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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回// 周室失三杰 ...

  •   第十六回// 周室失三杰
      回宫之后,晋仇的思绪一直难以平复——单夫子的话句句在理,他在听的时候也觉得天开地阔,似乎堵在心头的乱麻顷刻间被快刀斩断,顿时神清气爽,可是此刻,怎么又对自己的命运一点把握也没有了呢?这会不会就是夫子所说的“执”?
      执念过重反而会被其所累,不若放下!可是“放下”谈何容易……
      摇曳的烛光并不安稳,它们忽闪着跳跃着,晋仇眯着眼睛看着烛光摇曳中的房梁,迫使自己定下心神静静思索:“以往我只知道君就是嫡就是长,却从未从更深的角度考虑过,为何有的君主被谥为‘成’、为‘桓’,而有的则被谥为‘灵’、为‘厉’;我只知道有的君主心系黎民为民所爱戴,也知道有的君主或庸碌无为或荒淫残暴遭人唾骂,却未曾想过即使桀、纣也未必不想做个好君王。父侯平日教我最多的便是顺天敬王,为君当仁,可那时他一定没想到自己死后子孙会遭劫,而他自己身后的丧葬之礼也完全没有按照礼法进行,而是草草了事。他错了吗?”
      他又想到——“‘穆’为温和恭敬之意,叔父为父侯加谥曰“穆”,又减免了薄田的租赋,在晋国父老黎庶面前做足了表面文章,可见他为稳拥晋国社稷费了不少心思,我若听从虢世子之言攻打晋国,恐怕不但夺不回君位还会彻底失掉晋国民心,不如静观其变,伺机而行,兴许有朝一日真能反败为胜。
      接着,晋仇又开始反思自己的不足,他发现从母亲去世到父亲去世的8个年头里自己竟然没有一点长进,这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庸懒之举,何况是一国世子。
      “看来太傅之言竟没有半点错处。”如晋仇这样聪颖且从善如流之人,凡事就怕想不明白,一旦想明白了便比任何人都积极改变。
      他撇开往常的颓废忧郁,努力让自己变得温暖而阳光,他慢慢地认同并愿意主动学习卫和的治国主张,不再抵触新任晋侯的功绩,努力让自己以平和的态度对待晋国的来使。他还向宣王请求,希望能在陪同太子习武修文之余,跟随虎贲氏叔带当差,也算为大周尽些绵薄之力。王子余臣听说之后,也曾借自己暂缺一名称心的协理众事之人而向宣王请旨,希望晋仇能来帮帮自己,然而宣王终究是没有应允。虽然王后称对余臣并无忌讳,但宣王自己却不得不多想一步。
      这两年,余臣越来活跃,不管是卿大夫,还是各路诸侯无不拉笼,尤其是姬姓诸侯,更是尤其亲近。因为当年曾允诺给他的太子之位成了虚言,宣王本来对他还有几分愧疚,此时,倒是生出许多反感来。
      “余臣这孩子倒是有勇有谋,可是他太骄傲啦,又专横,无视异姓诸侯,恐怕日后会失德啊,”宣王转而深情地望着姜后,握着她的手叹道,“幸亏你给孤王生了宫湦,不然大周恐怕要毁在余臣手里!”
