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病娇□□的力量》陆魔王

5、【第一个世界·伪圣经的故事】五

　　在另一个黄昏到达之前，黑黢黢的森林上空已经开始盘旋着乌鸦

　　它们睁着空洞的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

　　蒙达瘦小的身形从昏暗中闪了出来，他的嘴唇干裂，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有几处青紫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湖泊边跪了下来，撩起一捧冰凉的湖水胡乱洗了把脸

　　蒙达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又不是孩子

　　蒙达双手撑在地上俯身，干瘦的手指深深的陷入湖边松软的泥土中。针扎般的刺痛感提醒着他，他的手指正在缓慢的溃烂

　　他在湖水的倒映中看见自己疲惫而毫无血色的脸

　　以及，

　　那双世上最与众不同的双眼

　　他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哆嗦了一下，猛地把手从地上拿开然后咒骂了几声，潮湿的泥土沾满了他的指甲

　　蒙达把手放进湖水中胡乱的搓了几把，他任凭双手在柔软的湖水里浸泡着，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下疼痛

　　更确切的说，蒙达只是看起来像个六七岁的男孩，他实际上已经二十五岁了，他就像是被上帝抛弃的人，身体永远停留在了十岁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发生了。他的皮肤开始缓慢的溃烂，每当夜晚来临时，蒙达的眼睛就变得异常恐怖

　　在他的父母发现这件事后，恐惧万分的双亲认为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也弃他而去

　　蒙达喘着粗气使劲的闭上眼睛想要忘记这些，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绝望的看着湖水中清晰倒映出的自己

　　那双眼睛包容了浩瀚无垠的宇宙，无数的星云和尘埃在旋转起伏，星辰在他眼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在更深更远的黑暗中，无数星辰在起伏交替。这一刻，整个宇宙在他眼中，蒙达就这么睁着双眼，他是这么的瘦弱，却又像是个巨人在暗夜中蛰伏

　　而实际上，他曾经是贝克里恩斯家族的次子，奈德贝克里恩斯是他的亲哥哥，也是亲手造成蒙达被遗弃的罪魁祸首

　　蒙达出神的盯着水面，水面中倒映着的孩童眼中迸出强烈的恨意。他的容貌和他的母亲相仿，线条柔和而忧郁，尽管几年来的奔波辗转让他容颜憔悴，但仍不难看出蒙达成年后应有的英俊

　　可他看起来只有十岁

　　但很快，他眼中的恨意就被跳跃的希望火焰所取代

　　在蒙达流浪的这么多年里，他偶然遇见一位预言家，那位不知名的预言家告诉他——［只有回到阿撒尼城，找到来自别处的新任教皇才能得到救赎］

　　那时老教皇仍在位，没有任何要被替换的迹象

　　但蒙达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当他冒着被贝克里恩斯家族发现的危险回到阿撒尼城时，刚好赶上新任教皇继位

　　从他人口中得知，新任教皇叫奈·冯德古里

　　蒙达挤在人群中，亲眼看着象征教皇地位的冠冕戴在年轻人的头上

　　他看的出来，年轻的教皇绝非等闲之辈，平和中暗藏着凌厉，蒙达甚至隐约觉得，老教皇的突然离位并不是一个偶然

　　“万能的主啊，”他终于忍不住悲戚的双手捂住面颊，死死的闭上眼睛。蒙达的手指已经血肉溃烂，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请救救我吧”，他神情悲怮，仿佛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阴晦模糊的森林深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嗥，一只黑色的乌鸦站在远处的石头上，转动着黑洞洞的眼珠

　　“怪胎也会祈祷吗？”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窸窣的响声中夹杂着钢铁相击的清脆声响

　　一群身穿银□□钢盔甲的骑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昏暗之中，他们的脸被隐藏在头盔之下，光明之外

　　阿撒桑特瓦是唯一没有戴头盔的人，他英俊的面容在即将落败的橘黄色余晖下显得温柔而多情。但此时，他眼中像是燃烧着近乎灼热的冰冷火焰，鬼火般在黑暗中跳跃

　　“很荣幸见到您，蒙达贝克里恩斯，”猎狗嘶哑着嗓子，眼中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或许我应该叫您一声大人，贝克里恩斯先生”

　　一阵冷风刮过枝叶缠绕下垂的阴暗森林，发出可怕的窸窣声

　　蒙达的后背僵直，脸色苍白的仿佛死人，他孩童的脸上流露出恐惧和不安，眼中的芸芸星辰仿佛骤然卷起风暴

　　他颤抖着嘴唇，终于转过身去

　　在蒙达瘦弱的身躯前，站立着一群来自教廷的沉默骑士，阿撒桑特瓦眼中燃烧的冷火让他看起来犹如鬼魅

　　“不得不承认，寻找您确实让在下费了些功夫，”年轻的猎狗露出狼的阴森笑容，“您也很聪明，巴伯伦岛并不是教廷的势力范围，这片土地的主人温泰公爵也向来敌视教廷——”

　　他顿了顿，然后无声的咧了咧嘴，“但作为冯德古里的狗，无论猎物逃到哪里，狗总是穷追不舍”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先生，”蒙达让自己脸上流露出迷茫和无辜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孩童，“您是教廷骑士么，要知道我早就梦想——”

　　“蒙达贝克里恩斯，”阿撒桑特瓦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诅咒之子，贝克里恩斯家的怪胎。七年前因为被地狱的恶鬼所诅咒而被驱逐出阿撒尼城”

