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之奏》洛桑

4、04 惊变

　　《惊变》

　　父亲遇刺的下午，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身穿制服，腰间佩戴着手枪，我知道他们是安全警察。里面少部分的面孔我曾见过，爸爸平常上班时会和他们一起离去。今天这些安全警察来得出奇多，他们守在每个窗户和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挤满了庐其亚小镇的狭小巷道。

　　他们告诉我，爸爸死了，妈妈正在医院里抢救。我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是我知道人死了便是再也见不着他了，就像去年失去我心爱的小狗毛利一样。

　　照顾我的夏绿蒂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凄厉的哀嚎将我吓得直打哆嗦。每个人都上前安慰我，他们抚摸着我的头，悲悯的眼神和哀戚的语调让我的心一阵阵抽痛，直到此刻我才开始感到害怕，才真正意识到今后再也见不着爸爸了。夏绿蒂抱着我恸哭，我被她紧紧环抱，在她的胸口里几乎快要窒息了。

　　警察早晚戍守在家里，我和夏绿蒂哪儿都不准去。实在闷得慌，想见见邻居的小朋友，她们在窗口叫着我的名字对我招手，但很快地便被他们的母亲制止，要他们安静。

　　安全警察为我们准备了干净的饮水和食物，这样过了两天，他们护送我和夏绿蒂去医院。在哪儿我看到沉睡的妈妈，她的嘴唇透着青紫，平素玫瑰般的双颊一片死灰的惨白。夏绿蒂哭得非常伤心当场厥了过去，他们要我和妈妈道别，我的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突然不停地涌出，我抓住妈妈冰冷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夏绿蒂在列兹曼已经没有家人，他们全死在集中营里。自我有记忆以来，夏绿蒂便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她的年龄比妈妈年长许多，我有点怕她，因为她的嗓门特别大，整条巷子的人都喊她‘大嗓婆’。

　　当我和小朋友们在巷尾玩得乐不思蜀的时候，她不用下楼，推开窗子大叫：“佳布莉！”我一定不敢拖延、马上乖乖回家。因为，我不要庐其亚的小朋友第二天都学着夏绿蒂的嗓门将我的名字喊得到处都是。

　　虽然有时夏绿蒂让我很没面子，但我知道她会永远保护我。曾经为了我，她把对门阿黛琳太太的脸皮抓破，因为阿黛琳太太说我是个愚笨的亚勒孩子。夏绿蒂知道后，卷起袖子找她拼命。其实我一点也不生气，因为罗杰，阿黛琳太太心爱的儿子，他笨的要命，连简单的十进位算数都不会。我觉得阿黛琳太太好像不喜欢我，她比较喜欢巷口金发的李丝丽。

　　夏绿蒂说，舅舅来电要接我们回乡下老家去住，但是朗塞德先生争取到了我的监护权。他是爸爸的好朋友，是位富绅，住在仙雾之都。朗塞德先生声称爸爸曾在一次男士聚会的场合里，公开委托他照顾自己的妻女，当时很多有名望的人在场可以作证。也许那个时候，爸爸就已经意识到守旧派和激进派两边的激化对立，他们之间的分歧终有一天会对他造成致命的危机，于是有了这番的托孤安排。

　　事件发生一星期后，楼下门口停着一辆豪华舒适的房车，夏绿蒂和我带着行李上车时，天才刚露曙光。楼层传来叮叮咚咚的脚步声，回头看见小个子罗杰急匆匆地跑下楼，脚上还少了只鞋子。

　　“阿莉！”他叫。

　　我好笑地看他，罗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膛急喘着，平时神气无比的眼睛，四周被一圈阴影环绕着，像是整晚都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你收下吧！给你的！”他将手中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我打开一看，马上推还回去。“不要！待会儿你要是反悔，一定又来扯我头发了！”

　　他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果真还是伸出手来，用力地扯了一下我的头发。“傻阿莉，再也不会了！你拿着吧！我给你的！”于是将项链硬是塞给了我。

　　坐进朗赛德先生派来的车厢里，我们出发了。

　　罗杰一直追在车子后面，拼命地跑。“阿莉……再见……”他不停地喊，我对他逐渐远去的瘦小身影努力挥手，直到出了村门口，再也看不见他。

　　从车窗外看着沿路的风景，内心充满着复杂的情绪，有些自怜、期待、和彷徨。夏绿蒂正襟危坐，她厚实的手将宽松的大裙绞了个麻花，我想她比我还要紧张。接收到我的目光，夏绿蒂舒了口长气，灰色的眸子慈蔼地瞅着我，然后唱起一首亚勒童谣。那古老熟悉的曲调不费吹灰之力地抚慰了我的不安，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被它松弛了。

　　所有的雨滴
　　如果是柠檬和蜂蜜
　　那是多棒的一场雨

　　所有的雪花
　　如果是棉花糖和奶昔
　　那是多棒的一场雪

　　所有的光束
　　如果是泡泡糖和冰淇淋
　　那是多棒的太阳日

　　张开嘴巴
　　我要站在那里(*)

　　我们开心地笑着、乐着、唱着，心情都开始飞扬了起来。

　　我突然很期待，非常希望旅程能够再短一点儿，速度能够再快一点儿，让我尽早见到好心的朗赛德先生，童话般的仙雾堡，和我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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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译自”If All the Rain Drops”，对它作了部分的修正和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