      姜后迎着宣王的目光,她很困惑宣王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对一个女人而言,说她万般皆好,不如对她的孩子的一句赞扬,内心却又感动不已,道:“不管是不是国君,胸怀仁慈是他的本份,只是这孩子耳根子软,只怕……不如余臣果断,我怕……万一他受人蛊惑……”
      宣王微笑,安抚地拍拍姜后的手背,“王后放心,有孤王在!就算孤王没了,有卫和这帮老臣在,你也大可放心。”
      “我放心……”姜后温和地回答。
      姜后的笑有多么勉强,宣王怎么会不知道?人总有驾鹤西归的那一天,他知道姜后担心大臣们年势已经高,不一定哪天就会撒手而去,接着道:“就算他们也没了,他们也会事先推荐合适的继任之人给宫湦的,你看,这年轻的一代里,内有叔带、伯奇、伯封,他们都会是宫湦的臂磅!在外还有晋仇、掘突,他们都是王室宗亲,将来也一定会是护卫社稷、匡扶天下的方伯。掘突这孩子虽然比宫湦大不了几岁,却已经跟随友弟出征几次,战场之上那是骁勇非凡啊!你看他平日里沉稳干练,哪里像是还未行冠礼的孩子?我看,他早晚是个英雄!王室能出这样的人物,也是祖德庇佑啊!”说到掘突,宣王的眼里散发着自豪而欣赏的光,仿佛看到当年叱咤疆场的自己……
      然而,要将大周社稷支撑下去的,是他这一脉,他的目光逐渐黯淡,心思不由得又被拽回到自己儿子身上,喃喃道:“将来,若余臣有二心,朝中的众卿大夫恐怕都是有心无力,能保宫湦和大周的,诸侯里面晋仇算一个,掘突算一个,齐侯算一个,可惜山高路远,太傅年势已高,只怕指望不上,他能把他平生所悟都教给宫湦就算是保了大周了……为了让晋仇与宫湦更加无间,孤王只能把晋国的事留给宫湦了……”
      姜后听着糊涂,仔细想了想,问道:“大王的意思,是不想帮仇儿夺回晋国了?”
      宣王点头,“不是孤王不想,而是时机未到。”宣王又道:“我记得,晋仇的母亲是你的姐姐吧?”
      姜后点头叹息。
      婧姜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二人都是嫡出,而同胞姐妹之间的感情自然更深些。可惜她们是国君的女儿。国君的儿子们要为家国征战沙场、殚精竭虑,国君的女儿们自然也要用另一种方式为母国奉献自己的一生。这打胎里便带来的荣华富贵,哪里是白来的?
      姜后回想着,自从她们出嫁的那一天起,她与姐姐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当她听闻姐姐英年早逝,她竟然没有落泪,反而有些羡慕——姐姐的魂魄可以回家了吧?只是她希望姐姐能等等她,来世二人一起投身于普通人家,嫁一对普通的庄稼汉,或许相隔不过数里,抑或只是分居于同一个村落的东西,再也不必像这般相隔万水千山,一经分离便是永生……
      姜后的思绪飞快,很快便想到她与姐姐的孩子们。不知道是注定还是巧合,他们也陷入了这样的漩涡,一个利用,一个被利用。不!他们两个都被利用着!被天子利用,被他们自己的宿命左右。
      宣王并不知道自己妻子的苦楚,自顾道:“可惜啊!成师年纪轻轻做事竟能如此利落果决,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可惜……孤王强留不得,若他与仇儿一并留在王城,晋侯简定然不会这么消停。”

      这年秋天,发生了日食。原本秋高气爽的丽日忽然间陷入黑暗,恐慌在黎庶之间迅速蔓延,“女主祸国”的说法再次蔓延于大街小巷。
      掌管天文星历的冯(píng)相氏向宣王进言:“癸酉日属于阴之水、阴之金,天狗食日又代表有损于阳。男子属阳,女子属阴,似有阴盛阳衰之兆。”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女主祸国”宣王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陈妫,心烦意乱间宣召杜伯进宫。
      杜伯早已经不复从前的风流倜傥。
      几年之前,他多方辗转探听,知道伍已经自尽,伍生的孩子被扔进清水河。他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为何宣王非要他找到那个所谓的“妖婴”。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样?知道宣王如此折腾他,不过是为了泄愤,又能怎样?他还知道,一旦找到孩子,宣王一定会逼他亲手将她杀死。
      他痛苦极了。
      他希望看一眼那个从未谋过面的孩子,却又害怕找到她。好不容易,从痛苦的漩涡中爬出来,他惊喜地发现,宣王从不催问寻找的结果。对于他,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于是打定主意,阳奉阴违,应付一日算一日。

      忽然被召见,杜伯心怀忐忑,见到宣王的时候更是难掩颓废。
      多年来,宣王第一次留意到杜伯已不复从前的意气。这个原本能征善战的将帅之才,如今已经是枯黄瘦弱甚至有些干瘪的老头。
      这是他吗?曾经风度翩翩,曾经夺走陈妫芳心的那个人?
