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之奏》洛桑

5、05 初遇

　　《初遇》

　　中午时分，车子进入仙雾堡的领地，两旁高大坚实的橡栎树道引领我们到达主屋。堡内的富丽堂皇让我和夏绿蒂有点不知所措，还好管家里昂非常亲切，他招呼我们到主人的书房里。

　　安娜，仙雾堡的女主人，她首先起来欢迎，不同于妈妈的活泼，安娜冷静内敛，举止含蓄沉稳，即便没有妈妈的热情拥抱，但是她的微笑却很温暖，眉眼之间流露出的安定力量，带给我意想不到的自在感受。

　　“好孩子，欢迎来到仙雾堡。”她轻抚我的面颊，并且向夏绿蒂致意。“谢谢你，一路辛苦了。”

　　夏绿蒂害羞地一笑，平时的大嗓门此刻降低许多。“夫人，您好。”

　　“赫伯，来见见我们的孩子。”她带领我走到书桌后。

　　朗赛德先生是个极英俊的中年男人，蔚蓝的眸子像大海一般深邃幽远。他有点拘谨，坐的姿势很端正，头发非常服帖地梳于脑后，让人觉得他是认真、不苟言笑的。

　　“午安，朗赛德先生。”我口齿清晰，没有一丝惧怕。

　　他欣喜我沉着的表现，频频点头。“好！好！”转向他的妻子。“快，安娜，帮我形容一下这个孩子。”

　　安娜笑出声，走到他身边，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拿起赫伯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手里。慢条斯理说：“佳布莉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就像盛开的紫罗兰，亮直的秀发像一匹上好的黑丝绒，她的微笑就是珍艾的翻版，是个修长漂亮的健康女孩。”

　　原来朗塞德先生的眼睛看不见，但是从安娜的介绍中，他似乎曾经见过母亲的面容，我想他大概是这几年才开始失去视力的。于是大胆向前走去，轻轻拉起他的另一只手放在手心上。“朗塞德先生，到了秋天，我便六岁了，我很会算算术，学校赛跑总能赢过其他的小朋友，剑术是我的拿手项目，四英尺的个头已经比罗杰和李丝丽他们高出许多。”

　　夫妇俩咯咯地笑，安娜的眼神有着赞赏。赫伯说：“佳布莉，你可以叫我义父，安娜和我还有两个孩子，他们是你的姐姐和哥哥。维妮住校，暑假便会回来。伊凡下午就放学了，明年开始他也要到爱德华学院读书，到时你将会是家中唯一陪伴我们的宝贝了。”

　　我们享受了一顿愉快清爽的午餐。饭后，里昂带我们参观整个仙雾堡内部，我的房间在东翼，孩子们的卧室全被安置在这一头。房间内有很好的采光，窗外是洛可可宫廷式的花园，植物修剪对称，树丛的图案结构精美繁复，正中央还有座花墙迷宫。

　　“我们到了天堂！”开心大呼，一屁股倒在软绵绵的床上。

　　“上帝保佑，他们真是好人！我真想让珍艾看看你的房间，这是我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美丽啊。”夏绿蒂的好心情让她在提到妈妈时，不再难过。

　　我喜欢这个房间，家具没有太多精工细致的老气雕琢，也没有过多小女孩中意的蕾丝流苏，粉紫柔白的色调轻盈舒爽，感觉就像置身在仙气弥漫的童话世界里。下礼拜开始，我就要到附近的小学就读，在那里认识新的朋友。

　　安娜对我的学习早已有了一套良好的规划，当然她没有忘记征询我的意见，商量之后，删除掉我不喜欢的小提琴课程，其他的安排我举双手赞成。明显地，安娜是义父的最大支柱，她拥有他完全的信任和仰赖，整个家族，整个企业王国，都靠着安娜的一双眼睛掌舵。

　　我换上他们为我准备的休闲服，脚上仍穿着老旧的白色软鞋，因为橱子里再也找不到比它更舒适合脚的了。推开门，开始仙雾堡的园林探索。漫步杏花林，白色花瓣已铺了满地，娇小成串的铃兰害羞地躲在林荫中，甜腻的香气清新可人，盈在鼻尖，袅袅挥之不去。

