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病娇□□的力量》陆魔王

6、【第一个世界·伪圣经的故事】六

　　阿撒尼城的隆冬已经来临

　　仿佛一夜之间深邃的湖泊已经结了层厚冰，凄厉呼啸着的北风夹杂着拳头般大小的雪花，黑黢黢的北境森林笼罩上一层死寂的寒冷

　　巍峨宏伟的阿撒图铂曼教堂耸立在犹如巨兽白绒抖落的风雪中蛰伏

　　此时，奈·冯德古里垂着眼坐在柔软的扶手椅里，盖着柔软狐裘披风的膝上摊开一本厚重的古籍。身旁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壁炉让整个房间像是掉进了热水池，橘黄色的温暖火光照亮了他的削瘦的侧脸

　　这个坚毅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是无知的孩童

　　他是阿撒尼城子民的信仰，教廷的精神领袖

　　房间里寂静的甚至能够听见壁炉里燃烧着的木柴所发出的轻微噼啪声。“艾诺，”年轻的教皇阖上书，抬起眼

　　壁炉里温暖的火光闪了一下

　　戴着兜帽男人的精壮挺拔身形仿佛溶于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奈冯德古里面前

　　兜帽下是艾诺·罗伯特棱角分明的脸。潜行者中的哥哥

　　黑色斗篷下包裹的精壮身躯隐约能够看清肌肉优美的线条。罗伯特家的长子抬手取下兜帽单膝跪下，温暖的火光在他坚毅的脸庞上跳跃，“冯德古里大人，”他低低的恭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起来吧，艾诺，欢迎回来。”年轻的教皇温和的说，稍挺直腰背坐了起来，修长的十指交错相叠做出礼貌倾听的模样

　　“那么，有什么发现么？”

　　窗外呼啸的北风中夹杂着凄厉的狼嗥，拳头大的雪越来越密集起来

　　阿撒桑特瓦·冯德古里，冯德古里家的养子，教廷高阶骑士侍卫长，以及新任教皇的亲信

　　奈·冯德古里既信任他，也不信任他

　　“前段时间‘猎狗’阿撒桑特瓦私自进入巴比伯岛找到了罪孽之子蒙达贝克里恩斯，然后率部众带着贝克里恩斯家的次子回到了阿撒尼城”

　　艾诺·罗伯特低下头，嘶哑着嗓子阴恻恻的说，“就这么多，冯德古里大人”

　　但实际上，他隐瞒了一件事

　　在巴比伦岛，艾诺亲耳听到了阿撒桑特瓦最后的那番看似古怪的言语，这让他想起在那个可怕夜晚的经历，喉咙处的狰狞伤疤仿佛还残留着冰凉剑刃划过的剧烈疼痛

　　不好的预感让他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艾诺罗伯特抬起棕眼注视着年轻的教皇

　　这个身形削瘦的年轻人在当年的北境之战中因“野兽冯德古里”而成名

　　而后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七贵族之一的冯德古里家族真正的掌权者，所表现出来的手腕和才能让人不容小觑

　　而在被加冕教皇后，奈·冯德古里看似毫无作为，但实际上阿撒尼城中的异教徒势力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居心叵测蠢蠢欲动的七贵族掌权者被铲除三位，而剩下的两贵族在惶恐之下只好被迫选择秘密归顺于奈冯德古里，始终忠于教皇的德尔斯家族甚至默许了他的行为

　　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前几任教皇努力了近两个世纪都没有成功的事情

　　奈·冯德古里向后仰靠在扶手椅背里，半阖着眼屈指轻敲了敲扶手发出清脆的声音，尽管声音不大，但却让艾诺罗伯特犹坠冰窟

　　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无处遁形

　　艾诺·罗伯特曾是北境之战七贵族的先锋者，他和妹妹艾尔莎是阿撒尼城最优秀的潜行者

　　他曾在更严酷的条件下存活下来，面临过残忍的拷问审讯，但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比得上奈冯德古里给他带来的畏惧。那是从灵魂深处滋生的恐惧和压迫

　　艾诺罗伯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除掉他

　　但来自灵魂的战栗让他无从下手。他挺拔的身躯晃动了一下，然后再次单膝跪了下去

　　阿撒尼城隆冬寒夜里北风凄厉呼啸着狠狠地撞击着窗户，房内陷入了沉寂

　　从他的角度望去，能够隐约看见年轻教皇倨傲的下颚弧线，奈·冯德古里没有任何言语。狐裘从年轻教皇的膝上滑落到画着圣像的地毯上，他狭长葱郁的灰蓝眼底被温暖的火光笼罩上一层金色

　　艾诺·罗伯特坚毅的脸上突然浮起红晕，他手指颤动着去触碰教皇的衣角

　　“冯德古里大人，”他小声说道，“就算那条狗背叛了您也没关系，身为您仆人的罗伯特家族愿意为您献上一切，无论是财富还是地位潜行者都可以帮您得到”