      宣王更生气了。
      然而,这种情绪仅仅只是一瞬间,瞬间之后,他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与满足,“陈妫啊陈妫,若你在天有灵,可会后悔为了这样的人而践踏孤王的真心?”
      初见杜伯,宣王也曾动过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可是当他闻听杜伯寻找多年仍无所得,这怜悯瞬时消散。他几乎咆哮着扣除了杜伯一年的食俸,还要他三个月内一定找到妖婴的下落,否则便要“夷其族”。

      深夜,杜恒与杜隰父子秉烛而谈。
      几番吞吞吐吐之后,杜隰劝父亲从隶市上随便买一个女童代替。
      杜伯又惊又怒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他痛心道:“你怎能生此违背人伦之念?谁不是人生父母养?谁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忍让一个无辜的女童无端送死?”不知从何时起,一谈到孩子,这个杀伐果决的将军的心就会变得无比柔软。
      忍不住,杜伯狠狠地打了杜隰一个耳光。
      杜隰知道说错了话,赶紧屈膝跪下,“儿子一时糊涂,知道错了,求父亲息怒!”
      杜伯怅然若失地缓缓坐下,轻声道:“你以为大王真的相信,一个小小的女婴就可以亡了大周的社稷,如今杀个女童他就放心了?你错了!‘女主祸国’这四个字只能让他想起陈妫,想起当年为父犯下的错……大王命令为父找到那个女婴然后杀掉,无非是为了惩罚为父而已,他是想让为父生不如死……只是连累了你们……”杜伯痛苦地看向杜隰,“……是为父的错。为父一人之生死不足惜,但是隰儿,你要离开王城,今晚便走!为父这些年连累你不得志,不能再连累你丢掉性命。不要回杜国,就去……就去晋国吧……那里是我们陶唐氏的发祥之地,唯愿那片土地能让你这一支祁姓杜氏得以繁衍……”
      “父亲……”杜隰忍不住痛哭出声,匍匐在地上。不到万不得已,父亲绝对不会让他出逃,他知道,这一次,父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听话!去晋国!”杜伯不忍看到儿子的眼泪,故意将话题的重点扯远。
      “隰儿,谨遵父命!”杜隰叩首泣道。
      杜伯缓缓俯身将杜隰扶起。他看着儿子泪痕狼藉的脸,忍不住伸手帮他拭干净,“这些年,是为父对不起你。”杜伯怜悯地道,“你都二十四岁了,像你这么大的卿大夫子弟早就应该委以重任,立一番功业……都是为父的错……”
      “父亲……”杜隰不知如何回应。这么多年他赋闲在家,除了立室、生子,其它一事无成。看着曾经同窗的国子们一个个以各种功绩升登上高位,他却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不烦闷?可是他能埋怨父亲吗?父亲的养育之恩没齿难忘,又岂敢抱怨。
      “也罢,离开这施展不开抱负的地方也未见不是好事,”杜伯忽然有了释重之色,“你去收拾一下,赶紧带着妻儿离开吧。免得以后想走走不了……”杜伯神情黯淡。
      “父亲,跟孩儿一起走吧?我们回杜国!虽然天下看起来一片升平,可是隰儿知道,这暗地里有多少势力纷乱,我们回杜国,大王不见得有精力前来讨伐!”杜隰眼前一亮。