　　法式花园前，高大镂金的鸟笼内栖息着一对热带珍禽，斯皮克斯。其中一只，它的肩头布满鲜艳缤纷的绯红，另外一只的羽色如琉璃般蓝黄璀璨。在北洲我从没见过这样稀有的金刚鹦鹉，它们见到人，振翅兴奋，呱噪吵嚷着‘哈罗，哈罗’，模样甚是可爱逗人。我将刚摘下的杏子欢喜地递给它们，但两个漂亮宝贝高傲地撇开头去，那挑嘴的神情拽得令人气谑。

　　“红姬和伽蓝不会喜欢的，这时节的杏子太酸了。”

　　有个声音在我背后，转头，花团锦簇前，一位眉目清朗，俊俏英挺的小哥哥。他含笑走向我，姿容比初晴雨后的蔷薇还要潋滟，妖冶不可方物。发丝在阳光照耀下，金光熠熠闪烁，光彩夺目。我猜，他必定是义父的儿子，伊凡•朗赛德。

　　斜纹领带，海军蓝制服，配上卡其短裤、白筒袜，在他身上显得高贵相称；就像鼓号乐队中英姿风飞的号手，十岁男孩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蓬勃的飒然朝气。

　　“那你告诉我，它们喜欢吃些什么呢？”我问他。

　　伊凡笑嘻嘻地指向花园后的森林。“它们喜欢吃那林子里的蝙蝠。”

　　“真的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扬眉，神气十足，拍打手上的贝雷帽，得意洋洋地说：“很久以前住在森林里面的老婆婆她告诉我的。”

　　“那片森林里住着一个老婆婆？”我好奇的不得了。

　　“嗯，曾经。”长眼睨着我。“你想知道吗？”

　　“快告诉我！”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森林里藏着什么神秘。微风将长发吹起，清清凉凉的，我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我告诉他，我叫佳布莉。

　　伊凡不置可否，似乎早已知道，一步两步地跳到树阴下的草坡，然后要我坐到他的身边。我急匆匆提脚跑去，差点摔了个跟头。他在我面前蹲下，细心地为我绑好不知何时掉落的鞋带，一弯一结，甚是仔细。我看见他额上的薄汗，自然地伸手替他抹掉。他抬头一笑，我竟傻呵呵地忘了出声道谢。

　　伊凡说：“有一天……森林的老婆婆在说话时不小心吞了一只苍蝇，苍蝇在她肚里转来转去，她很生气，于是吞了只蝙蝠来捉苍蝇，后又吞了只鹦鹉追赶不听话的蝙蝠，后又吞了只黑猫来吓唬鹦鹉……”

　　我笑个不停，津津有味地听他说。他掏出口袋里的巧克力棒，将一半分给我。我咽下巧克力糖，催他：“……继续，伊凡，我还要听……”

　　“猫儿在她肚里东窜西跑，老婆婆都快气炸了，于是想到一般猫儿都怕鬼……”他看看我，蓝眼珠晶莹剔透。“莉亚，你怕鬼吗？”

　　我赶紧摇头。“嗯，不怕！”他唤我莉亚，我觉得再自然不过。催促他：“老婆婆是不是又吞下了森林里的恶鬼？”

　　“是啊……”整套故事就是以物降物的连锁效应，一环扣一环，继恶鬼之后，老婆婆又吞下一个林间精灵，一副骷髅，再来是一个黑巫师——

　　“怎么可能？”我打断他，不相信老婆婆可以吞得下这么多东西。

　　“那么，你猜猜老婆婆的结局会是如何？”他耸耸肩，动作优雅洒脱。

　　“不用说，她的肚皮一定撑爆了！碰！！”我夸张地比了个肚皮爆破的手势。

　　“莉亚猜错了！”他笑咪咪地摇头，要我继续猜。

　　“吃了这么多的动物，怎么可能不死……”我纳闷，怎么也想不透，于是拉着他的手，直要他公布答案。

　　他握住我摇晃不停的手，眼睛睁得晶亮。被他眼中的专注抑制，我安静下来，屏息听他说：“……一根羽毛落在老婆婆的鼻头……哈瞅！她打了个大喷嚏！然后将肚里的动物全都吐了出来！……有巫师、骨头、小精灵、恶鬼、黑猫、鹦鹉…………”

　　我跟着他一起算着吐出来的动物，一遍又一遍。两个人抱着肚皮‘哇哈哈！哇哈哈！’不停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