　　奈·冯德古里脸上流露出怜悯的神情，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腹沿着他脸庞轮廓一点点向下。艾诺罗伯特浑身一颤，却丝毫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艾诺，”年轻的教皇温声道，修长的五指搭上脆弱的脖颈缓缓扣紧，力道不重，艾诺·罗伯特却闷哼一声

　　他扬起脖颈防止皮革劲装领口上尖锐的锥形扣划伤奈冯德古里的手

　　“阿撒桑特瓦永远不会背叛冯德古里这一点我确信无疑，”奈·冯德古里的声音依旧温和，“我只是需要你盯紧他，亲爱的艾诺。只要不被咬到，无论什么方法都被视作合情合理”

　　被攥住脖颈的力道恰到好处，不至于让艾诺·罗伯特感到窒息，反而使肌肤接触的地方产生一种酥麻麻的感觉

　　奈·冯德古里的手指冰凉，但罗伯特长子的温度却越来越高，甚至到了灼热的地步

　　“我……我明白了，教皇大人，”艾诺费力的发出几个音节。他整个人开始难以抑制的颤抖，因为年轻教皇的指腹正温柔的抚摸着那道贯穿了咽喉的伤疤

　　“好孩子，”冯德古里安抚似的低声道，然后松开艾诺·罗伯特，他取下指节上雕刻着黑荆棘的戒指，冰冷的金属指环在火光下被镀上一层微光

　　艾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的胸膛因呼吸剧烈而上下起伏着

　　“不过就算被发现的话，”年轻的教皇坐起来俯身执起艾诺的手，将指环替他戴上，“那就不妨告诉阿撒桑特瓦事情的真相，主会替他判决事物的对错”

　　“愿主与你同在，我的兄弟”

　　艾诺·罗伯特离开了

　　落荒而逃

　　房间中重新恢复了寂静。坐在扶手椅中的冯德古里修长的十指相搭紧贴腹部衣料，削瘦坚毅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他转头将视线落在身旁熊熊燃烧的壁炉里

　　奈·冯德古里聚精会神的侧脸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橘黄色火光里

　　壁炉里的炉火正燃烧着，堆砌的木柴被炽热肆虐的火焰吞噬，就像传说中的哈米吉多顿一样，毁灭之潮卷席了整个炉膛

　　他思索片刻，然后俯身去捡掉在脚下的狐裘，在骨节分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柔软的皮毛时，奈冯德古里停了下来，他低声叹息道:

　　“Lerioestmort，Vivaleroi”

　　这是现在最适合表达已经成为奈冯德古里的易鹿情绪的一句话，尤其是在隐隐感到阿撒桑特瓦异常的时候

　　这句话是法国的谚语，包含着古朴的惆怅和对新生的祝福。旧王已死，新王万代

　　奈·冯德古里将狐裘重新拿离地面放在膝上，他侧耳倾听着外面呼啸着的寒风凄厉撞击着窗户，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幽远狼嗥

　　然后他从扶手椅中起身，冰凉的指尖在温暖柔软的狐裘中稍恢复了温度，奈冯德古里踏着地毯上刻画着耶稣的脸向窗户走去

　　有时信仰只是不入流的小把戏

　　他用温热的指尖取下寒冷刺骨的金属窗栓，呼啸的寒风瞬间将窗扇猛地推开，壁炉里燃烧的火焰被风吹得黯淡无光，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片鼓进室内

　　年轻的教皇感觉清醒了许多，他透过窗外的狂风骤雪望去，连绵起伏山脉的阴影在远处蛰伏窥视

　　脚下的阿撒尼城已经陷入沉睡

　　寒风凛冽，阿撒图铂曼教堂仿佛巍峨巨兽般矗立在风雪之中，石砌的钟楼塔尖高耸入云。这座教堂建于五世纪前，最先由一个传教士募捐筑就，后来成为教廷的统治中心

　　奈冯德古里是教廷第三十二任教皇

　　寒冷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当年的北境之战的战场

　　北境之战是教廷和异教徒的权力之争。三百万人，历时三年，双方在寒冷的北境尤庭展开的殊死搏斗

　　奈冯德古里至今还记得当年尤庭城结冰的城墙上沾染着散发浓郁血腥味的红褐色液体，他的兄弟姐妹们曾丧命于此，他的父亲在战争中失去了右手，母亲被敌人生生挑破腹腔

　　那年自己刚满十五岁，阿撒桑特瓦十七岁

　　在那场战役中，双方的人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尽管教廷众部经过艰苦卓越的厮杀终于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但这场战役，却成了很多经历者的噩梦

　　在随后的日子里异教徒被教廷大清洗，至少在以后的一个世纪里都无法跟教廷抗衡

　　年轻的教皇阖上窗户，房内的壁炉已经熄灭了，空留一室的寒气。奈·冯德古里在黑暗中抬起狭长的眼，沉默像黑色的潮水般吞噬了整个阿撒尼城

　　紧闭的窗户将无尽的寒冷连同黑暗阻绝在外，黑暗中，橘黄色的火光再次在风雪中亮起，久久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