      “不可!如今大王恼的只是为父一人,可我们若回了杜国,他恼的便是整个杜国。大王虽然年迈,可是他的精兵勇将要攻下杜国却并非难事。况且,忤逆周王,周边那些早就觊觎杜国的诸侯也会借故发难……到时候,莫说你我会死无葬身之地,整个杜国的子民恐怕也要置身于水火!”看到杜隰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杜伯叹息道:“听为父的话,去晋国,千万别回杜国!祖宗的血脉不能断,杜国的黎庶不能流离失所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隰儿,你要记得,无论走到哪里,一定要对周王心存敬畏!当年齐太公预言周室国祚七百,如今尚不足三百年,外面的谣言、谶语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愚昧之举,切不可信以为真哪!周王气数未尽,万不可冒犯。你可记住了?”杜伯严厉地一字一句地说给杜隰,生怕他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儿子记下了。”杜隰哀伤着点头。
      这一夜,杜伯父子秉烛长谈,彻夜未眠。他们谈古论今,从陶唐氏帝尧到祖先刘累再到如今风雨飘摇的杜国;他们谈功论过,从上古的逄蒙、夏朝的伊尹到商朝的微子启再到本朝太公吕尚、周公旦以及共伯和,杜伯恨不得将宦海之险、权术之无孔不入和自己的终生所得,都在这一夜之间刻进爱子的心里。
      再谈到后来,便是诉不尽的离别之恨。想到要与儿子永别,想到从此便天各一方甚至人鬼殊途,想到儿子们余生可能面临的艰险,杜伯怆然涕下。
      这一世,他从未这样哭过……
      第二天东方乍白,杜隰带着妻儿悄悄拜别了父亲,轻车简从出了城门一路向东北而去。城门刚开,进出王城的行人不多,他们是第一辆出城的马车。
      杜隰的突然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无官无职,没人在乎他的在或不在。

      月余,杜伯赤裸上身背负荆条去向宣王请罪。多年缉拿妖婴未果,他述说了自己的无能,自请死罪。他就那么淡然地说着,好像事不关己,万念俱灰。然而,他接着又劝宣王不要再寻找所谓的妖婴,那只不过是一名再寻常不过的婴儿,不会伤及周室宗庙,希望宣王勤勉克己、造福四方,让华夏大地再现当年的中兴盛世,谣言便可不攻自破,国祚也会绵延不息……
      宣王的无名之火,在见到杜伯的那一刻便已经复燃,等他说完早就熊熊不可遏止,脸色越发铁青越发阴沉,最终指着杜伯,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憋足了气息,努力吐出一句:“……孤王岂需你这下流之徒来教导?”双手“啪”地一声,如惊雷一般拍在案上,喝道:“八年……八年都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婴孩,若她不是妖魔所化,你何以八年找不到?即使挨家挨户探寻,八年啊!整个王城也被翻了好几遍了!将士们白白跟了你八年,孤王苦等了八年,如今却只等来你的这番放肆厥词!你不该死,何人该死?”说完便喝令左右将杜伯押出去,即刻斩首曝尸。
      杜伯本就怀着必死之心,他不等宫甲上前拖拽,从容地向宣王叩首别过,便慷慨起身,向殿外走去。
      “大王,杜伯罪不至死,杀不得啊!”一个声音响起,宣王循声看向下大夫左儒。
      说话间,左儒急忙离席叩道:“臣听闻尧帝时期,洪水一发九年,但他没有让人民转徙离散、无处安身;商汤在位时,大旱一连七年,商民也没有挨饿。杜伯所言有理啊!当年太公预言我大周国祚七百,如今不过三百年,岂会因一女婴而亡?请大王继续施以仁政,大周之兴盛必定会延绵千载!若大王因一传言便杀了杜伯,岂不更证实大王心虚,竟连一婴儿都惧怕吗?若此事被戎狄蛮夷听了去,一定会对我大周起轻慢之心,到时候荒服不至事小,若频频率兵来犯,我们再强盛也会疲于应对啊。”
      宣王不语。许久方才道:“大夫与杜恒相交甚厚吧?”
