九死一生，你可知道？”
　　“你若死了，皇帝才五岁，朝政会被他人把持，你可知道？”
　　“你若死了，便再也没人与我心头血，你可知道？！”
　　她心心念念睡着都要惦记的好看被暂且搁置到了一旁，有什么等她发了火再说！
　　姬天启被突如其来的拉力吓了一跳，他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缓出一口气，沙哑着嗓音道：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为何还要答应！”
　　为何要答应？
　　因为他是摄政王，因为自他出生就是给皇帝效力，皇帝走了就给小皇帝效力，一生没个清闲功夫，只有为国家肝脑涂地。
　　所以便是知道去送死，也不得不去；所以便是知道是绝路，也不得不走。
　　他有些时候甚至都想，死了才好，死了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死了就能按着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了，死了就可以不必顾及世俗眼光……对她心甘情愿了。
　　鸦羽似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觉得有些难堪，却又有些悲哀。
　　“姬天启你给我听着，你不准送死，你的命便是为了我都得好好活着！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
　　她看着他的眼眸中带着狠厉，可是那么生动漂亮的脸就是摆着狠毒的神色，都是赏心悦目的，叫人提不起惧怕来。
　　姬天启又咳嗽了几下，他的脖子被凤婤揪着往下扯，有些痒又有些难受。
　　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推开她，只是撑着她的两旁，低头垂眸去看着她，无奈却又安静地被她发火。
　　凤婤这次真的动了怒。
　　她的一滴心头血在他身上，要拿回来须得他心甘情愿。
　　若非她的心头血加持，这小子投胎还不知道投成什么样，得了好处却还不珍惜，竟然明知死局还往里跳。
　　凤婤被气得一阵猛咳，蓦地就吐出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她的身子被她弄坏后一直没好，只因为找不回带着本源力量的血液，她只能一日比一日虚弱，一日比一日嗜睡。
　　姬天启眸色一沉，却是轻松挣脱开凤婤的束缚，将她抱到软榻上去，眼睁睁地看着她吐出一团又一团的黑血，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太医说过，太后娘娘药石无用。
　　可她近期来表现得那么活泼，仿佛那日的太医诊断只是一个幻觉，让他们也忘记了她其实是个身患重病的。
　　十五岁的昭华，却面临垂暮老者才该直面的死亡。
　　她才该是最绝望的一个，但她却是他们之中最不曾抱怨的一个，每一天都活得不带阴霾。
　　如今她止不住吐血，才叫人想起她命不久矣。
　　可便是这样，她还依然拉着他的衣摆，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姬天启，你不准死。”
　　姬天启的心钝钝地疼了一下。
　　他按着凤婤的脑袋埋进怀里，紧紧地拥着她，一向沉稳的手竟有些颤抖。
　　他道：
　　“好，我不死，你也别死。”
　　怀中的人却没什么反应，等姬天启拉开人一看，才发觉她已经昏睡过去了。
　　太医随即赶来，匆匆地把了脉，又是一阵叹息，将那些个千金难求的药材不要钱似的往药单上写。
　　姬天启看着凤婤沉沉睡去的模样，眼中的怜惜宠溺等等情绪都慢慢融进平静的漆黑去。
　　他对着太医道：
　　“你少写了一味药。”
　　太医心头一颤，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实在检查不出什么来，只能小声试探道：
　　“回摄政王的话，这药方子里都是极好的药材啊，并没有少……”
　　况且这摄政王看都没看过药方子，他怎么就知道少了呢？
　　姬天启没有移开眼睛，他依然深深地看着凤婤，看着她眉眼如画，面色却苍白如纸，沉睡得仿佛画卷般美好。
　　他想她应该永远这般美丽而肆意地活下去。
　　“你少了一味药，只不过现在还补不上，再给我几日吧，等我一切安排妥当，就把那味药给你。”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如此道，心头无比安宁平静。
　　倘若他的一生都要替别人而活，那么这会儿，就这会儿，让他做主一回。
　　他想让她活。

　　凤婤睡了三日。
　　她零零碎碎梦了许多事。
　　有开心的，也有悲哀的。
　　更多的是悲哀的，悲切到她整个人都疼起来，梦里头都觉得难过，恨不得马上吃药忘记。