　　然后他不怀好意的咧嘴，“我说的对么，贝克里恩斯家的耻辱，”他语气尖酸刻薄，像针一样狠狠的扎进蒙达的心脏

　　没错，他的确是贝克里恩斯家的耻辱

　　贝克里恩斯家族是当初接受教廷亲自册封冠冕的七贵族之一，是耶和华的虔诚信徒与羔羊——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因为蒙达的出生，一个永远停留在十岁的怪胎的出生，使整个家族蒙羞。再加上那双可怕的眼睛，更是让他的状况雪上加霜

　　他的父亲视他为异子，母亲则从未亲近过他

　　那时城里曾流传过一个谣言，说蒙达贝克里恩斯是撒旦的孩子，他会给阿撒尼城带来恐怖的伤害。虔诚的信徒们甚至情绪激昂的要求将他作为余孽绑在盐柱上活活烧死

　　“如果您只是想专程来羞辱一个被驱逐罪孽的话，”沉默片刻，蒙达·贝克里恩斯瘦弱的身躯最终站直挺拔，声线平稳，“我已经经历过流浪漂泊，听过太多中伤恶毒的言语。冯德古里大人，恐怕您要失望了”

　　七贵族的良好修养让这个年轻人展现出了坚强沉稳的品质。作为曾经贝克里恩斯家族的继承人选，蒙达所表现出的气度和能力都不容小觑

　　“这么说，您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了，贝克里恩斯大人，”猎狗嘴角肌肉向上提了提露出狼一样的笑容，他身后沉默的骑士们近乎要彻底隐匿在黑暗之中

　　“我奉教皇奈冯德古里殿下之命——”

　　蒙达稚嫩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恐惧与痛苦混杂的扭曲神情，阿撒桑特瓦·冯德古里突然消失了。一只带着刺骨寒意金属指套的手兀得从他身后的阴影中伸出，张开的五指无情的扣住他的睁开的双眼中

　　冯德古里家猎狗的英俊面容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温柔多情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抓住你了，怪胎，”仿佛情人之间的俏皮耳语，阿撒桑特瓦语气亲昵甜腻，在他耳边吐露出恶毒尖酸的言语

　　蒙达贝克里恩斯像条脱水的鱼般张开嘴急促的呼吸着，阿撒桑特瓦修长的五指正硬生生的在刺激着脆弱的眼球，生理眼泪顺着稚嫩的脸庞划过水痕

　　“有人看见您了，贝克里恩斯大人，”冯德古里的狗微笑着柔声道，“被七贵族判决逐出阿撒尼城的人再次出现在城里，而且在新教皇的加冕仪式上被神的羔羊侧目——”

　　阿撒桑特瓦眼中跳跃着冷火，尖锐的目光像是落在蒙达痛苦不堪的脸上，又像是在落在空气中

　　“所以新任教皇殿下做出裁决，将罪人蒙达贝克里恩斯带回教廷，接受盐柱的炙烤”

　　“带回……教廷？”蒙达嘶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痛苦的呻吟从他的喉咙深处涌出就像是被炭火烙印，他扭曲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你这条狗啊，”他抑制不住的放声大笑起来，黑黢阴恻的黑森林里回荡着他凄厉的笑声

　　随即而来的剧烈的咳嗽阻绝了蒙达胸腔里的悲鸣，他缓了片刻，然后小声的说，“我闻到了，你这条狗。我闻到你身上属于恶狱的气息了，披着真善美的皮囊贪婪的跟随着你的主人，你才是罪恶的源头，是你！”

　　蒙达的声音到后面变得越来越凄厉越来越高，近乎撕心裂肺。他的瘦小的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然后他再次大笑起来

　　阿撒桑特瓦·冯德古里面色如常，他甚至流露出笑容来，两人身后的拉出的长长影子仿佛在铺满杂草的潮湿泥土上纠缠搏斗

　　空气中湿润的水汽被湖泊源源不断的散发到黑夜中，让人裸露外在的皮肤变得潮湿粘腻。此时黑夜铺满了土地的每一寸，像是蛰伏在人心深处阴暗面的怪兽蓄势待发

　　阿撒桑特瓦在黑暗中幽幽的叹了口气，只听见他说，“诸神将临”

　　然后他毫不留情的将手指从贝克里恩斯的眼框里缓慢抽出，带着血肉摩擦的叽咕声音。蒙达痛苦的闷哼一声，双腿一软向前扑倒在地蜷缩起来

　　阿撒桑特瓦的面容再次陷在黑暗中，他屈指抬起手，坚硬的金属指套在惨淡的月光下折射出如鬼魅般的光芒，依稀可见指腹处的金属被腐蚀出焦黑色的炭痕

　　“如果有机会的话，贝克里恩斯大人，”冯德古里家的猎狗咧嘴露出微笑，“我很想让您看看我的收藏品，比您眼睛更珍贵的东西”

　　蒙达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蜷缩在泥泞中，就像是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旁边的骑士默不作声的围过来将瘫倒在地的蒙达贝克里恩斯架起，用鹿皮口袋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阿撒桑特瓦垂下手，在鹿皮口袋旁蹲了下来，英俊的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情，无不惋惜，“我可怜的父亲，就这么想让我愚蠢的兄弟在您的庇护下找到他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安静的躺在地上的鹿皮口袋，低声道

　　“他是恶狱的馈赠，是我应得的赏赐，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