      左儒道:“禀大王,此事无关私交,臣只愿社稷安稳,黎庶安居。”
      “左大夫说笑吧?杀了一个杜恒,黎庶便不得安居了?”宣王眯起眼睛,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跪倒在脚下的左儒,“孤王记得当年杜伯护卫不力,致陈妫发狂自戕而亡,孤王一怒之下将他打入天牢。后来,孤王念他是大尧之后,想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便将他放了。据孤王所知,他从天牢出来后,第一个去拜访的就是左大夫吧?想必,你二人也没少妄议孤王的后宫……”
      左儒闻言心中一惊,连忙叩首,“微臣知罪!可如今大王欲重振天威,正是用人之际,杜伯贤能,若能留下他实在是对宗庙社稷有益无害啊!”
      宣王怒道:“大周贤能之人众多,不缺他一个!”
      左儒据理道:“杜伯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当年西戎来犯,大骆族被灭,秦仲率军拒敌,秦军将士如狼似虎却仍旧数月不能胜,是杜伯率军挽狂澜于既倒,打退了戎兵。若杀了杜伯,大王将失去一员虎将,将来若有贼兵来犯,大王如之奈何?”
      “那秦仲的死算什么?若不是秦仲拼死拖垮了戎兵主力,杜恒何以轻易便得胜而归?”
      “好个‘轻易得胜’!那一战,宗周六师折了过半,西垂男丁只剩十之二三,敢问大王,如此血战数月之惨胜,是‘轻易’得来的吗?杜伯若不是视死如视归,若不是拼了身家性命,如何能胜?况且杜伯之功,不仅止于此战哪!”
      “依你之言,没有杜恒,我大周便要亡了?那孤王倒要看看,没有杜恒的大周是否还是姬姓天下!”宣王已经怒不可遏。
      左儒憋得面红如紫,不再说一个字,只是跪地磕头如捣,直到地上沾染了血丝才泣道:“大王!臣知罪,臣不该忤逆天子之意……求大王……求大王饶恕杜伯……再晚,就来不及了呀……”
      宣王决绝道:“奸恶之能人比安分之愚人百倍有害于家国社稷,孤王杀杜恒乃是为天下除一大害,功在千秋,何错之有?杜恒今日必死无疑!大夫若舍不下你的挚友,大可随他同去!”说完丢下百官拂袖而去。
      仲山甫本想为杜伯开脱,不想左儒竟抢先了一步,如今宣王借怒火离去,等他追至后堂,早已不见了宣王的踪影。
      仲山甫明白,不是杜伯之罪当诛,而是宣王早就动了杀心。“杜伯休矣!”仲山甫内心叹道。
      不久,宫外传来消息,杜恒已然伏法。
      殿内鸦雀无声,旋即又想起卿大夫们的窍窃私语,再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嘈杂地嚷嚷起来,义愤不已。他们不能相信,曾经被天子称赞为“天下之栋梁”的杜恒就这样死了,没有经过任何一个都府的问责审讯,没有等到秋后肃杀之时,甚至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罪名。
      正当大家充满疑惑、满脸惊讶的私语之时,内史带来了宣王的又一道意旨——择日起兵,灭杜国。
      鸦雀无声,卿大夫们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的惊讶和惶恐,却听左儒狂笑道:“哈哈哈,因一谶语而诛身灭国者古未有之,今日杜伯竟做了这开天辟地的第一人!女主祸国!女主祸国啊!可笑啊……大王让谶语成真啦!他一度的仁善哪里去了?他还是那个中兴之主吗?他分明是要做桀纣啊……哈哈哈……”
      “大夫休要胡言!”仲山甫阻拦道。
      左儒止了笑,抬手用衣袖擦擦眼眶,“胡言?太宰当真觉得下官一派胡言?大王杀一杜伯,不足惜……但此举却会凉了天下诸侯的心,失去诸侯,天子危矣!他……”左儒抬起指着宣王离去的方向,“他既然已经以失职之罪杀了杜伯,何以还要灭他全族?想来不过是为一女子而已!如今下官倒是有几分相信这‘女主祸国’之谶了……只是,这‘女主’已死,一个死去多年的女子都能灭了大周诸侯,这谶语何其灵验!算了吧……我们的大王不在了,我等还要一心为主吗?”说罢,夺门而去。
      这天夜里,左儒府中传出号哭之声。左儒自缢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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