　　可是梦着梦着，到了最后却都是同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她看见他将摔倒的自己拉起来放在没石子的路边站好。
　　她看见他手拿着大包小包却还俯身给自己擦唇。
　　她看见他总是口是心非地气自己，转身却露出绯红的耳朵。
　　她看见他替自己簪了凤翎花簪……
　　烨华。
　　“烨华！”
　　凤婤猛地惊醒，眼眸中尚存惊恐。
　　今日她又想起了他，或许明日会忘却，或许是等会儿。
　　人总是要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才会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可是曾经失去的东西，哪有那么多的机会再挽回。
　　那些总觉得会吵吵闹闹一辈子不分离的人，早已散落在记忆里。
　　旧人不复，良人不存。
　　凤婤难受极了，她抖着手取出一颗药丸咽下，方才平静些。
　　此时门外的宫女们也听见了这里头的动静，鱼贯而入前来伺候。
　　凤婤头还难受着，面无表情地由他们伺候，只在穿戴完毕后问了句：
　　“摄政王殿下可好？”
　　谁知不过这么一问，底下的那些宫女们却一个个颤抖着跪下了，脸色青白，不敢开口回答。
　　凤婤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当即点了一个宫女起来，要她说个清楚。
　　那人两股颤颤，一边是主子的命令不可说，一边却又是自己的心忧，最终还是对主子的关切占了上风，扑通一声跪下叩头：
　　“请太后娘娘救救摄政王殿下……”
　　听闻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名为爱慕的东西。
　　有了那个东西，软弱的人可以变得坚强，赖活的人可以变得无畏生死。
　　凤婤因着外貌，时常被人说到那两个字。
　　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换得她的生。
　　她那日翻开的书本，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瞧见了那段宫闱秘史，还笑那妃子太痴，想必是她的死对头下的圈套，还傻傻地跳了进去，死得那般凄惨。
　　凤婤未曾想过，姬天启居然会当真。
　　他在宫廷沉浸了这么多年，对杂谈岂会相信？只不过是无路可走，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行。
　　饶是凤婤这颗铁石心肠，也被捂得热了热。
　　凤婤突然有些后悔，她装人也有千年了，少有后悔的时候，但对于那日装病却难得后悔起来。
　　倘若那个时候，不想出那么阴损的法子就好了。
　　她的确是要他的一滴心头血，但她来取，跟他自己剖心给，又岂会是一样？
　　她取，尚且能保他一条命；若是他自己拿，必死无疑。
　　她如今只是取回落在他身上的一滴血，那滴血本来就是她的，不过因为种种缘由落入了他身上，他因此高官厚禄数年，就算她拿走，他也能在与她遇见的机遇下位高权重地活，他们两人也算是互不相欠。若他因此而死，那心头血便来得实在沉重，日后他轮回百年，她还得去寻找他，还了这份因果。
　　凤婤身上新仇旧仇尚在，覆族之恨也在，她不想节外生枝，再去欠人家什么。
　　故而，一向悠闲散漫的人，此时走得非常快，几乎就要飞起来。
　　她只着中衣，那些个漂亮的外衣都来不及套上，匆匆地往太医院赶。
　　赶至时，门口已站了小皇帝以及好几队护卫。
　　凤婤没有慢下脚步，径直上前，面上似是罩了一层寒霜，出口也是冰冷至极：
　　“给哀家让开！”
　　小皇帝劝不住姬天启，早就在等凤婤醒来，一见她来，顿时有了主心骨，心头安定不少，忙吩咐下去：
　　“还不都让开？！快让太后进去！”
　　凤婤推门而入，瞧见姬天启手握一把匕首，对准心口正要刺进去。
　　他青衣大敞，露出结实紧致的胸膛，一头乌黑的发散在身后，配着那脸从容淡然的表情，仿佛只是要削一截头发，只有那握着匕首的手，指节隐隐泛着白，才叫人看出他也是紧张的。
　　乍见凤婤进来，姬天启怔了一下，尔后更加迅速地要刺下去。
　　凤婤快走几步，忙用手握住了他的刀刃，不让匕首再前进分毫：
　　“你给我住手！”
　　寻常器刃本是伤不了凤婤的身，只是她身负重伤，又在这个世界被压制，难得被划破了手。
　　有浅金色的血液自伤口涌出，那血液看着浅淡，本质很是浓稠，因此流的也慢，好一会儿才濡湿了手掌。
　　姬天启眼中有讶然，却还不忘替凤婤挡一挡，覆手于她手心，把她的手掩在自己手下，命令下去：
　　“都退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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