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世清梦》宋驀

11、第十一章

　　绝尘心里乱得很，在飞雪阁走了一圈，不见凌烟，便自己去后山把那根黑竹杖舞得呼呼作响。舞到尽兴处，他将竹杖点向手边老松，只听呼啦一声，那大腿粗的老树竟似折柴般倒地。
　　绝尘看着自己的手，呆了呆，回过神来，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自己的功力突飞猛进，想必与那些妖的内丹脱不了干系，这是好事，却叫他隐隐有些不安。
　　“绝尘绝尘。”他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墨儿从棵大树后探出脑袋。
　　“你怎么来了？”绝尘下意识地左右看看，“你好大胆子。”
　　“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墨儿道，“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不放心？”绝尘撇嘴，“我再好不过，有事的是你吧？”
　　“我也没事。”墨儿笑。
　　“那你的伤呢？”
　　“还是疼，不过死不了。”墨儿摸摸肚子，笑嘻嘻道，“你惦记我？”
　　“谁惦记你？”绝尘语气诸多不屑，“少自作多情。”
　　“好，你不惦记我，不过我惦记你啊，还有你的那把刀。”
　　“好啊，原来你又打九魂刀的主意。”
　　墨儿呸道，“你那把刀邪门极了，我才不要呢，只有你才把它当宝。看你再走火入魔，谁来救你。”
　　“谁救也不用你救。”绝尘眼珠子往上一翻。
　　墨儿并不当回事，掏出几个果子，“想吃吗？”
　　绝尘见那些正是之前吃过的美味，口水一时泛滥，使劲咽了咽，头一甩，“不想。你快走。”
　　墨儿往旁边的树上一蹿，坐在枝桠上荡着两腿，拿起个果子咬了一口，“那你继续。我坐会儿就走。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绝尘奇香入鼻，忍住了正了正心神，继续练那辰影刀法。墨儿看了一会，道，“这刀你那天耍得倒是好些。”
　　绝尘收手，问，“那天？我有在你面前使这刀法？”
　　“原来你还是不记得。”墨儿眼睛滴溜溜盯着他，“那天你拿着这刀，耍得可溜了，差点连我都砍了。”
　　绝尘想记起来，但头又开始痛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终于受不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墨儿见状，跳下树，“你怎么了？”
　　绝尘摇头，龇牙咧嘴，“没事。”
　　“还说没事，”墨儿去拉他，肌肤相触，被那滚烫的温度惊得身子一战，“你好烫。”
　　“你走开。”绝尘低声道。
　　“什么时候了还赶我走。你是人，这温度却好像……好像……”她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她平生独来独往，打交道的不多，不过却认得一只火麒麟，而他的身上常年就是这种热度。绝尘是人，怎么会……
　　绝尘抬头，对上墨儿的眸子，哑声嘶道，“过来。”
　　墨儿惊呼，“你的眼睛！”
　　他那双原本深黑的瞳孔，已有三分金色，漾于眼底，别有几番狰狞意味，而九魂刀亦在他手里嗡嗡作响，似是要脱窍而出。
　　墨儿退后一步，手臂却被绝尘拽住，拖入怀里。
　　他抱着她，因她身上寒气入骨，好像一大团冰块，叫他瞬间舒服不少。
　　怀中那只小妖的脸已红到耳根，但绝尘却没看见，因为他已昏昏睡去。

　　绝尘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溪水之中，水冰凉清冽，而墨儿正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两手支着下巴，俏脸满是愁容。
　　此时，见他睁眼，这女孩子马上大喜过望，“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绝尘从水中坐起，“我怎么了？”
　　“你不是又不记得了吧？”墨儿道。
　　“我……”绝尘回想片刻，倒是记起些许，知道她又帮了他，便道，“多谢。”
　　“你没事就好。”墨儿讨好地递过去个野果，“吃吧。”
　　绝尘没再装样，咬了一口，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想问你，”墨儿道，“你到底修的是什么道啊？”
　　绝尘一愣，继而想当然地答，“自然是正道，仙道。”
　　“我怎么觉得是魔道？”墨儿咬着嘴唇，小声嘀咕。
　　“别乱说。”
　　“我不是乱说。你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
　　“人的眼睛有金色的吗？”墨儿想想，“还是我太孤陋寡闻？”
　　“你说我的眼睛是金色？”
　　“刚才有点，现在又好了。不过我也想不明白，刚才，你也没用那九魂刀啊。”
　　绝尘嘿嘿一笑，“那也许，邪门的不是那把刀，而是我呢。”
　　“不会的。”墨儿的脸又红了，“你若有邪心，我又怎会感觉不到？”
　　“你那点道行，大概也不顶什么用吧？我师傅一个小指头就把你收拾了。”
　　墨儿瞪了他一眼，“你师傅那么厉害，又怎会任你修道修得身体如此异样？”
　　“哼，每次你都说我师傅坏话，一定是嫉妒她比你好看又比你厉害。”
　　“我才不嫉妒她。”墨儿急道，“再说，见过我的都说，我美若天仙。”
　　绝尘做呕吐状，“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才这样给你灌迷魂汤罢。人最怕无自知之明，哦，忘了，你反正不是人。”
　　墨儿眼里掠过一丝愠色，“你是人，不过你这人做的也实在狼狈，还幸亏有我这个妖救了三番两次。”起身道，“你眼里就只有你那师傅，怎不见她来救你？”
　　“怎么不见？先前不是把我从你那儿救出去了？”
　　“你……”墨儿跳上岸，愤愤道，“我走了！”
　　“走吧走吧。”绝尘吐舌头。
　　“我真走了！你再头疼再烫我都不管你了！”
　　“本来就不要你管。”
　　墨儿狠一扭头，飞身而去。

　　绝尘见她真走了，不自觉有些失落，但念头一转就抛在脑后，搓搓手，抖抖湿嗒嗒的衣服，往飞雪阁去了。
　　墨儿说他的眼睛是金色？这可稀罕，难道是修为有成？他得去找师傅问问。
　　到了近前，却见无澜领着一队人马，正与凌烟说话。
　　绝尘起初想，这掌门人这样乖，还带人请安来了，但远远看众人神情不对，直觉不是好事，便躲在一个石柱后头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