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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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的苏芃难受得厉害，倒不是像苏老头担心的那种不舒服，就是这小狐狸逗得不行，一会也不得安宁，笑的她肚子直疼，才吃完，小狐狸就闹着要拉她出去散步。
于是牵了她小小的肥嘟嘟的手沿着门前的小河慢慢地走着。她话不多，只是翂翂却真的像是一只小鸟，一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终于回去了，这姑娘也不得安生，非得闹着要和她一个房间睡。苏爷爷瞪圆了眼睛不许，那厮就蹲坐在地上，假装抹眼泪：“外公呀，你老战友欺负我，我的命好苦，爷不疼娘不要的……”
苏芃不得不佩服她年纪轻轻演技就这么好，戏很足。她也不爱一个人睡，夜里醒来除了黑暗什么都触不到，只是最近夜里总睡不安生，怕扰了这孩子第二天上学，于是绷着脸，言辞淡然道：“你还是自己睡吧，睡我隔壁，我明天叫你起床。”
现下再看着这小祖宗的小嘴已经撅地高高的了，苏芃不忍再看，只转身上楼。
翂翂知自己的想法已经没戏了，便也觉得无趣，和苏爷爷道了晚安便也跟着上楼了。
一个人睡其实并不可怕，在外公家翂翂也一个人睡在外公隔壁。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小姐姐，就是想和她一起睡。
于是洗完澡关了灯，早早地闭上眼睛。可那口黑棺材又飞来她的梦里，她不知里面是谁，只觉自己像是把心落在里面一样，胸口血淋淋地痛着，眼泪也像是流不尽一样，一次一次模糊了眼睛。
惊醒时枕头依然湿了一片。开了灯却不敢再睡了。于是披了外套跑去隔壁敲门。幸亏苏老头在楼下，不然听见敲门声非骂死她不可。
翂翂敲了一会门见门内没有动静，想着苏芃可能正在熟睡，刚准备走，门却开了。那人顶着小光头穿着蓝格子睡衣站在门前。
“怎么不睡，明天不上学吗？”她声音虚弱。
“芃姐姐，我有点害怕，找你说说话。”翂翂双手交叠抱着自己的胳膊。夜晚还是有些冷。
苏芃把小狐狸请进了屋里。见她抱着胳膊似乎有些冷，于是掀了被子让她进来。两人并肩躺着，大眼瞪小眼。
“小羽毛，你害怕什么？”
“苏芃，你说，死亡是什么？”
“这个很难形容，我觉得死亡大概就是一场离别吧，从此再也无法感知周围人的温暖，即使他们很难过，也无法像生前一样给他们安慰，哪怕只是简单的一个拥抱。”
“我刚刚梦到我在一口黑色棺材前，不知怎的，我那么害怕里面躺着的是我外公，我怕他不能再起来叫我一声，我怕我怎么叫他他都不会再理我了。”
“小羽毛，我也害怕死亡，不过你怕的是你外公会离开，我怕的是，我自己会离开。”
“苏芃，其实，你剪光头不是因为酷对不对，之前我外婆生病的时候，也变成了光头。那个时候我还告诉她等她长出头发后我天天给她梳头。”
苏芃只觉得翂翂敏感的厉害，尽管自己的演技一点也不好，但这种不谙世事的年纪里，翂翂未免有些过于成熟了，于是也不再瞒着她：“恩，小机灵，你都猜到了，其实我一点也不酷，我每天都盼望着自己能长出新的头发，我一点也不想以现在的样子和大家告别。”
“苏芃，后来我还没来得及给我外婆梳头她就走了。所以请你一定一定努力地活着，等你长出头发我每天都给你梳。好不好？”
“好，拉钩。”
“恩，拉钩。”
小羽毛，我怕我即使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活着也依然活不下去，这世上哪里有心想事成。只是你不要太聪明，那样会很累。
苏芃叹了口气，想到身边这死小孩明天还要上学，于是抬手关了灯，侧身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不一会就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到底是小孩子，即使有再多不合时宜的懂事与成熟也掩盖不了小孩子的本性。
苏芃搂着翂翂，只默默祈祷着这一觉睡过去明天自己还会醒来。
苏爷爷一早做了饭去翂翂房里叫她，却见她从苏芃房里出来，刚准备吹胡子瞪眼耍耍威风，又看到苏芃对他微笑示意没事，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催促着翂翂去吃早饭。翂翂去上学前拉着苏芃的胳膊，苏芃作势弯下腰，小狐狸贴着她的耳朵说：“芃姐姐，你乖乖等我回来。”
苏芃被这小大人的口气逗笑了，轻拍着她的头说：“你才要乖乖的吧。”
苏老爷子看着这俩孩子，扯着嘴角笑了，可这笑太心酸，酸到他必须得给老狐狸打个电话了。这死老舒，还在那医院躺着，当初打仗中弹的时候都没这么娇弱，不准备回来了吗。
苏芃见爷爷一边打电话一边骂又暗暗地侧过身去抹眼泪。只觉得和老年人有代沟，情绪实在太复杂，不懂他们怎么想。
苏芃想着过几天就是自己十三岁的生日了，不知道到时候爸爸妈妈会不会回来。十三，失散，多么不吉利的数字，自己会不会就此与这世界失散，只是把每天当做最后一天过，那每一天都要准备好将要离别的情绪，这样真的很累。
到底让我见你们一面，最后告别，就此离去，死生不再见，倒也轻松。
凤栖镇的九月是极惬意的，褪去了夏日的炙热，多了分柔和。虽然早晚时分还是有些凉，但白日里却和煦清爽。
苏芃就着这样的天气回被窝小憩，只是被窝里却添了那姑娘身上的奶香，让人有食欲，只睡了一会就饿醒了，起来叼了只苹果，拿了书又搬了凳子坐到院子里和爷爷一起晒太阳。
苏爷爷见苏芃下来就掐灭了手上的烟，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苏芃只表示除了没精神，没别的不适，苏老爷子放下心来，便继续眯着眼晒太阳。
“芃芃，你注意与那小狐狸保持距离，小孩子莽撞，别伤了你。”
“爷爷，翂翂很懂事，没事的。只是翂翂的外公，情况很糟糕吗？”苏芃拿起桌上苹果准备拿给苏爷爷吃，谁知这老人抢下刀放在桌上，用手擦了擦苹果的表面就直接下嘴啃。
苏芃摇头叹气，小朋友们还是要注意卫生，不要跟这老汉学习坏毛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